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过来的这些人手里都拿着粗长的木棍，明显来者不善。
许岁闻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些人大概率是冲着陈牧来的，他低着声问陈牧：“怎么办？”
陈牧往前一步，挡在了许岁闻身前。他扫了眼周围的人，在这些人后面看到一个身形有些眼熟的人。
那人也戴着口罩，不高的身躯掩藏在宽大的雨衣里，眼神阴狠的盯着他。
陈牧略微思索了片刻，从那人的身形和上半张脸确认了身份，他冷笑着说：“李老板，几天不见，带这么多人来跟我玩儿？”
“陈牧，我之前低三下四的去求你，你眼都不抬一下，你毁了我，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我过的不好，也不会让你好过。”站在人后的李德财满眼怨毒，话里带着穷途末路的恨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李老板，你今天是冲着我来的，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了，”陈牧偏头看了眼旁边许岁闻在的方向，对李德财说：“让他走吧。”
“你拿我当傻子呢，我放他走，让他去找人来救你？”李德财跟踪了陈牧好几天，知道陈牧和这个助理关系不错，两个人平时形影不离的。他好不容易逮到陈牧被雨困在这里，雨下的这么大，工地里四下无人，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人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车又开不进来，他要把陈牧带到外面去，把人抓起来慢慢折磨。
陈牧到了他手上，他放出去消息，陈立江肯定会为了这个儿子给出一大笔赎金，到时候他就拿着钱到国外去，陈家的手伸的再长也到不了国外，只要有钱，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这么想着，李德财得意起来，对周围的人说:“动手，把这两人一起带走，抓到外面的车上。”
李德财发了话，周围的人开始行动，提着棍子就往陈牧和许岁闻身上挥。
陈牧躲开几下，抬脚刚踹倒一个人，其他人就都围了上来，没一会儿，他就挨了好几下。
许岁闻没陈牧反应快，躲不开挥过来木棍，那些向他砸过来的力道几乎都打在了实处，他没反抗几下就被人制住了。
陈牧踹开抓着许岁闻的人，帮他挡了好几下，但都无济于事。对面人太多了的，他能挡的了一下，挡不住后面一连串的攻击。
这些人使的都是蛮力，许岁闻禁不住这样的力道，陈牧知道不能再这样了，他挥拳甩开一个靠上来的人，伸手用力把许岁闻往后一推，说了声快走，就转身向着工地前端跑去了。
为了让许岁闻跟周围的人拉开距离，陈牧推开他的力气很大。许岁闻猝不及防间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手边摸到了一根废弃的钢筋。
李德财见状，立刻让人去追陈牧。他的目标是陈牧，许岁闻没陈牧那么能打，他只留下两个人来抓许岁闻，其余人全部追着陈牧围了过去。
许岁闻知道陈牧是不想连累他，才把他推开自己引走了大部分人，但李德财明摆着不会轻易放过陈牧，陈牧要是被那些人追上，落到了李德财手里，李德财指不定要对他做出来什么事。
许岁闻担心陈牧的情况，抄起地上的钢筋就往靠过来的两个人身上打。那两个人没注意到他手里拿着钢筋，没有防备，被狠砸了几下，退开一点儿距离，缓过来劲儿就又缠了上来。
许岁闻很久没做过打架这种耗费体力的事了，手里的钢筋很长，拿着不趁手，他有些力不从心，用了好一会儿才摆脱掉这两个人。
他拨通了报警电话，举着手机冲进雨里，往陈牧离开的方向追去。
雨下的很大，雨水浇在身上，没跑几步衣服就湿透了，手机里半晌没声音，许岁闻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机黑屏了，被雨淋死机了。
“操。”
许岁闻很久没说过脏话了，但现在的情况他实在忍不住，他甩掉手机，手里拖着将近两米长的钢筋一直往前跑。
工地太大了，他往前追了好久都没看到陈牧的踪迹。
雨水不断倾泻，迎面的狂风吹过来，像是把满盆的凉水浇在身上，加重了前行的阻力，许岁闻刚才摆脱掉那两人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在雨幕中穿行，迈出去的脚步越来越沉，速度也慢了下来。
那群人很难对付，他不能让陈牧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许岁闻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往前，提速继续冲去。
他不清楚陈牧到底跑出去多远，只盲目的一路往前。终于，在不知道追了多久之后，他看到前面有好几个暗色的人影。
许岁闻向着那处冲过去，离的近了，他看清了前面的场景。
陈牧被几个人逼到墙角，正一手扶着墙，艰难的抵抗对面挥舞着棍棒的人。
许岁闻提着手里的钢筋直接冲进了那几个人的包围圈。
钢筋很长，他双手握着顶端，不管不顾的往里砸，有人被砸到，但很快就又向他逼近。
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许岁闻发了狠，换了攻击方法，他用钢筋的一端去划那几个人，废弃的钢筋断口不平整，尖端划过，能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血痕，他的手心也在受力，钢筋刺进了皮肉，手心里一阵疼。
钢筋很长，那几个被划伤的人吃了亏，退到几米之外的地方围着他们，一时间没人再敢靠近。
“你怎么样？”许岁闻终于到了陈牧身前，他跟陈牧一起靠在墙边，警惕的盯着围在周围的人，似乎只要有人敢靠近，他就敢再挥着钢筋刺上去。可其实他的手一直在抖，一方面是怕的，另一方面是累的。
他从没这么伤过人，钢筋划到人身上，破开皮肉时他心里也觉得瘆得慌，再加上之前在路上用了太多力气，刚才的打斗耗尽了他所有能够聚起的气力，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手里连拿着钢筋的重量几乎都要承受不住。
