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随风的气场很强,但一开口还是满满的少年之态,和他刻意装出来的成熟稳重反差很大,也许这是皇室子弟想要活命的必修课吧。

  赵润物和郭济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防备与疑惑,赵随风唱的这是哪一出啊,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假的了吗?

  赵润物心中有疑虑,面上却不敢显露,径直走了过去,坐在赵随风的对面,郭济坐在赵润物的后面。

  进宫之前赵润物和郭济在马车里商量对策,郭济的意思是先不能急着问赵随风查到了什么,这样反而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先稳住,等着赵随风先表明自己的意思。

  赵润物虽然不相信自己能不能稳住,但还是听从了这个建议,毕竟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要听专业人士的。

  因此赵润物坐下后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抿了口茶,由着温烫的的茶水绕过舌头,滑过嗓子,细细品味着残留在口中的茶香,这茶和在郭济府里喝的是一样的,和应如许为原身准备的也是一样的,看来赵随风对他哥哥的口味颇为了解呀,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兄弟俩的口味是一样的。

  赵润物心里划过无数猜测,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怡然品茶的样子,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

  赵随风气不打一出来,但凡和郭济挨得近的就没有不被他教坏的,先是教哥哥去那种地方联络,又把这个新来的也教坏了,一个都不放过,郭济真是万恶之源。赵随风在心里暗暗的对郭济放狠话,要不是看他对哥哥一片忠心,可以保护哥哥,我早就把他杀了。

  “这茶是哥哥常喝的,公子觉得如何?”赵随风觉得应该先让这位对自己放下戒心,至少一会儿能相信自己说的话啊,毕竟自己和哥哥还要指望人家查事情呢。

  “既然是你哥哥常喝的,那我自然也是觉得好。”虽然我确实不是被你拉下马的哥哥,但身体是他的,你难道没看出了,赵润物在心里默默的诽谤。

  赵随风当然看出来了,从上一次在樊楼见赵润物的时候,赵随风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虽然哥哥还是哥哥,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上次自己是一时兴起突然前往,没有和任何人说,那人绝不会有易容的机会。况且赵随风自认与兄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是有人假扮不可能认不出来,这么推算下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夺魂换舍的事情,有一天会落在哥哥身上。”赵随风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赵润物。”

  “嗯?”赵随风露出了一个有点疑惑的眼神。

  赵润物笑了笑,解释道“我本名就是赵润物。”

  “哦哦”赵随风应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这就是要打算开门见山了?

  赵润物用余光往后撇了一眼郭济,郭济微不可查的朝自己点了一下头。

  终于不用跟别人绕弯子了,赵润物很开心,看别人刷心眼很有意思,但自己耍心眼很累:“殿下今日将我请来,是有什么事?”

  “听说赵公子最近想让顺意过府里解释一些事情,他一向笨嘴嚼舌,我怕他说不清楚。本来应该是我亲自过府同赵公子详谈,但因为最近一直在忙去幽州的事”赵随风说到这儿还不忘朝郭济颔首,但郭济没搭理他。

  赵随风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所以只好劳烦赵公子来一趟东宫,公子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就好,关于哥哥的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润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是怎么把监视说得这么真诚的,说得就像原身什么事都和他说一样。

  赵随风看出了赵润物眼底的不信任,心里又把郭济骂了一顿,这玩意儿不知道内情就别在这里瞎挑拨,自己和哥哥确实存在竞争关系,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赵随风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可能是他那个别扭的哥哥干的事,一心把错都归到哥哥身边人的身上。

  “赵公子应该已经知道哥哥追查仙儿用毒一事了吧?”赵随风拿出杀手锏,成功得看到了赵润物眼里的狐疑被惊讶取代,洋洋得意看了郭济一眼,心说现在知道了吗,你家太子殿下有事瞒着你,但没瞒着我这个竞争者。

  郭济注意到赵随风那欠揍的眼神,别开了脸,一看赵随风那张脸,郭济会忍不住把他一刀剐了的。

  这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混进东宫里的,还窃听到这么重要的事,殿下处事谨慎,连我们都没告诉,怎么就被他知道了呢。

