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闻靠墙坐了许久,在忍痛起身回家和继续待在这里度过一晚上的两个选择中,他选了前者。

  他撑着墙,咬牙忍下脚踝上的痛意,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强撑的动作扯动了伤处,脚踝上剧烈的痛苦让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来些。

  站是站起来了,但崴伤的脚只要使一点力就会疼痛难忍,许岁闻只好扶着墙,单腿往外挪跳。在这样滑稽又艰难的前行方式下,他暂且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

  单腿往前的走路方式有点儿累,许岁闻每走出一段,都得停下歇会儿。

  巷子很深,他从巷口走进来大概用了十几分钟,现在要以这样的状态走出去,估计至少得用半个小时。

  许岁闻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往前。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好死不死的发出了关机音,手电筒的光在短暂的关机音之后就消失了,整个巷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之前被那三个人驱散的恐惧再次袭来,许岁闻心里发毛,连带着肢体感官都紧张起来,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冷了许多。

  他从小就格外怕黑怕鬼,一个人处在陌生又黑暗的环境中,他总会下意识害怕,这点在成年之后也没有改变。

  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儿崩溃,他紧攥着手里的手机,只能快步摸着墙单脚往前面走,期盼不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在黑暗中走出一段距离,前面的远处忽然出现一道亮光。许岁闻停下动作,盯着那道由远及近的光,心脏高高悬起。

  鬼应该不需要光吧,所以拿着手电的应该是人。

  他这么安慰自己,身体却诚实的贴着墙没敢走动。

  那束光逐渐靠近,他听到了脚步声,心里的恐慌却没有半点减退,心脏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那处不敢移开眼。

  直到那束光照到他的脸上,他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高度紧张的心绪才终于落下。

  “岁闻?”贺景城的声音在空寂的巷子响起,语气里带着不太确定的疑音。

  这声音传到许岁闻耳朵里格外的有生气,他连忙出声回应:“是我”

  听到回应,贺景城加快了步伐,拿着手电走到了许岁闻身前。在走近看到许岁闻的样子时,他急声问:“怎么弄成这样?谁干的。”

  “被人骗进来打了一顿,那几个人我不认识。”许岁闻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先是摔了一跤,又被三个人手脚并用的揍了半天,还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刚才又被吓的够呛,他现在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会好。

  贺景城向他伸出了手,试探着说:“我扶你吧?”

  “好。”许岁闻没拒绝,他的一只脚不能使力,有人扶总比单撑着墙走轻松许多。

  得到了允许,贺景城靠近,扶上了他的肩侧,带着他一步步缓慢往前。

  “这里不会有驿站的,你说要进来取快递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看你坚持进来,我也没好再劝,但总觉得不放心,就没走,在外面等了会儿。等的时间久了,见你一直没出去,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还真出了状况。”贺景城的声音里染上了苦恼:“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进来了,那样你也不会出事。”

  “我没事,就走的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崴到了脚。”许岁闻语气很温和,他真的害怕这种黑暗的环境,所以也是真的感谢贺景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贺景城貌似奇怪的问:“你怎么大晚上的要取快递,还被人骗到这种地方,是很紧急的东西吗?”

  许岁闻苦笑着说:“在家里待着没事,刚好有时间,就出来了,没想到会这样。”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遇到事这么莽撞,不懂得保护自己。”贺景城缅怀起了从前:“还记那时候第一次见面吗,你以为我有危险,拉着我就跑,也是进了这样一条很长的巷子,那时候你很豪气的说以后要罩着我,让我有需要就去找你,你会帮我打跑欺负我的人。”

  贺景城说的事过去了太久,许岁闻已经记不太清了,随口回应道:“那时候不懂事,胡乱说的。”

  两人在巷子里聊起了从前,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巷口。

  出了巷子,贺景城说要送许岁闻去医院,许岁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清晰的认知,他的脚踝是很疼,但也就是普通的崴脚,用不着去医院。最重要的是他很累,不想费劲多折腾,只想回家休息。

  贺景城没勉强,送他到了楼门口,没提出要上楼,看着他进了电梯。

  许岁闻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陈牧还是不在。

  他失望的坐到沙发上,浑身疲惫的躺了好久,才聚起一丝精神,去药箱里拿了膏药,给自己贴上。

  这膏药是上次崴脚时在医院开的,还没用过,这次刚好能派上用场。

  贴了膏药,许岁闻抱起团子回到卧室。

  陈牧不在时,团子一般都睡在他身边手能够到的地方,但他今天太累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怕自己睡得太沉压到团子,他就把团子安置到了枕头边,侧着身把手搭在它在身上,指尖陷入柔软的绒毛中,轻轻摸着团子的背脊,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迷迷糊糊之际,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些,有人上了床,摸上了他的腰,呼吸覆在耳畔,吻着他的颈侧。

