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霆一脚踢开掉落在地上的衣架、脸盆,一步一步地走到程石民的面前。
原本还在气头上,但在见到程石民的那一刻,程霆再也绷不住了,直接跪在他身前垂头低泣。
“祖父,武状元没当上,荣鹤也被赐婚给靖王,我是不是很没用。”程霆带着委屈的腔调,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愁云。
程石民低头看着他最喜欢的长孙,心里也难过的很:原本还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现在是满脸胡茬,头发也几日未梳洗打理,狼狈的很。
“没关系的,等今年秋祖父送你去参军,一来能建功立业,二来你忙起来也能忘了荣鹤。”程石民安慰道。
“参军?”程霆一听,立马拉下脸来,心里极其不乐意。
即便程霆自幼习武吃过不少苦头,但他还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送去军营天天吃糠咽菜,过着没人伺候的日子,他才不乐意呢!
“给你指一条好出路你还不乐意!”程石民摸着程霆的脑袋,安抚道:“最迟三年,祖父找个由头把你调回在京军营。既得来官位,又能时常回家中小住,多好不是?”
“……”
眼下他最好的出路的确是去军营历练。苦是苦了点,但要是能荣获军功,地位自然不比季衡韬一个侍卫亲军统领低。
就是离开京城,他就再也见不到荣鹤了……
“祖父所言极是。”程霆忽地改口,热情地搀着程石民离开杂乱的房间。
“祖父坐这。”程霆扶着程石民坐到院中石凳上,转而朝门口喊道:“来几个人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们打扫好之后就早点休息吧,老夫明早还要上朝,不陪着你等了。”程石民实在是想回去睡觉,否则明早他上朝肯定是要迟到。
程霆按住程石民的肩膀,笑嘻嘻道:“祖父别急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石民忍着困意,强打起精神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老夫?”
“也不是什么大事,祖父。”程霆站到程石民身后,边按摩边道:“就是我想请祖父带我去侯府。”
“你让老夫带你去侯府?”程石民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好几年没有见到荣鹤了,我是真的很想他。荣格一直拦着。我就想借祖父您的名义去见一见他。”程霆用乞求的目光看向程石民,急切地希望他能说声“同意”。
“请柬都没送到程家,就怕你小子闹事。就算以老夫的名义去侯府,平阳侯也不好答应的。”
“我又不抢婚不闹婚的,就见一见!”程霆保证道:“反正秋天我就要走了,更见不到荣鹤了。就当是圆孙儿一个心愿?”
程石民根本不信程霆的鬼话。程霆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心里什么小九九他程石民怎么可能看不出?
提起荣鹤,程石民就懒得再与程霆交谈。而且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老夫明日还要上朝,你自己看着办吧。”程石民拍着大腿起身,只给程霆留了个背影。
“呵,都防着我!”程霆气呼呼地坐在程石民刚刚坐过的石凳上,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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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大婚在即,这些嫁妆今日就得送至王府,不得有任何差错!”女官霄月手拿礼单,对着忙里忙外的侯府家仆就是一顿说教。
荣格不在,侯府基本上都听霄月的安排。
靖王府的聘礼已经送达,鹤青特地跑去清点了,基本上都是些珠宝丝绸这些寻常之物。
然而鹤青觉得,这场联姻来得突然。桓襄愿意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跟素未谋面的“荣公子”成亲,他们私下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从后院的库房出来,鹤青特地绕道前院,站在长廊下,盯着那些正在打包嫁妆的家仆。
“公子在看什么?”不知何时,霄月已经走到鹤青身后。
“没什么。”鹤青满不在意道:“就是想看看侯府能出多少的嫁妆。”
霄月莞尔一笑,“公子放心,侯府是不会亏待公子的。”
“霄月姐姐,可否看一下你手中的礼单?”鹤青指着霄月手中的礼单道。
“礼单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霄月随即将礼单塞进衣袖中,继而转移话题:“天气炎热,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吧。”
鹤青并没有听霄月的话乖乖离开,而是对阿绍道:“阿绍,拦住霄月姐姐。”
“霄月大人,失礼了。”
眼见阿绍向她走来,霄月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阿绍你要干嘛!”霄月怒斥道:“我可是侯爷身边的女官,你胆敢对我不敬!”
