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昭走进方雅蒻的房间,屏退了菩提斋的下人。
躺在床上病的昏昏沉沉的方雅蒻,见自己的心腹丫鬟都退了出去,尽管床前坐着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心里仍然觉得有些无助。她看着沈云昭那双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的黑眸。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
“母亲病了多日,怎么用了药却不见好?”
沈云昭说着关心的话语,可是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波澜,每个字都仿佛夹带着镜明湖上的寒风,让人听了阵阵生寒。
“你今日不忙?还是有事情要问我。”
方雅蒻知道,上次派的杀手没能杀了华南星,今日本该来看诊的华南星没有来,却等来了沈云昭。那她最担心的事,看来已经发生了。
沈云昭神色复杂的看着母亲良久,试着从母亲那与他八分相似的眼眸中,看到儿时母亲的影子。
可是方雅蒻却被盯的不自在,移开目光,只盯着沈云昭身旁的虚空一点。
沈云昭叹了口气,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来自地狱的重锤,击碎了方雅蒻谋划多年的堡垒。
“母亲,为什么?!”
方雅蒻一瞬间的定住,过后是虚弱的惨笑。
“你问的是我为什么昨日要杀华南星,还是为什么十一年前我要害百里孤月?”
沈云昭虽然在问出口时,已经笃定是如此,可是亲耳听见母亲的回答,却还是觉得肝胆俱裂。
“母亲!!你当年就知道,孤月,他是我的恩人!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了简光?就为了你的父亲能坐上教主之位?”
方雅蒻听见父亲的名字,也激动起来。
“为了他?他也配!”
沈云昭知道简光从未对母亲尽过养育之恩,母亲这个态度他可以理解。
“那是为何!”
方雅蒻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想要触碰自己的儿子,可是沈云昭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却纹丝不动。
“昭儿,这个世界上能让娘不惜一切代价,做这一切的人,只有你,我的儿。”
沈云昭一阵愕然,而后恍然大悟般,仰头苦笑,眼睛里是愤怒的赤红。
“所以,当年你就知道我喜欢上了孤月?所以,是我害了孤月?”
“你当年,年少冲动,竟因为一场救命之恩,对一个男人动了感情。我本以为,当你坐上庄主之位,就会明白,权利,地位,名望……还有很东西多比儿女私情重要的多!
即使你想要儿女私情,也有大把的名门贵女供你挑选,你想要十个,二十个,都可以!可是你竟然真心喜欢一个男人!
你若对他只是普通的依恋也就罢了。或者他是一个普通男子也好。可是他偏偏是嘉荣教的教主。他的身份,他的骄傲,绝不会允许你身边再有别人。
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烟云山庄的庄主,难道要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没有妻室没有孩子,一辈子都是江湖上人人讥讽的对象?
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你当初被你父亲打死,被那贱人毒死再也没有回来!咳咳咳……”
方雅蒻越说越激动,引的自身一阵颤咳。
沈云昭一阵茫然的看着母亲,脱力般的说道:
“当初是我爱上了孤月,是我对他念念不忘。你却迁怒孤月,做下这样非人之举。我踩着孤月的血,坐上这庄主之位,又有什么意思。”
查觉出沈云昭话语中的苍凉退意。方雅蒻一双眼睛瞪的骇人。
“昭儿,你要做什么!你忘了我们为了重回烟云山庄,付出多少!你难道要撇下这一切?”
沈云昭怨恨的望着母亲,仿佛望着一个吐血信子,支着毒牙的毒蛇。
“付出多少?那些帮助我们的‘江湖朋友’就是嘉荣教里简光的人,对吗?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母亲当真是神通广大呢。当初在父亲面前做小伏低,甚至讨好一个妾室,不惜让亲生儿子吃苦受难。您可真是一心为儿的好娘亲啊。”
方雅蒻被他说的心虚,眼珠闪动。
“昭儿,我那是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咱们母子能有今日呀!”
沈云昭嚯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行至门口。侧过头对身后的母亲道:
“你说这世上只有我能让你这样做,不,你这样做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才值得你这样筹谋。我对你来说,与被你利用,被你当作垫脚石的其他人一样,只是能让你获得那些权利,地位……不可或缺的人而已。你为的,从来都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