  “赵公子和郭大人可能现在还不太信我”去掉可能,我确实不太信你,赵润物在心里想到。

  “不妨先听一个故事吧,等听完这个故事,说不定你们会后悔呢?”赵随风冷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脸色渐渐冷下来。

  “我母亲闻素之乃是闻家嫡长女,自幼在军营里长大,饱读兵书,习得一身武艺,一把红缨枪舞得出神入化,连闻侯爷都甘拜下风。十八岁那年与当时还是禁军统领的父皇成婚,夫妻恩爱、传为佳话,没过一两年就先后有了哥哥和我。”赵随风说道这里的时候,神色缓和了许多,眼神也逐渐温和,好像在重重的阴云之中,看到了往日一家四口和睦温馨的模样。

  赵随风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想必赵公子也清楚了,父亲起兵后,母亲前去助父亲平定游地李氏,没想到身中埋伏不治身亡。”赵随风说道这里的时候,拿起了茶碗,低头喝了口茶,掩盖住面部的表情。

  赵润物能感受到赵随风现在的悲伤,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随风也没有在意“当时母亲的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我和哥哥就站在棺椁的旁边,一人一块锦帕,一点点擦干净母亲脸上的血迹,当年军营里的阳光很刺眼,洒在母亲身上,照得母亲的脸庞格外红润,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神仙眷顾,让母亲颜色如生。直到仙儿杀了徐化明后,哥哥审理时才知道母亲当年是中毒的。”赵随风的声音越来越沉,神色凝重,眼神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纯慧皇后当年是被人暗算,下毒害死的并非战死沙场。”赵润物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连郭济都愣在了那里了。

  “这就是哥哥为什么要查仙儿的事。”赵随风轻轻地叹了口气,“哥哥之所以偷天换日,把鲜儿救出来,一是想问清楚仙儿为什么要杀徐化允,二来也是想弄明白仙儿下的什么毒,看看是否与母亲的死因有关。”

  “本来要查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个仙儿抵死不说用的时候什么毒“赵随风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哥哥没办法,只好去南风馆找应如许去查,其实哥哥以前也去过,只是不似这一次频繁。或许是此事涉及到了母亲的死因,哥哥时不时就派人过去问问。可能是去的太频繁也有可能是哥哥掉以轻心了,哥哥去南风馆的事就这么被父皇发现了。”

  “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赵润物就差把“敢做不敢当”写在脸上了,把前太子扳倒的不是现任太子,谁信呢?

  赵随风顿时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苍天可鉴,虽然自己确实对皇位有想法,也明里暗里给哥哥使过绊子,但这可是事关母亲的事情,自己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呢?母亲九泉之下会骂死自己的。

  “哥哥查的是我们母亲的死因,我就算再想夺他的太子之位,也不会从这件事上下手。”赵随风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

  赵润物有些纠结了,赵随风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的时候,郭济冷哼,一声说道“殿下因为去南风馆是为打探先皇后死因被废,二殿下不觉得这话有些可笑吗?若殿下去南风馆真是因为这件事,那陛下怎么可能会拿废掉殿下呢?”

  对啊,赵润物瞬间有了底气,皇帝处罚儿子是因为儿子打探母亲的死因,而且听起来皇帝和皇后颇为恩爱,这完全说不通呀。

  赵随风深吸一口气,好你个郭济,不仅怀疑我对哥哥使绊子,连哥哥去南风馆的原因都怀疑,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无恶不作、一心追求权利的人吗?

  “我赵随风对天发誓,我刚刚说得千真万确,我真的没有这这件事上害你家殿下,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死无全尸、挫骨扬灰,死后连个坟墓都没有,百年之后亦无人祭拜。”眼看着赵随风的饼越画越大,赵润物及时止住了他的话。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呢?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一般来说饼越大话越假,其实赵润物也不太信赵随风一点也没有干预原身被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