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皱起了眉，这些年不是没人起过给他介绍女伴的心思，在他明确表示拒绝之后，大部分人被他驳了面子，知道他的性格，都识趣的不再开口。不过总有几个不长眼的，非要贴到他身上来，就比如现在。
陈牧看向旁边的女人，面色极为不耐：“再靠过来，你手别要了。”
这句话让女人伸出的手停在与他相隔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女人尴尬的看他，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快要哭了。
陈牧对这种装出来柔弱不感兴趣，只觉得厌烦，他莫名其妙被骚扰，骚扰他的人却先他一步在这儿委屈上了，这场面看着倒成了他的错。
见陈牧脸色不太好看，旁边有人出来打圆场：“陈总，别这么严肃，看把人姑娘吓成什么样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微胖，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陈牧记得这人叫李德财，是一家商贸公司的老板，生意规模还算不错。
陈牧刚才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坐在周围的几个人都能听到，他只说了一句，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个李德财就坐不住了，跑出来跟他打着哈哈，一句话想把话题略过。这么明显的举动，陈牧心下了然，知道旁边的女人是这个李德财安排过来的。
饭桌上找个女人往他身上贴，无非是想搭上他这条线，可惜，他最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这场饭局是王总组的，陈牧不想为这么一点小事把场面闹得太僵，略带警告的盯着李德财看了一会儿，才做不在意状，随口接了句话：“这么说，是我没风度了？”
“哪里，哪里。”陈牧开了口，李德财借坡就下，脸上的笑扩的更甚，一个劲儿的扯东扯西，说着没有实质意义的废话，旁边的女人在他说话间换了位置，坐到离陈牧稍远一些的地方。
陈牧见这人还算有眼色，随口应了几句，把话茬揭过，继续就着刚才的话题聊了起来。
饭局过半，众人都有了醉意，有人的手机铃声响起，被旁边的人调侃说是妻管严，那人也不否认，接起电话，拿着手机出了包厢，不一会儿，又红光满面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继续和众人聊天。
这么一个小插曲却入了陈牧的眼，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空格命名的联系人，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盯着那个绿色的拨号符看了好半晌。
身边的王总看他盯着手机发呆，凑过来要跟他碰杯。陈牧刚要推拒，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在王总的邀请下连着喝了好几杯。
几杯酒下肚，陈牧如愿的感觉头脑发晕，手指也不再犹豫，直接按下了拨号。
此时，许岁闻正在沙发上撸着猫看电视，手机在旁边扔着，他白天调的静音模式忘了关，根本就没注意到有电话进来。
电话响了很久，对面没人接，自动挂掉了。
陈牧拿着手机，还没从许岁闻不接电话这件事中解出情绪，手指下意识又点了一次拨号。
电话在响的时候，那股不好闻的香水味再次出现，先前离开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他旁边，整个身体都贴靠在他右边手臂上。
这时，手机屏幕里拨出去的电话也再次自动挂断，退出了通话界面。
陈牧彻底冷了脸，手里拿着的酒杯被他置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向着这边看过来。
陈牧斜睨向靠过来的女人，眸光冷厉森寒：“有完没完？”
女人被他的眼神吓到，立刻松开了搂着他手臂的手，往后退移了好几寸，慌忙跟他道歉，说着：“对不起。”
见情况不对，女人身后的李德财笑着出声，明知故问道：“陈总，这是怎么了。”
李德财知道陈牧会来今天的饭局，特意从公司找了一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下属，就是想通过女下属跟陈牧搭上关系，但陈牧对他找的人不感兴趣，他也只能暂且作罢。刚才见陈牧喝了那么多酒，像是醉了，他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让女人再到陈牧跟前试一次，没想到陈牧喝醉了也是这副脾气，一样的不近女色。
陈牧冷眼看着他：“怎么了你不知道？”
“有事好商量，别动怒。”李德财干笑了两声，没正面答话，只看了眼旁边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女人，笑着说：“她不懂事，陈总，给我个面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脸让我看你的面子。”陈牧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格，他现在的心情实在差劲，这个李德财刚好撞上来触他的霉头，惹得他很不开心。
陈牧的话让李德财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样，怎么说他也是有头有脸的老板，在场的人都认识他，他就这么被一个年纪比他小了一轮多的年青人指着鼻子当众骂，就是再能忍，他也忍不下这口气。今天要是就这么算了，这事传扬出去，他哪里还有脸再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李德财本就醉了六七分，理智消了大半，现在顾着面子，在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他恼羞成怒，讥讽着说：“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要不是仗着陈家的势，给我李德财提鞋都不配，你在这儿嚣张什么。”