  许岁闻被这样的动作弄醒了,黑暗中,他看不清身上作乱这人的脸,但仅凭熟悉的体温和那只手上的力道,他也能轻易分辨出这是陈牧。

  陈牧此刻浑身散发着想要的气息,很有兴致的撩拨着他,但许岁闻很累了,不太想亲近,侧着脸避开了陈牧落下的吻。

  “醒了?”陈牧搂着他,把他圈在怀里,捞起他的手,吻他的指尖。

  感觉到身后贴上来的滚烫,许岁闻不由得想起了下午陈牧任由赵欢挽着手在商场里游逛的场面,心里蓦的一躁,他把手从陈牧手里抽出,挣开环在腰上的力道,往前移出了陈牧的怀抱,脱口而出的呵道:“你走开。”

  陈牧顿了一瞬,茫然的问:“怎么了?”

  许岁闻背着身没回头,他不想跟陈牧发脾气的,但刚才一时没忍住,说了语气不好的话。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好,还不能完全压下心里的火气,就没出声,打算等自己心情平息下一些再跟陈牧谈。

  陈牧坐起身,开了床头的夜灯,掰着许岁闻的肩膀让他转身,仔细的看他脸上的表情问:“我没早点儿回来陪你,生气了?”

  夜灯的光昏黄,陈牧刻意避开灯光,他背着光,让许岁闻的脸完全呈现在光照下,方便他能看清许岁闻脸上所有的表情。

  “陈牧,你······”许岁闻盯着那张半隐匿在昏暗的光下,看不真切的脸,想问的话将要说出,又被陈牧手机里微信信息的提示音打断。

  陈牧的手机就放在旁边,他偏头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有新消息提示的弹窗,弹窗上显示的微信备注是赵欢,下面的信息内容是: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

  陈牧看了眼那条信息,没理睬,视线继续盯回到许岁闻脸上。

  许岁闻的思想被那条信息引偏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善,问陈牧:“不回电话吗?”

  陈牧不在意的说:“不急,先解决我们的事。”

  “先回电话吧,你们不是有合作吗,耽误了工作上的事不好。”许岁闻又说。

  “没事,我想先听你说的。”陈牧显然还是不打算回电话,眼神都没从他脸上移开。

  许岁闻默了几秒,伸手拿起了陈牧的手机,他打开微信,直接给赵欢打过去一个微信电话,然后看着陈牧,把手机递了回去,先斩后奏的说:“先回电话吧。”

  陈牧专注盯着他的脸色变了,拿过手机想按挂断,但赵欢已经接起电话,在那头开始说话了:“陈牧,你今天下午怎么回事,要不是我反应快,早穿······”

  赵欢的话戛然而止,陈牧挂了电话。

  “她的事不重要,”陈牧还不知道许岁闻生气的原因,他问:“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许岁闻没说话,他直觉赵欢的电话很快会再打过来。

  没过几秒,陈牧的手机果然再次响起,是赵欢打来的。

  陈牧看了眼手机,不耐烦的想要关机,许岁闻按下了他的手,“为什么不接?”

  “不是重要的事,不想接。”

  许岁闻说:“不是重要的事也可以接,没必要挂掉。”

  陈牧要拒接的动作停下,他这样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在许岁闻眼里确实很不正常,想到此,他从床上起身,去客厅接了电话。

  陈牧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度,许岁闻听着外面模糊不清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下去。陈牧接电话很少会避开他,但赵欢打过来的电话,陈牧却从不在他面前接。

  这通电话没打多长时间,陈牧就结束了对话。

  回到卧室,陈牧开了灯,许岁闻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看他,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

  陈牧想问到底怎么了,却看到许岁闻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贴了膏药,他说出口的话就变成:“脚怎么伤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许岁闻那只贴着膏药明显肿胀的脚踝,眼里的心疼溢于言表,动作轻柔的去触碰,问道:“疼吗?”

  陈牧眼里满是疼惜,许岁闻将要出口的质问在这样的眼神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击垮,高高竖起的心理防线也在顷刻间溃不成军,他说:“陈牧。”

  陈牧抬眼看他,他又说:“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