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臣抿了抿嘴唇, 有些犹豫。
虽然他预料到薛青远会知道这件事情,但他没想过对方会来得这么早。
被当场抓住什么的……
他耳根一红, 确实有点社死。
“明臣。”薛青远突然开口说道,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贺明臣抬眼看向对方,随后便看到对方一脸认真地说道:“师父才是那个对你最好的人。”
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了吗……
贺明臣眨眨眼睛, 装作不懂地说道:“那当然,师父将我捡回来,一点点照顾我,抚养我长大,师父自然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师父, 我真的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变质。
薛青远微低下头,沉默良久, 最后终于抬头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那是当然。”
“刚刚的事情,师父就当没有看到。”
眨眨眼睛,贺明臣只是哦了一声, 就不再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看到是默认还是……当做没有发生?
偷瞄了一眼薛青远沉郁的五官, 贺明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
这种事情要慢慢来,不能一下把他逼得太死,不然会翻车的。
想了想上个世界的事情,贺明臣顿时心生警惕。
不能飘,要稳住!
薛青远也在心底默默劝自己,冷静, 不能杀。
杀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关系已经有些僵硬了, 不能再次降成冰点。
他不能接受再一次失去明臣。
循序渐进,总会有办法的。
要稳住。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灵剑放下,贺明臣有些疲惫地伸了伸腰,一个身影顿时从灵剑中飘了出来。
五官冷峻精致,青年却只是一本正经地飘到贺明臣身后,伸手帮他揉了揉肩膀。
贺明臣:?
别说,力道还蛮舒服。
他放松了神情,甚至还将身体微微靠向对方,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还会这个吗?”
感受到贺明臣的气息渐渐将他包围,青年微红了耳朵,“是的,主人。”
最近特意学的。
他没有记忆,只知道凭借本能地亲近对方。
想要和贺明臣贴贴,想要贺明臣一直注视着他,想要得到贺明臣的宠爱,想要全心全意地对贺明臣好。
这是他的本能。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贺明臣就是自己的全部。
几幅破碎的画面突然在他脑海里闪过,洁白绵软的云朵,威严圣洁的圣座,上面坐着一个冰冷无情的身影。
凑近看去,身影的样貌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愣了一下,神情恍惚,但还是继续温柔地为贺明臣捏着肩膀。
那是……什么?
肩膀被轻柔地按摩着,贺明臣舒服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青年渐渐减轻力道,直到对方彻底陷入沉睡后才松开手掌,用法术将对方稳稳地安放在床上,还温柔地替对方盖好被子。
将一切都做好后,青年脸上露出一个浅笑,随后飘到贺明臣身边,满心欢喜地看着他,彻夜不眠。
这是他的主人。
画面继续在脑中播放,他却像毫无所觉一样,只是浅笑着温柔注视。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极为平常,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道友!”一个青衫男子笑着和刚回来的从桑打了声招呼,“怎么样?成功了吗?”
回到山下的从桑不复在贺明臣面前的腼腆害羞,反而一脸冷硬,但在听到对方的问句后,还是柔软了一瞬,浅笑着说道:“他答应我了。”
青衫男子笑着恭喜,“从道友倒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先脱单的。”
从桑羞涩地笑笑,随后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我碰见那位了。”
青衫男子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
随后想到了什么,他手臂微颤,眼睛放光,“真的吗?从道友没有骗我吧?”
从桑淡淡地说道:“我有诓骗你的必要吗?”
“我们的计划要开始了。”
说着,他默默攥紧拳头,低声呢喃道:“等大仇得报,我就带他回家。”
青衫男子也是激动到难以自抑,不停地说道:“真好真好,最难的一步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只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也默默攥紧拳头,“贺明臣,你死定了。”
听到那句话,从桑愣了一下,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他很想说,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或者会不会是对方说错了名字?
可是身为修真者的他知道这些问题都极为可笑。
他们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那句话是真的。
低下头,脑海中是和明臣从相遇到互相接受的全部过程,却时不时闪过他千机一门五百四十二人的身影,欢喜甜蜜与悲痛哀伤不断交缠,缠得从桑几欲发疯。
为什么?
爱人偏偏要是自己的仇人。
要选择爱人还是选择仇恨?
悲从中来,从桑竟低头轻笑起来,“真是可笑啊……”
青衫男子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从道友?你怎么了?”
“我们马上大仇得报了啊。”
从桑沉默了一瞬,低声呢喃道:“是啊,你们要大仇得报了,我也要报仇雪恨了。”
“对啊,我千机一门……”
手中灵剑瞬现,从桑紧握着一直伴随自己的伙伴,眸色深沉,“贺明臣必须死。”
手臂微颤,身躯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
青衫男子勉强放下心来,也跟着轻笑一声,“是啊,贺明臣必须死。”
从桑顿时抬起头来,眼尾殷红,死死地盯着青衫男子,歪了歪头,手中灵剑指向对方,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青衫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下暗自警惕,手中的防御符箓已经准备好,“杀贺明臣。”
一阵凌厉的剑光闪过!
符箓还没有来得及被扔出来,面前的青衫男子已经被一剑穿心。
见青衫男子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从桑这才稍稍恢复了原状,神情恍惚却又莫名坚定,“明臣是我的爱人,我要好好保护他。”
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青衫男子身上,从桑摇摇头,“不对,不只是他。”
长剑上还在滴血,从桑就这么拖着长剑,身形瘦弱,一步一踉跄,却又坚定地向里屋走去……
“从道友?”
“你也想杀贺明臣吗?”
“是”
又是一道锋锐的剑光,一个生命消逝了。
这个对话出现了很多次,直到山脚除了从桑之外再没有其他活人了。
手中的长剑早已被鲜血浸透,阳光照耀下闪着诡异的血光,有股危险的魅力。
从桑也已经筋疲力尽,颓然地跌倒在地上。
杀了太多的人,拔了太多次的剑。
走到现在,全靠一句话在撑着。
“他要保护贺明臣。”
从桑低声呢喃着,四下望去,满地皆是尸体和大片大片的血腥。
和当年千机一门被满门灭绝的时候一模一样。
茫然地摔下手中的灵剑,从桑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满是鲜血的手,这些……都是他干的吗?
清明一闪而过,从桑只感觉无限的悲凉涌上心头,这样的他和仇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同样手染鲜血的他是不是就能和明臣在一起了?
他又一次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这个荒谬不堪的想法,并真切地被诱惑到了。
回过神来,从桑只感觉自己可笑。
从不顺从,从不顺从。
从不顺从的从家最终还是要顺从天意。
造化弄人。
这是从桑第一次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将灵剑唤回自己手中,一身血衣的从桑只是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却罕见地穿了一身自己从未穿过的红色。
艳丽的红色衬得他苍白清秀的脸多了几分诡谲的浓与艳,手中灵剑发出悲戚的嗡鸣,而从桑只是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了几下,便不再关注。
贺明臣,要死。
但杀害自己爱人的人也要死。
所以,他也要死。
嘴角微微扬起,从桑轻笑两声,亡命鸳鸯嘛……
也不错。
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隔着血海深仇的两个人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远处,一道半透明的高挑身影眸光冰冷地看着他。
天意弄人嘛……形容地很贴切。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忍的弧度,青年神色冷漠地看着狼狈的从桑,像是在看小丑。
他配不上主人。
主人该有更好的归宿。
比如说,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马上完结了呀!毕竟再隐藏,对小贺的智商就不礼貌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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