包间里很安静，这句话完完整整，一字不漏的传入了所有人耳朵里，陈牧还没来得及发作，组局的王总立刻出来打圆场，赔着笑脸对陈牧说：“他喝醉了，说的话当不得真，见谅啊。”
王总说着见谅的话，语气却并不那么真诚，这个李德财说出的话太过火，他知道陈牧见谅不了，所以只应付场面的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往下继续说了。
“行。”陈牧面上还是那副表情，随口回了一句，给足了王总面子，就起身出了包厢。
王总也识趣的没留人，笑着说下次有时间再聚。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的看着李德财。
出了包间，陈牧的视线回归到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比起李德财说的那些话，他更在意许岁闻不接他的电话这件事。他不死心，又按了一遍拨号，可手机响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人接。
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许岁闻是真的不愿意接他的电话。
他盯着手机里那未接的标识，心里郁气越发重，抬手就把手机砸了出去。
包间里，众人出奇一致的安静，探究打量的眼神一直落在李德财身上，李德财在这儿待不下去，陈牧离开不久，他和女下属也出了包间。
李德财走过包间外的拐角处，对面正飞过来的一个手机，那手机直直砸到他脑门上，掉在地上摔开了后壳。李德财疼的捂着额头大骂起来，快步走上前想教训一下砸他的人。
当他看清拐角对面站着的人影时，他又闭上了嘴。
陈牧阴沉着脸站在对面看着他。
不知怎的，刚才在包间里叫嚣着批判陈牧的勇气在此刻就生不出来了，李德财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和女下属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陈牧冷眼看着两人慌忙离开的背影，他对李德财说的那些话没什么感受，但这并不代表他允许有人用那些话来羞辱他。
许岁闻看到手机上陈牧打来的未接电话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不知道陈牧打给他有什么事，犹豫了下，他回拨过去。
手机里提示对方关机，许岁闻就没再打，他放下手机进了卧室。那三条未接来电让他有些焦虑，他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许岁闻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陈牧冷沉的脸。
想到昨天晚上那三条未接电话，他主动问道：“你昨天打给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我手机调了静音，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没听到。”
“你想听吗？”陈牧看着他，满脸冷意：“我的事，你关心吗？”
许岁闻一时哑然，陈牧好像很生气，他不知道自己昨天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电话，也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听到回答，陈牧冷笑了声，对他说：“行了，不用在我面前站着，回去吧。”
许岁闻迟疑着没动，他分辨不出陈牧话里的“回去吧”指的是让他回家还是回座位上，他拿不定主意，看着陈牧不悦的脸色，也问不出口，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要我请你坐过去吗？”陈牧的声音响起。
许岁闻这下确定了陈牧的意思，他转身坐回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和昨天不一样，陈牧今天没在忙工作，一直沉着脸坐在对面，身上的低气压带动了整间办公室，室内被低沉压抑的气氛笼罩着，许岁闻坐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都觉得不太自在，只能低头对着空电脑坐着。
许岁闻虽然一直低着头，但陈牧看过来的目光存在性太强，他很难忽略掉。
陈牧明显是在为昨天他没接电话的事生气，但他说的理由陈牧不相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再为自己解释。
干坐了一会儿，许岁闻有些熬不住，他实在不习惯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更何况陈牧的眼神如实质般定在他身上，令他坐立难安。
他想开口为自己再解释下，刚一抬头，对上陈牧冰冷的视线，他想说的话就又收回了口。
陈牧现在的样子不太像能听得进去他的解释，他决定再等一会儿，等陈牧的脸色好看一些，再作解释。
这么想着，陈牧忽然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那道磨砂门被他大力拉开，门板撞到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许岁闻从大开的门口看到他向着公司门外的方向走去。
陈牧走了大半个上午都没回来，许岁闻心里不免忐忑，快到中午时，他接到沈听打来的电话。
沈听在电话那头问：“你怎么样，陈牧没为难你吧？”
许岁闻说：“没有，我很好。”
“那就行，他刚刚过来谈投资了，那张脸黑的，像是谁欠了他似的。”
许岁闻惊讶：“陈牧在你那？投资谈妥了？”
“妥了妥了，他刚从我这儿走。”沈听的声音里带着愉悦。
许岁闻心不在焉的又跟沈听聊了几句，挂掉电话后，他忐忑的心更难安了，陈牧遵照约定做了他们说好的事，他却没有做到陈牧要求他做的事。
他觉得有必要认真的跟陈牧道个歉，就算陈牧还是不相信，最起码能知道他的态度是真诚的。
许岁闻正在组织道歉的措辞，那道被他关起来的磨砂门从外面被推开，陈牧出现在门口，对他吐出两个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