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囿春>第12章

  【奇怪】

  时肇沣手指顿了一瞬,很快恢复从容,仍缓缓抚摸时綮的发,指腹甚至轻按他的头皮。

  四下很静,时肇沣聋了一样继续烦人的小动作,时綮从不知道医院会这么静寂,指缝擦过他的发都会有声响。

  夜幕厚重,黑暗弥漫在病房每处角落里,把时肇沣侧脸隐匿一半,时綮知道那双眼睛就注视着他,胸腹疼得厉害,他还要分一点精神应对他爸。

  “肋骨轻微裂开,下次不要这么冲动。”时肇沣说完,拇指浅浅抚摸时綮的额角。

  靠,那些小混混是真下狠手,时綮暗骂一句。

  面前的老东西属实有些奇怪。

  时綮很久没有听过时肇沣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他们的温情时刻少得可怜。自己从小就调皮他承认,当中还有几成蓄意的动机,时肇沣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每每他犯错,都用父亲的威严压他,把他的恶意小坏掐灭,让他在母亲关切的眼里低头。他的朋友们不会相信,当年他离家出走之后,被他爸勒令负责大宅院里两个星期的卫生,天不亮就起床扫地。

  不是谁都和亲人有很深的缘分,时綮渐渐明了,他是没得选。

  痛感折磨时綮,他皱着眉头忍着忘了避,反应过来,头部小幅偏开。

  “夏唯呢?你回去吧让他来。”时綮就想赶他走,双眼盯着空气中虚无一点。

  时肇沣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直起微倾的身子,他的脸大半都在阴影中,只有一小块下巴皮肤沾上暖光。

  “没他什么事回学校了。”

  时綮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爸很奇怪。

  不过他早就失去在时肇沣身上探究任何问题的欲望,闻言随意笑笑,说:“真是小没良心,我还帮了他呢。诶说起来,他是你的人,不客气。”

  时綮躺在病床上眉飞色舞,刚醒来就有生动的气人的本事。

  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把床升高,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一直温着的水,打开床头用小盒子装的止痛药,稍微倾斜药片滚进手心,时肇沣把手掌凑到时綮面前。

  “止痛药。”

  时肇沣上身仅着一件黑衬衣,与夜色很契合,肩宽且厚实,身材强健硬朗,很容易令人迷惑。

  “我自己会吃。”

  时綮想都没想就拒绝,也不管他爸摊开手心为了方便他一直举着手。

  那股不难闻的味道居然在时肇沣手部皮肤上还有,时綮掀动鼻翼,香水和男人气息混合一块,萦绕在时綮感官周围,时綮几不可查地朝后退了一些。

  那手也跟着他退。

  “我洗过手。”时肇沣说。

  这不是问题的根源好么,时綮心里翻了个白眼。

  “医生交代,必须吃,不吃我想办法让你吃。”

  吃个药还威胁人?时綮更不想吃,不就是疼,硬抗他能扛住。

  面前的手还是稳稳地停在他唇前。

  耗着就耗着,时綮对他的话并不以为意,他一个病人不怕时肇沣怎么硬来,手酸了他自然退回去。

  没多久,时肇沣另一只手徒然虎口张开捏住时綮两腮,时綮脸颊酸痛不已,嘴巴被迫打开,面前的药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倾倒进他的嘴里。

  苦。

  好苦。

  时綮五官都皱了起来,从小他最讨厌苦味,更与良药苦口不共戴天,时肇沣端过杯子到他唇前,时綮没了矜持就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喝水,勉强止住一点可怕的感觉。

  “操,你有病啊!”

  时綮气急败坏咽下水就发火,呼吸不畅说完这句赶快吸了几口气,嗓子里嗬嗬的有些滑稽。

  胸前那罪魁祸“手”轻拍几下,从上往下助他顺气,时肇沣处在暗处的俊颜朝下凑近,唇边居然有些笑意:“乖了,吃药不疼。”

  时肇沣的强势和温柔都猝不及防,时綮仿佛见了鬼,浑身不自在,眼睛一瞪更圆了,全然没有之前路边食馆以一挑多的道貌凛然。

  “我再说一次,别碰我……咳你让护工来,这里不需要你。”时綮毫不留情下逐客令。

  时肇沣挑眉:“是吗,来医院路上你在我怀里窝着,表情明明很依赖我。”

  这他妈又是什么?

  时綮不能设想他在他爸怀里那种可怜兮兮羸弱到爆的样子,扑面而来就是电视剧里狗腿汉奸、向敌投诚的窝囊劲。

  脸都丢尽。

  时綮心思如电,扯皮一笑,放松身体软软躺着:“可能是把老父亲你当成了某个旧情人吧。”

  眼睛淡然一闭,懒得去看时肇沣的表情。

  见时綮睡下,时肇沣关了小会客室的灯,他拿个毯子到看护床上躺下,也准备休息。

  “我手机呢?”向来手机不离身,时綮现在才想起来,他还想关心关心夏唯,并让他明天来陪床。

  “床头,没电了。”

  算了,现在也玩不了,护士来的时候找她借一根。

  伤口疼痛一点点被药蚕食,时綮刚才被时肇沣闹得生气,静静一躺,又想安稳睡一觉。他爸既然知道今晚发生的事,那他尽可能放心,这医院环境不差,私密效果应是不错,好好调养出去了怕也没人找他算帐。

  时肇沣作为父亲,时綮也就只需要这点安全感。

  “孩子依赖父亲,是天性。”

  睡在不远处的时肇沣低沉开口,音色像甘醇的红酒,时间点恰当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綮撕开涩重的眼皮,这几个充满亲情的字眼又让他想起以前,梦中那些画面清清楚楚在眼前又走过一遍,他渴望的亲情在母亲去世之后荡然无存。

  “我从不希望你是我的父亲。”时綮冷冷回道。

  他要是不是他父亲,没准能有个幸福的童年,母亲最好别爱上他,和他真正理想的父亲相爱一场后,被长长久久想念。

  时肇沣话音半天没传来,时綮转头看他,男人高大躯体衬得床很小,一截腿脚还悬在外面,时綮不懂他为何来找罪受,请个护工花不了他多少钱,实在有那大病。

  半晌,时綮快睡着时候听见时肇沣说:“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