“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追过来了？”陈牧扶靠在墙边勉强站立。
“我走了你怎么办？”许岁闻看向他，声音冷的彻底：“陈牧，你想死吗？”这句话是在为陈牧推开他，独自引走这些人的怪怨。
陈牧扯起嘴角，忽然就笑了。
他脸上挂了伤，嘴角有瘀痕，不知是摔得还是被打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嘴角的瘀痕一缕一缕滑下，落到了脖颈里，衣服下。平日里穿的一丝不苟的西装也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混着黄灰色的污迹。
总之，他的样子有点儿惨，却也诡异的好看，不知怎的就戳进了许岁闻的心里。许岁闻想抱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紧紧拥抱着眼前这个人。
“那你要跟我一起死吗？”陈牧笑着，望着许岁闻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尝试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不着调的话。”许岁闻感觉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他有点儿拿不住手里的钢筋了：“你还有力气吗？”
“没了，”陈牧看到他在发抖的手和掌心里混着雨一起渗出的血水，温柔的说：“放手吧，你流血了。”
本来就握的艰难的手指在听到陈牧那句“放手吧”的时候真的松懈了一下，钢筋差点掉到地上，许岁闻恶声道：“闭嘴。”
李德财在不远处看到陈牧和许岁闻在说些什么，陈牧竟然还在笑着。他没有耐心等下去，拿起旁边人手里的长棍向陈牧砸了过去。
棍子砸歪了，砸到了陈牧侧面的墙上。许岁闻被惊了一下，手上彻底没力气了，那根钢筋掉到了地上。
李德财那一伙人看到这一幕，明白了他的状态很差，都不再忌惮，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这些人，不会真的要杀你吧？”看着越走越近的人，许岁闻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或许吧。”陈牧笑着问：“后悔吗，再有下次还敢不敢跟过来？”
对面围过来十几个要对付他们的人，陈牧竟然有心情问他这个，许岁闻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跟陈牧强调眼前情况的危急性，还是该劝陈牧切实一点，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别的。
陈牧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执着于他的答案。
算了。
许岁闻决定放弃挣扎，都已经被十几个人围住了，他和陈牧就是再能耐，也逃不出去。在这些人靠近之前，他先答了陈牧话:“不后悔，再来几次，我也一样会过来。”
“为什么？”陈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
“因为，我想救你。”
许岁闻收着声，说出来的声音很低，陈牧却把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他看向许岁闻的眼里都带上了雀跃粲然的光。
这时，工地上的灯亮了，整片施工地范围内一片明亮，有人声从远处传来，还有大型车辆启动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懵。
李德财惊慌的看向四处，问陈牧：“你搞什么鬼？”
陈牧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远处的拐角出现了一大群人，那些人手里拿着各类施工用具，向这边快步冲了过来。
许岁闻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面孔。冲在最前面是他之前见过一次，请他喝水的那个年轻人。人群里还有工长和其他见过面的人，这些人都是工地干活的工人，许岁闻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我不用死了。”陈牧的语气也轻松下来。
见情况不对，李德财带来的人一溜烟全跑了。他们只是收钱办事，帮忙教训人，现在对面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李德财也被其中一个人拉着往工地外跑去。
骤然放松下来，许岁闻才发觉自己喉咙干涩的厉害，肺里似乎急缺空气，他大口喘着气，想要把刚用掉的空气全部补充回来。
剧烈运动后，心脏超负荷的跳动让他胸腔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捂着胸口，弯下腰缓解心脏跳动的频率，腿也在发软发颤，大脑还有些发晕。
“这么弱，怎么救我啊？”陈牧揶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欠揍的在笑他。
许岁闻没好气的瞪了过去，却看到已经逃走的李德财又返了回来，手里拿着折射出寒光的东西，靠近到了陈牧身侧。
陈牧的情绪松懈下来，全部心神都在许岁闻身上，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看着李德财拿着刀向陈牧刺过来，许岁闻大脑缺根弦一般抬手去挡那把捅过来的刀。
可能是身体各项机能使用过度，痛感还没反应过来，许岁闻没觉得有多疼，就是看到手臂上汩汩往外冒血，那一块儿皮肉外翻的伤口狰狞可怖，他觉得突兀怪异，头脑越发晕眩，整个人往后倒去。
身后有人扶住了他，他意识清醒前最后看到的是陈牧焦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