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老妇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我来帮这姑娘换。”
她拍拍胸脯道:“老婆子我活到这个岁数早没什么怕的了,年轻的时候村里染了瘟疫,死了一大半的人,什么惨状都有,那我都不怕,更何况是这么个跟活着时没两样的小姑娘。”
老妇接过秦酒手中的衣裙,把几个人推到了门外:“赶紧快出去吧,那啥,小婉,你去帮我打盆水,我帮这姑娘擦擦身子。”
小婉应声赶紧跑了去。
秦酒心中感激热泪盈眶,朝老妇深深拜了一拜道:“多谢夫人,今日恩情,秦酒永世不忘。”
老妇受了大礼有些不知所措,徐延咳了一声她才回神,赶紧扶起秦酒:“你看你,小师兄你可真是太见外了,这算什么恩情呐。”
“还有...”老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个庄户老婆子,哪配叫夫人呐,听一回都折煞我了,以后可别这么叫了。”
秦酒又行一礼道:“您既与徐伯喜结良缘,那我便唤您一声徐伯母吧。”
“哎哎哎,可别。”
老妇嫌弃地看了徐延一眼道:“老婆子我啊虽没名字,却也有姓,年轻的时候人家都叫我孙丫头,如今年纪大了就变成孙婆子了,要不你呀,就叫我大娘吧,听着亲近。”
凡人女子婚后与大仙门一样,多从夫姓,又讲三从四德,日积月累大家便觉得这是应该的,实际上却是大大的错。
女子立身世间,与男子一样有着独立的人格与思想,甚至比男子多承担了一样繁衍生息的重任,她们不应该被轻视,不应该被约束,更不应该守着男人们定下的没道理的规矩。
秦酒再望向孙姓妇人时,心中已然又多了一分敬佩,他笑着行辑手礼道:“孙大娘,多谢你愿意帮我。”
孙婆子仍是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见小婉打了水回来,接过水盆扬扬头示意他们赶紧退出去。
小婉年纪小心里总打怵,便自行离开了,而秦酒、穆爻、徐延三人则站在回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谈笑间,他们了解到,徐延和孙婆子是徐延离山第二年相遇的。
孙婆子早年丧了夫,无儿无女,一直靠种地过活,为人爽利又热心,徐延呢在清隐山待久了性子有些古板,两个人一个大字不识几个,一个传经论道了许多年,说起话来没几句投机的,但偏偏就看对了眼,没多久就成了亲。
而小婉则是前年他们买下的侍女,有不知道哪来的人贩子把小婉拉在集市上买,两人见着可怜,便买了下来。
两人无儿无女便把小婉当做女儿,小婉也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两个人的责任。
虽说徐婆子不识得几个字,但小婉这名字却是她取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婉字是她认识得为数不多的字中,最好听的一个。
对着徐延那张幸福洋溢的笑脸,秦酒心中忽然有些恐惧,他怕楚家人真的找过来,然后他就夺走了属于徐伯的幸福。
“阿酒?”穆爻握住秦酒的手轻声道:“别担心。”
秦酒有一瞬晃神,穆爻浅笑着又道:“我一直知道阿酒。”
秦酒回握紧穆爻的手,心中满是暖意,徐延在一旁又没眼看了。
“行了!”孙婆子一嗓子把三个人都惊了一下。
“换好了!”
三人回到屋内,见孙婆子不仅帮林笙换了衣服,还帮她重新绾了发,少女静静地躺在那,倒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秦酒松开穆爻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终是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他看着林笙的模样又红了眼眶。
“我初见林姑娘时她便穿着身黄裙子,不曾想经年而过,已物是人非,阴阳相隔。”
穆爻心疼不已,过去揽住了秦酒,秦酒朝他笑了笑,又感激地看向孙婆子:“大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孙婆子本就是性情中人,见秦酒这样子,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唉,都是苦命的人呐,看那姑娘年纪轻轻的,生得多漂亮啊,咋就...唉..”