阿绍并没有将霄月的威胁放在心上,直接伸手将霄月的胳膊反扭在身后。
“放肆!”霄月的大叫着,想要靠声音吸引前院的家仆。
“没用的霄月姐姐。”鹤青从阿绍手中拿过礼单,气定神闲道:“隔得这么远,他们不大可能听得见。”
“这礼单有什么好看的!”霄月揉着被扭过的手,满脸阴郁道。
“没什么好看的,霄月姐姐为何不给我看呢?”
说话间,鹤青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礼单,直至最后一页,一行小字映入鹤青眼帘。
“长姐还真是大方,送了半个兵符。”鹤青用开玩笑般轻松的语气道。
“荣氏和靖王结为亲家,荣家军自然也能听靖王调遣。”
“这样啊。”鹤青将礼单归回给霄月,行礼道歉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霄月姐姐别往心里去。”
霄月拿过礼单,没好气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之事告知侯爷!”
“长姐知道又如何?”鹤青走到霄月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长姐选择瞒我,无非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只是他们利益交换的工具。霄月姐姐要是告诉长姐了,反而着急的是她。”
“……”
鹤青这番话说得霄月是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鹤青离去。
鹤青一路快步走回闻景院,看起来心情大好,还让阿绍去库房给他找酒喝。
阿绍虽不建议鹤青喝太多的酒,但拗不过鹤青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去了。
见阿绍走远了,鹤青便躺到树下的藤椅上纳凉。
以前他跟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畏寒怕热,他几乎整个夏天都是在清凉台度过。
现在来到侯府,也没宫中那么好的条件,鹤青每天都懒得动弹。
要不是为了证实他心中的猜测,他才懒得去前院待着不回去。
鹤青正自言自语地分析着,突然墙外的动静让鹤青立马坐起身,警惕地盯着围墙。
不多时,墙上出现了一人身影,他轻松一跃跳上院中的参天巨树,随后从树上爬下来,跳到草地上。
鹤青看到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一时间有些发懵。
“荣鹤,哥哥来找你了!”那人张口就直呼荣鹤姓名,这让鹤青不自觉地抬起胳膊用衣袖遮住脸。
程霆转过身看到院中站的人,立刻小跑上前,直接抓住了鹤青的胳膊。
鹤青心里一紧:这人好大的力气!
“荣鹤,见到我还捂脸干什么,害羞了?”程霆言语间带着兴奋,抓住鹤青胳膊的手也在用力。
鹤青最后实在拗不过程霆,无力地放下手臂。
看清楚鹤青的脸,程霆怒吼道:“你是谁,为何待在荣鹤的院子里!”
鹤青虽不知荣鹤和程霆的关系,但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来,程霆他是知道自己是冒牌货。
一时间,鹤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程霆。
鹤青越是不说话,程霆越觉得鹤青心里有鬼。而且他那张脸实在是太像荣鹤了,程霆盯着那脸看久了也有些恍惚。
但像归像,反正这个和荣鹤极为相似的人绝对不是他本人!
“不说话是吧!”程霆直接走上前去揪住鹤青的衣领,大声呵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假扮荣鹤!”
“我就是荣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鹤青怒瞪着程霆,不依不饶道:“倒是你,擅闯侯府,该当何罪!”
“你绝对不是荣鹤!”程霆现在肯定对面的人并非荣鹤,“你们把荣鹤藏哪里去了!”
“你胡说,我是荣府唯一的公子,哪来藏匿一说!”
两人相持不下时,阿绍及时赶到,直接一拳打到程霆脸上。
阿绍那一拳打在程霆脸上,尽管对于程霆来说是不痛不痒,但好在程霆送了手,鹤青顺势摔在地上。
阿绍赶紧扶起鹤青,眼神凶狠地盯着程霆,“程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是侯府的侍卫,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你的主子吗!”
程霆心里也窝火,自己好不容易闯入侯府想见荣鹤一面,结果还是个冒牌货。
荣鹤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不容许有人假冒荣鹤。
“我身为侯府侍卫,自己主子是什么样的,自然比你这个外人清楚!”
阿绍将鹤青护在身后,直接拔出腰上佩剑,剑尖直指程霆。
“擅闯侯府惊扰公子,我身为公子贴身侍卫,有权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