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邓重被闹钟吵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季淮阳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把闹钟关掉了。

  他把季淮阳又揽进怀里,正准备再睡一会儿,季淮阳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季哥,你今天要去上班吗?”邓重揉了揉眼睛,也坐起来。

  平日只要不上班,季淮阳都会睡到自然醒,昨天凌晨两三点才睡,现在才八点钟,理应不该这个点起来。

  “不上。”季淮阳下床,去浴室洗漱。

  不一会儿他就换好了衣服,收拾妥当,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邓重看了一眼窗外,变天了,外面吹着凉风,飘着小雨,气温顶多只有十几度。

  他随便找了件t恤套上,追着季淮阳下了楼。

  高希仁正在一楼的沙发上坐,季淮阳和他打了招呼,随后两人肩并肩一同往门外走。

  邓重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天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没说今天还要继续做,这么早,又在飘着小雨,总不可能和医生约着去散步。

  他们两人打着雨伞,出了大门,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邓重追着他们出了门,抄了一条小路,拦堵在他们面前。

  “季哥,这么早,你们干嘛去?”邓重低头看季淮阳。

  季淮阳面无表情,根本不看他,邓重又看向高希仁。

  高希仁昨晚过得太刺激,一头乱蓬蓬的呆毛,整个人都很飘忽,他摸了一把脸,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邓重心凉了一截,从他们俩躲躲闪闪的神情,就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敢相信现实,他盯着季淮阳,小声问:“你要去动手术吗?”

  季淮阳拨弄着手上的腕表,轻轻嗯了一声。

  高希仁有点心虚地,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他。

  不需要再问了,他早该想到的。

  季淮阳怎么会为他生孩子呢?

  季淮阳只是把他当做宠物,开心的时候就会宠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随打随骂发泄情绪,不会为了他付出一星半点。

  秋风瑟瑟,雨水淋在他身上,让他从头冷到脚,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突然间,周围的美景黯然失色,好像全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走吧。”季淮阳吐了两个字。绕过邓重,带着高希仁继续往前走。

  邓重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越捏越紧,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流了出来,滴在青石板路上,被冰冷的雨水冲散。

  邓重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里,盛满了哀伤和悲凉。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每一声呼吸,每一个眼神都在哀求。

  季淮阳只扫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再一次耐心的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骗你,真的只是个肿瘤。”

  季淮阳的心也抽痛起来,盯着邓重的手安慰道:“让梦琳带你去玩会儿游戏,别想那么多。”

  邓重已经听不见任何话语,满脑子都是季淮阳不爱他,他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你不是想去WRO当猎人吗?过几天等我恢复好了,我们就可以去上班了。”季淮阳用手指勾起他如铁闸般的五指,一点一点撬开。

  高希仁看不下去了,劝道:“要不先缓个几天吧。”

  “不必了,就今天。”季淮阳彻底抽出了自己的手,毅然决然地和高希仁走了。

  邓重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抽痛得无法呼吸,连后脑的神经都开始突突的痛,他捂着头蹲下身,但是这个姿势不能缓解他任何的痛苦。

  他双手刨着路边的石子,想让手上的疼痛盖过其他疼痛,但并不能发泄心中的丝毫烦闷。

  这时,一道机械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爱你,你只是他的一只宠物,你爆发吧,让他后悔,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绝望。”

  “不。”邓重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他不会伤害季淮阳的,不需要他后悔,也不想让他付出代价,更舍不得他绝望。

  这个声音,一直吵,一直吵,吵得他狂躁不安。如同洗脑催眠的咒语,把这个指令刻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邓重只能按照她的指令,一步一步往前走,当他的行动和思想达到统一,有了新的方向,心脏和后脑的疼痛也消失了。

  邓重红着双眼,在道路上横冲直撞,看见一只猛虎朝他冲过来,他积聚全身的力量,甚至连周围的金属都被他吸引过来,融进他的身体里,让他整个人都坚硬无比。

  他抱住这只猛虎,甩向森林中的巨人。

  轰的一声巨响,耳边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但是,他失去了自我思考的意识,只是单纯地跟着那个机械女声的指令,继续完成他的工作。他要消灭这些猛兽,他要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

  *

  高希仁埋头做着手术前的工作,依然良心不安。恨不得再想拉着季淮阳,去做一次四维彩超。

  他扶了扶眼镜,手中拿着麻药针剂,对手术台上的季淮阳说:“反正我也没准备上岛了,我可以照顾你,要不你再缓几天?我看邓重,挺伤心的。”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他总会接受现实的。他只是太渴望孩子了。”季淮阳垂着眼眸,对于邓重的伤怀,他也无计可施。

  “唉。”高希仁长叹一声。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巨响,整栋楼就在晃动。

  “怎么回事,地震吗?”高希仁惊恐地望向段安所在的方向。

  季淮阳也翻身下床。

  这时,医院里的人纷纷往窗外探头,季淮阳也跑到窗边,发现幼儿园的方向,一片混乱。

  幼儿园的大楼,被什么东西砸了,整栋楼直挺挺地断掉了。

  这个点,正是小朋友入园的时间。

  “怎么回事?”门外有人嚷嚷着。

  “有个变异人发狂了,抱起公交车砸了幼儿园大楼。”

  “死了好多人。”

  “真惨呐!”

  “真应该杀光这些变异人,让这些不负责任的监护人,牢底坐穿。”

  “可不是嘛。”

  本来寂寥安宁的生态园,突然就嘈杂起来,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患难家属的哭嚎声痛彻心扉……

  季淮阳整个人摇摇欲坠,连滚带爬地从医院楼上冲了下来,往幼儿园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