秦酒闻言更加伤怀。
“行了行了。”徐延怕再说下去他也要哭了,赶紧拉着孙婆子往出走,“赶了好几天的路,让小师兄他俩休息休息吧,我也累得不行了,风餐露宿得都没睡好。”
孙婆子听了眼泪瞬间没了,轻轻锤了徐延一下:“你个死老头子,着急赶什么路啊,不知道自己黄土埋了半截了,你要是没了,我可咋整。”
两个人一个担心地骂着,一个应和着挨着骂,渐渐走远了。
秦酒听着越来越小的骂声,嘴角含起了笑。
“走吧。”
他拉着穆爻退出厢房,关好门,因怕有灵力波动引得楚家修士前来,便没有布结界。
两个人回到徐延帮他们布置的房间,施了个洗涤水,洗去一身风尘,秦酒才躺到了床上。
这几天马车走的都是崎岖的山路,颠得他骨头都要散了,这会刚沾了软床眼睛就有点要睁不开了。
穆爻见他上身躺着,脚还撑在地上,便十分自然地帮他脱了鞋子,又把他的腿挪到了床上,自己则坐到床边望着他,满眼皆是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穆爻?穆爻?”秦酒半撑起身体,在穆爻眼睛前晃了晃手。
“嗯?”穆爻好似回了神,但眉头还蹙着。
秦酒索性坐起来凑到了他身边:“你想什么呢?”
穆爻摇摇头:“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秦酒有些不高兴,“臭狐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我...”穆爻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
“没有就算了。”秦酒赌气地背着穆爻哐当躺了下去。
穆爻心头一跳:“阿酒?你,你没磕疼吧?”
“没!有!”
秦酒气得不行,瞪着眼睛呼呼地喘着气,身后的人没了声音,好一阵秦酒又坐了起来,看穆爻还发着呆,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
“你都不哄哄我吗?”
“阿酒,我们双修吧。”
两个人一同开了口,说出的话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秦酒怔住,愣是没反应过来。
穆爻突然握住他的双肩,眼神正经得好像是在邀请秦酒打坐念经:“阿酒,我们双修吧。”
秦酒呆呆的,反应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既震惊又恼怒,这只臭狐狸还有没有道德底线啊,且不论现在是在别人家里,单说目前的状况,哪有心思想这有的没的。
“不。”秦酒推拒开穆爻,背身躺了回去。
穆爻有一瞬落寞,心中坚定后,拖下鞋也上了床。
他把秦酒转过来,看着那双疑惑的桃花目又道:“阿酒,我们双修吧。”
“我不啊。”秦酒又推开穆爻,这回是真有些生气了。
他噌地做起来,想了想埋怨道:“我生气了你都不哄我,就只会想乱七八糟的,你也不看看...不看看我现在哪有心情。”
秦酒失落地垂下头,又想起了林家和楚家的事。
“我,我,不是的,阿酒你误会了,我不是....”
穆爻一着急嘴就笨,磕磕巴巴了半天说不出了所以然。
“别说了。”秦酒声音沉了下来,“我累了。”
“不不,阿酒你听我解释。”穆爻急的不行,拉着秦酒转过来看着自己,“我要和你双修,就是双修,只要我们双修,我便有办法让你我的元丹妖丹融合。”
秦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穆爻的脸忽然泛起了红,支支吾吾道:“闭关的日子,我..我..我看了些,看了些有关双修的书。”
秦酒:????
有些人还是不识字的好。
“我,我不是,不不是为了和你双修才看的。”穆爻解释完觉得不对又道:“不对不对,我就是为了和你双修。”
“不是,阿酒,你听我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穆爻越描越黑,急得汗都出来了,秦酒突然轻笑出声,他帮穆爻擦了擦额上汗,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穆爻握住秦酒的手,渐渐安定:“这几年我找了能救你的办法,只要吸收元婴以上道修的元丹,便可令你完全恢复如初。”
穆爻双眸一黯继续说道:“但我知你不会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所以我找到了第二条路,融丹,链接我们的命,我把我的命分给你,你把你的伤分给我,同生共死。”
他说着扬起笑容,眼中皆是祈愿:“而且我也找到了链接性命的办法,双修交融,便可融合元丹。”
“只不过我是在书上看了方法,须得实践才能认证。”穆爻苦恼不已,又十分担忧:“千万要成功才行。”
秦酒沉默了好一阵,看着穆爻因忧虑而紧凑到一起的眉毛,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道:“你都说了我不会换别人的命,又怎么可能链接你的性命,燃命的伤,若真如你所说命与伤各分一半,你又能活多久。”
“我不是别人。”穆爻听了这话,倒有些闷闷地生气了。
“我们认识这么久,在一起了这么久,连孙大娘都说你是我媳妇,我怎么能算是别人呢?”
秦酒眉心一跳,又无奈又无语。
这是重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