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为何要叫我母后?”坐在轮椅上的妇人死死地盯着鹤青,似乎要找出鹤青脸上与她儿子相似之处。
“母后,我被人换了张面容,才能苟活于世。”鹤青跪在地上,垂直脑袋朝着自己的母亲哭诉道:“那时儿臣性命垂危,为了活命只能改名换貌,让母后忧心了。”
妇人转动轮椅,一点点靠近鹤青,颤抖的手抚摸着鹤青的脸颊,最后看到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妇人对鹤青所说的话将信将疑。
“母后,我已与阿黎见过面确认了身份。他肯放我进来,还不够说明我是您儿子吗?”鹤青将半边脸颊埋在母亲的手心中,带着哭腔道:“因为诸多原因,儿臣一直没能早点看望您。如今让您误会,是儿臣思虑不周,该让阿黎提前告知母后的。”
妇人确定鹤青的身份,直接将鹤青抱在怀里,嘴里不断念叨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住情绪。鹤青起身将轮椅推回去,扶着自己的母亲坐回椅子上。
当年敌军闯入皇宫,母亲趁乱逃走的时候伤到了腿,如今落下个终身残疾。
他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敌军抓住,差点死在牢房里。
二楼屋内两人温情叙旧,一楼却是两人对峙,气氛降到冰点。
一边是黎少东对阿绍怀有戒心,一边是阿绍对鹤青亲密叫黎少东而心怀芥蒂。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该说的都说了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尴尬的气氛被突然闯入的绣娘打破。只听绣娘紧张兮兮道:“大人,靖王来了,说是要见王妃。”
“你跟他说王妃早就离开了。”黎少东随口说道:“这种说辞还不会说吗,还来这问我。”
“不行啊大人,该说的都说了,但靖王坚信王妃在里面。”绣娘一脸为难道。
不好,不能让桓襄进来!黎少东转头对阿绍客气道:“你先出去稳住靖王,我进去叫人。”
这种时候阿绍自然以鹤青的利益为重,立刻点头答应。
二楼的房间内,妇人双手捧着鹤青的脸仔细端详着。
鹤青这些年的遭遇她已经知晓,但鹤青这张陌生的脸她依旧看不习惯。
再三思索后,妇人终究是叹了口气,“到底是母后护不住你,才让你受这么多苦。”
“没关系的母后,儿臣这些年受的苦,日后定会叫他们还回来!”
“话虽如此。”妇人摸索着鹤青的脸颊,语重心长道:“我儿这副皮囊生的好看,以后这便是你的武器。无论如何,都得靠这张脸活下去。”
“儿臣知道。”说起这个,鹤青极为自信道:“这张脸与平阳侯的弟弟有几分相似,我自然要好好利用它。”
“公子,靖王驾到。”
房门被敲响,门外是黎少东的声音。
桓襄怎么来了?
鹤青听罢立刻站起身,朝妇人行礼,“儿臣不能陪母后了,母后恕罪。”
“无妨,你快回去吧,别人他怀疑了。”妇人摆着手催促道。
此时整个月善坊气氛十分紧张:桓襄前来寻人,他明明听门口溜达的婆子说鹤青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可月善坊的绣娘口口声声说鹤青早就离开。
门口的婆子都是杜婆婆的“眼线”,比起月善坊绣娘的话,桓襄还是更相信前者。
桓襄边朝里走边环视着四周,他总感觉这个绣坊气氛怪怪的,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刚一掀开通往里院的帘子,就见到鹤青站在自己的对面,他身后还跟着阿绍和黎少东。
“你去里面干嘛?”桓襄一边说着,眼睛不断地往里面看。
鹤青急忙将没有防备的桓襄推进去,继而解释道:“我身体没好全差点晕过去,所以就进去休息了会。”
桓襄见帘子被放下,只好作罢。
紧接着桓襄招来绣娘,吩咐道:“过来给本王量一下尺寸!”
不等黎少东开口,绣娘最快回道:“不必了王爷,您的尺寸我们这都有。”
“呵,本王从未来你们这定做过衣服,你们对本王的身体倒了解的很呐!”
此时黎少东脸色极为难看,他身为信阁掌事,曾暗中调查过桓氏所有人。
这下被绣娘说漏嘴,黎少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是我告诉她的。”鹤青急中生智解释道:“都有肌肤之亲了,王爷穿衣的尺寸我大概能比划出来。”
原本桓襄自以为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沾沾自喜,但鹤青这句话一下子把桓襄说蔫吧了。
找不到什么挑刺的点,定好衣服后桓襄只能带着鹤青离开。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桓襄只能让杜婆婆多留意这个月善坊。
鹤青和桓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回去的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回府之后桓襄看到跟来的阿绍,才开口说道:“以后要去哪提前跟本王说,本王跟你一起去。”
鹤青只觉得桓襄这话说得矛盾,眨巴个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是讨厌我吗?”
