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朝雾来到月峰的时候,暮云正皱着眉低头思索着什么。

  听见动静也懒得回头。

  刚被帝昭摁着欺负了一会儿,现在大腿-根还有些疼,以至于步子都有些虚浮。

  “我想起来,佛语树明明是喜凉寒,你这月峰如今这么暖和,怎么种的了佛语树?”

  就连暮云的菩珈殿也是因为有四方寒冰压着,所以常年偏冷,才种的下佛语树。

  朝雾神秘地朝着暮云抛了个媚眼,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牛逼?”

  其实是因为朝雾身上的寒毒。

  但是当时他刚醒来没多久,身子正是不稳定的时候,身体内的寒毒时不时就会不受控制地外泄。

  在院子里他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佛语树已经成功扎根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寒毒影响的。

  朝雾的身子骨已经受不住半点寒冷的侵蚀了,但是他又不想让暮云知道这件事。

  毕竟无论是寒毒的来源或是寒毒加剧的原因,都不会让暮云有多开心。

  朝雾眸子暗沉了一瞬,随后将身上的那件披风也给解下来了。

  “现在要让佛语树开花还不容易,我师父就能办到。”

  语气里还带着不小的骄傲。

  暮云顿时有些也哭笑不得,但是联想到自己,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是椿渊殿的弟子。

  朝雾里面穿了件绯色的箭袖,算不上厚的布料裹着小腿和手臂,随着朝雾的动作,显得少年身上那压制不住的荷尔蒙和力道感。

  不像是往日那看起来病恹恹的虚弱。

  他们谁都没说为什么要栽种佛语树。

  但是他们都知道为什么要栽佛语树。

  因为有一个人很喜欢。

  她出生的院落里有佛语树,她成亲之后的宅院也有佛语树,即便是到了宫里,高墙深院里也有佛语树。

  只是她死去的那个冬日,佛语花并没有如期绽放。

  俩人用了几天的功夫,但也只是栽了一小块儿地方,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根本就没法儿提高工作效率。

  还有那些大妖时不时就会来找朝雾玩,连带着暮云这被强行混熟了。

  今天,就在朝雾用青鸟的羽毛和不化寒冰做出来一个精致的剑坠,拿着要给暮云看的时候,就看见暮云的脚边有一封信。

  正是钟离枫写给他的那封。

  不由得有些愣神。

  原本正等着朝雾走过来的暮云迟迟等不到他过来,就疑惑地扭头看着朝雾,随后顺着朝雾的视线看向了地上的那个信封。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朝雾叹了口气,自己的弟弟性格比较偏闷怎么办?宠着呗。

  只见朝雾从地上捡起那封信,一步步都到暮云跟前。

  而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年看着朝雾手里的信件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桃夭色的唇瓣被他自己不自觉地轻咬着。

  这是他一紧张就会有的小动作。

  他拿着小树苗的手都忍不住握紧,漂亮的眉宇都轻轻皱起来了。

  朝雾只觉得心疼。

  他停下脚步,暮云也停下了后退的步子。

  “怎么了?这信还没看过?”

  暮云像一只非常警惕的猫崽子,此刻紧张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不说话,朝雾也没逼他看,只是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哄了一句。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我们就是拿着,不看好不好?”

  暮云身子其实比朝雾还要单薄,也不知道是白衣显瘦的原因还是什么,在那棵佛语树身边的暮云,此刻看起来脆弱的好比那即将凋落的佛语花。

  朝雾心一紧。

  就听见暮云轻轻问了他一句。

  “哥,你看了吗?”

  你看钟离枫给你写的信了吗?

  朝雾看着那双琉璃质感的眼睛,明亮透彻又倔强敏感,

  他软下心肠,却又狠下心撒了个谎。

  “我看了,他不是那种人,他可能只是想和你聊聊。”

  大概是因为朝雾的语气太过温柔了,甚至都让他想起了那天帝昭让自己看的留影石影像。

  那个可以形容温柔的女人,是钟离枫的亲生母亲,他反而更不敢看了。

  他想到这里,害怕的眼睛都被水雾笼罩起来了。

  “哥……”

  暮云不怎么哭的,前世就算是死在了朝雾面前他没哭。

  这一下直接就把万象给逼出来了。

  晶莹剔透的长剑绕着暮云一圈一圈的飞,但是又苦于无法张嘴说话而安慰不了暮云。

  朝雾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管了,不看就不看吧。

  他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万象就急得朝朝雾飞过来。

  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去哄人一样。

  但是因为朝雾下意识的挡了一下,手里的信件就再次掉了。

  风一吹,就落在了暮云的脚边。

  白衣少年像是被刺激了一样,整个人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他发上的簪子也掉了下来,直直掉在了信上。

  他的青丝瞬间就变成了若雪的白发,整个人像是哪里都白,没有别的颜色点缀一样。

  看得朝雾就更心疼了。

  “云儿……”

  然而暮云的簪子本来就是仙品阶级的东西,上面会带着灵压,惹得暮云脸色更差了,急忙蹲下身子去捡起簪子。

  但还是晚了一步,簪子已经把那封信外面的封皮碎掉了。

  露出里面的信纸。

  朝雾连忙上前,走到蹲在地上的暮云身边。

  但是暮云却像是失了神一样蹲在那里。

  那信上写着:

  吾弟修安,我是你那个从未见过的兄长,也是钟离权的孪生弟弟。

  我们见过,在将我斩首的街头。

  我羡慕极了你,又为你的出现感到万分感谢和高兴。

  我知道你的身世,但我也只知道你是我弟弟。

  我时常会想朝雾身边如果真的没了亲人,他会不会很崩溃。

  他不会。

  但是他会永远没有亲人的支持,更得不到家人的爱了,我心疼。

  心疼他,也心疼你。

  可能死的那个不是我,但毕竟都是一个人,我应该有资格对你说,这不是你的错。

  你是我萧朝最尊贵的皇子,会有很多人爱你。

  包括我。

  我思来想去实在是不知道对你说什么,但是不说什么又实在挂念,就只好想起来就在这张纸上写几句,不要怪我前后语意不搭。

  我时常会在梦里惊醒,那是我根本无法插手的世界,和一个我再也无法保护的兄长,

  午夜总是想起他疼都要将自己了断,但偏偏又得死死咬着牙关,我就有着复杂至极的心情。

  我恨我自己无能为力,我疼他为了别人几乎要逼死自己,我庆幸你还在他身边。

  我太羡慕你了,真的,这和嫉妒无关。

  我只是……想好好护住你们。

  你说,他那么疼爱你,多少也算是在疼爱我了,对吧?

  所以你要好好的,你是我们兄弟俩的代表,替我爱他,也替我爱你。

  云儿,你很漂亮,像那坤宁宫墙头的初雪,真的。

  希自珍卫,至所盼祷

  兄钟离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