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云娜将于今日凌晨抵达上海南部……本市将会迎来为期几天的强降雨天气。”
配着晨间广播的声音,云溪把鞋往脚上一蹬,就要出门。
只听阿公在后面喊到:“小云,你把伞拿好,穿双雨靴。”
“伞带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他带了个大大的考试工具箱,靴子就不拿了,太麻烦,如果台风真来了,那也不是一双雨靴能抵挡的。
今天是美术模考的日子,这是市里面第一次组织这样规模的美术模考,有几十所学校参加,一切都比照着真正的联考进行,这样出来的成绩也将更有参考意义。
考试的日期是早早定好的,谁能想到赶上了超级台风,不过庆幸的是台风预计今晚才登陆,而这么多所学校一起组织的模考,很难协调,教育局思来想去,最后也就保留了原定时间。
云溪一出门就发现,阿公真是过虑了,除了天气有点凉,一切都宁静得很,丝毫没有台风的影子。早知道,伞也不该带的,反正考完早点回家就是。
他和阮越提前在校门口碰了个头,阮越眼底发青,比他还夸张,拎着一个超大号的工具箱,背着一个双肩包,压得整个人都快垮了。
两个人都很紧张,谁也没说话,一起进了校门,但是考场不同,很快就分道扬镳了。
“同学们提前准备好身份证、准考证,排队进入考场,过来依次做人脸识别。”
云溪手里攥着准考证,去了自己的考室排队,快轮到他时,他摸了摸书包的内侧,却发现身份证不在。
他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又把整个书包都摸了一遍,真的没有。豆大的汗从他额头上滴下来,这不可能啊,他昨天下午还确认过一遍,在书包夹层里,奇怪的是同在夹层里的学生证也不见了。
他不信邪,书包里东西多,许是掉在哪个角落了。他侧身让后面的同学先入场,蹲下身来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连工具箱也打开翻了一遍,翻地一片狼藉,但他的身份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所有人都进了考场,只剩他还蹲在门口。
监考老师早就注意到他了,睨了他好几眼,他心一横,走过去低声问道自己没带身份证,只剩准考证了能不能考试。
监考老师诧异地看向他,“之前没通知你带好双证才能入场吗?”
云溪低下了头:“通知了……但是现在找不到了。”他们班总共就三个美术生,昨天班主任还耳提面命地跟他们讲了考试规则,首要就是带好证件,而他当时还马上确认了一遍都在书包里放着。
监考老师剜了他一眼,在心里已经给这个学生归了类,应该是个马大哈的差生,不然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考试上也丢三落四。
马上就要开考了,底下的考生都看着这出闹剧,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先出去。”监考老师道,意思里让他不要耽误其他同学。
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了,监考老师发了试卷,里面的考生都开始提笔作画了。
早上第一门考的是素描,云溪蹲在门口等候发落,只听到里面沙沙的铅笔声,心里焦急得很。有巡监的老师又过来问了一遍他的事儿然后就走了,他越发绝望地感知到他恐怕已经没有参加考试的机会了。
他把脸蒙在胳膊里,眼泪在眼睛里打起转来,他不想让别人瞧见,毕竟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哭过。
“席昀。”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班主任老刘关切的脸。
“刘老师……我忘带身份证了。”
“我知道,刚刚你们这层的巡监跟我说了。”模考就在本校就地举行,所以监考的其实也都是自己学校的老师,老刘在楼下一层巡监,为了他,才跑了上来。
老刘把考场里的监考老师叫了出来,为他说了不少好话,毕竟他是美术方面的尖子生,这次说到底也只是模考,虽是比照了联考的所有环节,但毕竟不是最后的联考,希望她通融通融,让云溪先进考场。
监考老师有点为难,说这也不是不带证件的理由,不然出了事儿谁负责。老刘把监考老师拉到一旁,又悄声说了几句,云溪听到“家庭困难、父母都没有”几句关键词。他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他知道老刘是为了他好,但他不想用家庭条件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一点都不想。
这层楼的巡监也来了,三人一番商量,最后决定先让他用准考证考试,他没有身份证做不了识别,成绩登不进系统,老刘会打个报告上去做特殊情况处理,最后成绩能不能有效就看上面的批复了,不过好说歹说他总算是能进考场了。
他进去之前,跟老刘轻声道了句谢谢,老刘严肃地看着他,略一颔首。
在门口耽误了足足二十分钟,他一落座就赶紧提笔画起来。手心、背上全是浸湿的汗,他一刻也不敢停,把它当成真正的、最后决定命运的联考来进行。