“杜婆婆的那些眼线遍布整个京城,要是被她们传出去什么莫须有的谣言,对王府名声不好。”桓襄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王爷不觉得累吗?”鹤青冷笑道:“出个门还要装模作样,那我以后闭门不出总行了吧!”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桓襄听了这话立马为自己辩解道:“京中有不少眼睛盯着本王,随随便便一件小事都能让本王陷入困境。等回到封地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鹤青已经不想跟桓襄多费口舌,直接转身朝居住的院子走去。
眼不见心不烦!鹤青在心里念叨道:跟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说话简直是浪费自己口舌。
就这样,一直到出发去京郊马场之前,鹤青再也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跟桓襄说过一句话。
每天都是等桓襄离开他才出门,等桓襄回来他就闭门不出。明明住在同一片屋檐下,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见不了一面。
最近一次见面就是在出发前夕,桓襄也只是寥寥说了几句叮嘱的话。
等到出发那日,两人再次相伴而行。原本鹤青觉得在桓襄身边挺压抑的,但看着马车逐渐驶离京城,鹤青的郁闷的心情逐渐好转。
这么多年他都未离开过京城,看着城外景色,鹤青想直接把脑袋伸出窗外去。
“小心点!”
一个颠簸让鹤青差点摔下座位,还好桓襄手疾眼快将鹤青拉住。
还没等鹤青稳住身子,又一个颠簸让他直接倒在桓襄的怀里。
不等桓襄反应过来,鹤青立马弹开跟桓襄保持一段距离。
对于鹤青的反应,桓襄也是见怪不怪。
“城外的路有些颠簸,你坐稳了。”
桓襄话音刚落,就听鹤青“啊”地一声跌坐在了车板上。
看到鹤青滑稽的模样,桓襄忍不住笑了笑。笑归笑,桓襄还是贴心地把鹤青搀了起来。
“这路也太颠簸了吧!”鹤青掀开车帘,看着路上的碎石,心里暗暗发问:好奇怪,好好的路上为何有这么多石头。
“前面不远处有个采石场,前几天运货的时候有人堵在路上闹事,掉了不少碎石。”
“为何闹事?”鹤青下意识问道。
“谁知道!”桓襄抱着头靠在靠背上,语气轻快道:“闹事的早就被抓了,不过这道路还没人清理。”
“这样啊。”鹤青看着地上的碎石陷入沉思:一般来说采石场基本上都是朝廷在管理,公然在挑衅朝廷,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他们被抓,都抓去哪了?”鹤青接着问道。
“采石场在京郊的奉常县,他们的县令管这件事,应该是关到县大牢了。”
“奉常县……”鹤青回想起看过的地图,京郊马场好像也在奉常县。若有机会的话,倒是能去见一见那些闹事之人。若是能收入信阁,说不定能为他效力。
桓襄看鹤青许久不说话,以为是因为颠簸难受,开口宽慰道:“再忍忍,沿着这条路拐过弯,路就舒服了。”
“嗯。”鹤青蜷缩在角落里,靠在车上勉强稳住身形。
等车队进入奉常县,县令冯越早已恭候多时。
“下官见过王爷。”冯越对着桓襄的马车行礼道。
“平身吧。”桓襄摆摆手。
“王爷一路上颠簸,下官在府上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不必了。”桓襄冷冰冰道:“本王的庄园已经备好餐食,就不多叨扰郑大人了。”
“这……”
冯越站在原地久久不离去,马车夫也不敢往前走。
“冯大人若再不让,这马车辇到大人身上恐怕得散架啊!”桓襄威胁道。
冯越听罢,心中一惊。哪敢站在原地,直接退到一边让桓襄的马车从他身边经过。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县令嘛。”鹤青问道。
“哼,他是想跟本王搞好关系继而飞黄腾达。这种人本王才看不上!”桓襄一语双关,既是说了冯越的不是,也是在暗讽鹤青。
“我可没有攀龙附凤,成为荣鹤嫁给你是太后和平阳侯的意思。”鹤青辩解道。
“我几时说你了?”桓襄不怒反笑道:“你可别对号入座!”
“我知道你一直芥蒂我在太后身边伺候是‘不怀好心’,但是我就是想说,我真没那种攀龙附凤的心思!我这么说,就是不想被一直冤枉!从来都是……”
话说一半,鹤青说不下去了。从来都是什么呢?鹤青在心里无奈地笑话自己,都是别人逼迫他罢了。他讨好太后,也只是想离开皇宫。
“本王知道了。”桓襄看着情绪低落的鹤青,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岔开话题道:“这些事不提了,带你来京郊马场,你只管好好玩,好好放松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