暮云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姜丛算说的一个字没错。
姜丛算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那天他昏倒那天，帝暄就那么来到暮云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如果说，他是说如果。
那天不是帝暄将自己定在原地，那天抱住暮云的，是不是就自己了？
他刚才没跟暮云说，这样的手是长在千般娇贵万般甜腻的人身上的，姜丛算不认为自己会看错。
所以暮云的冷漠都是装的。
那种可爱又复杂的小傲娇性子，是被人疼出来的。
他在帝暄面前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一口一个师父，撒个娇，什么都有了。
是不是平常娇气的不得了，所以屋里一直到阶梯都是暖纱？
他忽然很想知道。
“仙君，你有喜欢的人吗？”
暮云一愣。
“有啊。”
姜丛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暮云就像是无数个笨蛋美人那样，说着自己喜欢师妹，喜欢师弟，喜欢这个人喜欢那个人。
似乎只要是对他好的人，他都说了喜欢。
姜丛算一直注意着，所以他问。
“仙君不喜欢明王大人吗？”
为什么不说“喜欢师尊”？
黑色的头发束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簪子是用玉制成的，颜色像是少年的脖颈。
如果这个簪子是他人所赠送，那个人大概是知道这一点的。
毕竟少年的姿色配上这个玉石，堪称完美。
姜丛算沉默地等待着，好久，他听见暮云说。
“师尊不一样，师尊和他们都不一样。”
姜丛算黑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似乎是在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但是他看不出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长辈们口中，什么根据眼睛就能看出人到底有没有撒谎，真的假的？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过了三不管地带，还要过凡间尘的边陲。
这个地方是凤栖。
姜丛算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给暮云看，原因无他，那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鼎。
“那边是彭泽，周围的群山围绕起来的地方是凤栖。
而那个鼎的位置，是灵台。
有人传闻，灵台是和天道相通的，心诚至灵。”
他似乎是知道暮云不怎么出山，所以还在给他解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暮云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怎么了？”
周围都是山，灵力也很充实，就地势来看，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但是暮云就是很讨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那深深的冰原之下，疯狂汹涌的潮水用力撞击着冰面。
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
不多，但是有用。
朝雾的脸一直看不清楚，在凤栖发生的事情却像是再次经历了一遍一样，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啊啊啊！！”
头疼，心也疼。
姜丛算被突生的变故吓坏了，他连忙扯住暮云的袖子。
眼睛里满是震惊。
“仙君！！”
暮云听不见姜丛算在喊他，蜷缩着身子几乎要跪在地上。
葱姜蒜连忙抱住他。
接下里，他就看见了令他更加震惊的一幕。
那个簪子掉了，而暮云的青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雪一样的白色。
毫无生机的颜色，生生刺痛了姜丛算的眼睛。
而暮云因为剧痛，脸色更是苍白。
桃夭色的唇瓣没了颜色，只有眼尾是红色的。
因为他在哭。
他浑身都在发抖。
抱着他的姜丛算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原谅他这个和暮云见了不过是见了几面的人，共情不到他的痛苦。
就算是一见钟情。
他没有参与过暮云人生中的任何一件事，他不懂。
帝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朝雾是否也看着。
猩红的眼睛里面是他压抑了太多的情绪，沸腾着叫嚣着，让他把那个心肝儿抢回来。
他在等。
朝雾，你不是就想让我看见这一幕吗？
你不就是想让我看着暮云最脆弱的时候，是别人捷足先登地抱住他，给他安全感吗？
如果只是让我发了疯一样嫉妒，那你的确是做到了。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孩子是我养大的，所以暮云没有两个选项。
而这个单选题，答案只能是我。
凭什么一见钟情抵得过他这么多年的宠爱，这根本就不合理！
于是，万籁俱寂间，细微的抽泣声里，就连山都听见了。
暮云说的是。
“师尊，疼……”
下一秒，姜丛算怀里的暮云就落在了帝暄怀里，温润的灵力驱散着暮云体内四处冲撞，不受控制的灵力。
帝暄紧紧抱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哄着。
而姜丛算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这个“仅仅只是喜欢”，根本拿不出手。
这次，暮云恢复的时间要比第一次短。
而这次虽然没有依旧没有记起朝雾的长相，但是他大概能猜出两个人的关系了。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两鬓的白发贴着他的脸，显得更可怜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名字，像是一只大手，正在轻轻地拨开内心深处的大雾。
像是原本微微有些偏向右边的天平，此刻因为左边加了什么东西，导致天平开始向左偏。
那不是新加上的东西，那是原本被拿走的东西，算得上失而复得。
在他睁开眼之前，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坐在巨大槐树上，目光空洞的自己。
但是这次他的目光没有那么空洞了，甚至在笑。
即便声音依旧凉薄，但是夹杂着笑意。
他说：“帝暄，我又爱上你了。”
为什么是“又”？
暮云想上前询问，但是那个自己已经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帝暄越来越清晰的脸。
他鼻子没忍住一酸，委屈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帝暄还没说话，就听见暮云又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啊，我都快疼死了……”
帝暄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他甚至都不想和朝雾周旋了，直接把人带回去算了。
“我的错，我的错……”
堂堂乾坤明王大人，像是只会说这么一句一样，不断重复着。
姜丛算就在不远处看着，看着说话无厘头的就像是胡闹的暮云。
嗯，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很娇气，爱撒娇。
但也仅限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