等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才虚脱地站起身来。
阮越在校门口跟他碰了头,两个人在校外的面馆点了两碗面。模考要考一整天,下午才是重头戏。
阮越一听他早上的遭遇就瞪大了眼睛,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老刘对你可以啊。但是,你的身份证怎么会找不到了,怪事啊。”
云溪也觉得蹊跷,难道一不小心从书包里掉了出来?那丢在哪儿可就很难说了。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阮越突然道:“对了,昨天那个付昂又来了,听说他去了x大,但是第一年就休学了。”
“他来哪儿?我们班?”云溪皱起了眉头,他不敢相信,这么快付昂又来了,难道又来找他?不然他实在找不到这个人出现在他们学校的理由。
“嗯,不过呆了一会儿就走了。”阮越突然想起了什么,八卦地问道:“对了,他跟你很熟吗?上次他找你说什么?”
“他昨天什么时间来的?”云溪不答反问,他忽然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阮越的肩膀。
他心脏一阵狂跳,内里翻江倒海,一想起之前付昂留下的那句狠话,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付昂……和他的身份证丢失会不会什么关系?怎么会这么巧?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坐立难安起来,他心里有一个最不好的猜想,但他不敢确定。
*
“老板,你的午餐。”
小朱轻轻扣了扣门,给承泽飞送来了中午的午餐。老板最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除了偶尔和客户一起共进午餐以外,剩下的时候都是随便对付。
“对了,有一位姓付的先生找你。”
“姓付?”承泽飞蹙了下眉,他不记得今天有约过姓付的客户。
“不是预约的,他说他找你有私事……”小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自从知道了老板性取向的秘密之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质的转变。比如这次,那位付先生看上去脾气很不好,小朱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老板欠下的情债。
“让他等会儿。”承泽飞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餐盒。姓付的都没什么好东西,他第一反应是他哥没有搞定付家,毕竟承峻言曾让他去医院看看付昂被他直接拒绝了,所以这次付家又派人上门来他这儿要钱了。
“好。”小朱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承泽飞从容不迫地吃完中饭,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付昂在门口会客室里已经呆得不耐烦了,他本来打定主意要给承泽飞送个“惊喜”,却没想到先吃了一个小时的闭门羹。前台只说老板还在忙,压根没有让他进事务所大门。
过会儿,得了承泽飞的指令,付昂才终于被带进了承泽飞的办公室。
看到来的是付昂本人,承泽飞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如果是付家其他人,他是愿意花点钱消灾的,但是付昂居然还有胆子来找他,他也没想到。
承泽飞表情倨傲,“你来干什么?”
“别着急,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付昂皮笑肉不笑。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付昂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硬卡片,啪地一声扔在了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承泽飞根本没有看一眼,神色冷漠:“没兴趣。”
付昂被对方那副高傲的神情刺痛了,他弯腰捡起那东西狠狠地举到承泽飞面前。他承认,他今天来有赌的成分。他根本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云溪的真实情况。他今天敢来纯凭听见承泽飞在会所里对着席昀叫了一声云溪。
他的眼神狰狞:“你仔细看看,这是你的小情人吗?”
听到这句话,承泽飞才把脸转了过来。
付昂手里拿的是张身份证,他一眼就看到上面印着云溪的脸。
他再一细瞧,神色瞬间怔住了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写着——“席昀”。
承泽飞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脸色,但仍是被付昂捕捉到了,那一瞬间付昂知道,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