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他是我的晨曦(abo)>第五十六章 星辰

  病床上陷入深度昏迷的人,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

  在耗干身体最后一口精气后,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曲线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刺耳的报警提示响彻病房,下一秒,医生和护士如鱼灌涌进了病房。

  碍事的刘晨曦被推到最外面,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下午四点零六分,白杨被医生宣布了脑死亡。

  他看着妈妈毫无血色的脸盖上了一块惨白的布,身上的监护设备被一件件地撤掉。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如潮水般退去,病房里静得可怕。

  主治医生拍着刘晨曦的肩膀,惋惜地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他转动干涩的眼球看向医生,什么都听不到啊,突然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两眼上翻,整个人晕死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夜里。

  医生说白杨停放在地下二层的停尸间,让他尽快联系殡仪馆的人拉走。

  明明来医院的时候,妈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需要运输的物件。

  刘晨曦垂着脑袋坐在病床上,实在是想不通。

  殡仪馆的人来了,他随着一起上了灵车,没有哭,没有闹,安分地坐在那里,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平静得不像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离世,倒像是个不相关的陌生人。

  刘晨曦感觉自己的情绪全部消失了,但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那些痛苦的、愤怒的、伤心的、不安的情绪统统储存在里面,而打开匣子的钥匙被他随手丢弃了。

  坐在殡仪馆的等候室里,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信息,他瞅得眼睛发酸,才在第五页靠下的位置找到了妈妈的火化信息。

  【姓名:白杨,性别:男omega,年龄:49岁。】

  从白天等到黑夜,刘晨曦没等到妈妈的一抔骨灰,却等到了一个人。

  “刘晨曦!”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来啦。”刘晨曦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亚伦上前紧紧抱住他,轻声说:“我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刘晨曦哽咽地说。

  陈亚伦把他的脑袋死死摁在自己的怀里,“说什么傻话呢,我在学校里担心死你了。”

  “陈亚伦,我妈妈、我妈妈,他、他没了。”刘晨曦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情绪像溃堤洪水,顷刻间,淹没过他的头顶。

  先是几声低低的抽噎,双肩剧烈颤抖,随后喉咙挤里压出痛苦的哀嚎,发出凄厉的哭声,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虾米似的蜷起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力压迫,无力地往下坠去。

  陈亚伦的眼里噙着不忍的泪水,抱着悲痛欲绝的刘晨曦。

  殡仪馆里,坐着的人继续坐着,忙碌的人依旧忙着,对他们熟视无睹。

  在这个地方,也许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场景。

  由生向死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死亡是必然的,是所有人的归宿,是文章末尾的最后一个句号,是一场主角是自己的舞台剧的落幕。

  那人类为什么还要活着?

  刘晨曦小的时候,问过妈妈一个问题。

  幼稚的童声掺杂着委屈的哭腔:“妈妈,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们为什么会死啊?”

  白杨温柔地抱起小晨曦,擦了擦哭成花猫的小脸,说:“我的乖宝宝,不哭了,不哭了,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抬头看。”白杨把儿子抱到窗边,夜空上缀满一闪一闪的星星,“儿子,看到了吗?”

  “星星好漂亮啊。”小晨曦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点点繁星。

  “人死之后,躯体会化作地下的尘土,而灵魂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所以外婆和外公一直都在天上看着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宝贝感受到了吗?”白杨问。

  “感受到了!”小晨曦兴奋地把脑袋往窗外探,“妈妈,你是不是也会变成星星?”

  “对呀,妈妈会变成一颗最亮的星星,守着我的小宝贝。”白杨亲昵地蹭了蹭他软嫩的脸颊。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过后,稚嫩的童声说:“那我要妈妈陪着我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再变成天上的星星。”

  “好啊,妈妈答应你。”

  殡仪馆的后山,夜空中繁星满天,和小时候那晚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刘晨曦仰着脖子,自言自语:“妈妈,你是哪一颗啊?和外婆外公在一起吗?你不是说要变成最亮的星星吗?我怎么看不到啊?”

  西南角的位置上,一颗明亮的星星闪了闪。

  那是风陵县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刘晨曦勾起嘴角,眼尾流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白杨的葬礼按部就班进行。

  刘晨曦衣袖上戴着孝布,一脸平静地给前来吊唁的人鞠躬,拢共只有五六个人,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帮完忙的陈亚伦也返回了学校。

  他回到位于楼顶的家里,放下妈妈的遗像和骨灰盒,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家,却陌生得像是第一次来做客的样子。

  眼前这个空荡荡的屋子,以后再也不是家了。

  “晨曦回来了呀,快去洗洗手,一会儿就能开饭了,肚子饿了没?”

  “今天在学校里乖不乖啊?明天妈妈一定去接你放学,我们拉勾。”

  “这是去哪儿野了,衣服上全是灰,快换下来,妈妈给你洗。”

  “哟,我的宝贝儿子又拿到了一百分啊!是妈妈的骄傲!”

  “去外地上学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周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

  “不要担心钱,去学校多吃点好的,瞧你瘦的,妈妈心疼。”

  “宝贝,妈妈给你织的手套和围巾好了,你快过来,试一试大小,快来啊!”

  “好......”刘晨曦刚说完第一个字,转头看向沙发,上面空空如也,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妈妈。”一声轻喃道出无尽的思念。

  隔天,刘晨曦去了户口登记机关。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问:“办理什么业务?”

  刘晨曦拿出准备好的资料递了进去,说:“注销户口。”

  “什么关系?”

  “母子。”

  “......”工作人员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又抬头看了眼柜台外双眼通红的年轻人。

  没过多久,一张剪了角的身份证递出来,“拿着吧,留个念想。”

  “谢谢。”刘晨曦两只手紧紧握住薄薄的卡片,抖个不停,眼泪打湿眼眶。

  料理完白杨的身后事,刘晨曦返回学校,去导员那里销了事假。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遇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小曦。”

  刘晨曦率先开口:“好久不见,皓哥。”

  再见面,比他预想中平淡得多,像是许久未见关系一般的朋友,不咸不淡打声招呼,寒暄几句有的没的,再互相了解下近况,简直无聊透顶。

  正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叫住对方,“皓哥,你等会儿有事吗?”

  “没事。”施皓眼里多了一抹期待的神色。

  “那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好。”

  omega宿舍楼下的拐角处,刘晨曦递给施皓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

  “这个送你,早就织好了,一直没有机会,刚好今天遇上,也算是巧了。”

  刘晨曦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笑着说:“恭喜啊,祝你一路顺风。”

  “小曦......”施皓眼里的光暗淡了。

  “皓哥,我走了啊。”刘晨曦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身进入宿舍楼。

  一蹬一蹬地爬着楼梯,他在二楼的休息平台处停了脚步,低下头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窥探到施皓的身影。

  那人将脸埋在围巾里,高大的身体透着一股悲凉,静静矗立在那里,树影斑驳摇晃,似在轻柔无声地抚慰对方。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庞流下,有些发痒,刘晨曦用手指蘸取了一点,送入口中,又苦又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真苦啊。”

  他随后移开目光,不再关注窗外的风景,继续朝楼上走去。

  耳边偶有几声零碎的蝉鸣声,翻看手机日历,才发现今天是立夏,春夏轮转,原来进入下一个季节了。

  【作者有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太难受了,他爱的和爱他的都离开了,刘晨曦什么都没抓住。

  匣子里的情绪,那一段是挚友赠予我的,她在别的平台写同人文,同时也是我的老师,一直在指导我,笨徒还需努力。

  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

  应该还有一章过度,校园篇就结束了,然后开启职场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