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上的人，有时候是穿着简约高档的学生样，有时却是穿着廉价寒酸的混混样。然而在每一张照片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但那大相径庭的气质却明显说明了，照片上的人，并非一直都是同一个；而且在某些照片上，这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甚至会一起出现，对着镜头一起笑。
赵丽玲如遭五雷轰顶，紧握着滑鼠的手连带着胳膊都在发抖。她知道那个和自己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带着相反气质的人是谁了。
“温……温乐？”
她记得儿子有个双胞胎弟弟，那是福利院的小恶魔，是纯洁善良、积极上进的儿子的反面。自她收养了温安，并赐予他新名字郝向明之后，她就一直避免儿子再同那个温乐接触，甚至连温乐的名字都从不在儿子面前提起。
这么多年来，儿子健康地成长，除了刚来家里的那一年曾经偷偷跑回福利院见了一次温乐之外，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所以她很放心，她以为她成功了，真的将儿子与他不堪的身世，以及他那社会垃圾一样的弟弟完美分隔了。
然而如今这些照片却明明白白地给了她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郝向明还跟他的双胞胎弟弟联系，而且关系非常亲密！
震惊和愤怒驱使赵丽玲握着滑鼠继续将页面往下滑。她看到了儿子和那个温乐拥抱的自拍、接吻的自拍、裸体的照片，还有躺在床上一身精液的照片。那些照片一针针扎得赵丽玲的眼睛痛，儿子和温乐拍的那些色情照片让她觉得无比羞耻。她难以想像，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也会成为色情照片的主角，而且儿子在这些照片中表情竟然如此享受！
这可是她的儿子啊！她从福利院里接出来，用最大的耐心，最深的爱和最好的教育培养的儿子啊！他聪明、勤奋、努力、阳光、积极，人人都喜欢他，他怎么会变成这种……这种下流的样子！
赵丽玲噁心得干呕起来，不敢再往下看了，可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逼着她继续往下滑，也许是母爱，也许是责任，也许是撼动她精神世界的一次大地震。
在众多照片之后，接着的是一段段视频。
赵丽玲点开了第一个，第一幕就让她再次尖叫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视频里，温乐穿着开裆的丝袜和兔女郎服，骑在郝向明身上，郝向明的阴茎通过丝袜的裆口插入了温乐的后穴。温乐双手撑着郝向明的胸膛，摇摆着腰身和屁股在郝向明身上起起落落，销魂地叫着；而郝向明则双手抓着温乐的手腕，半眯着眼看温乐，喘息急促粗重。两人的脸上皆是一片绯红，说话口齿不清，在床头柜上还倒着几个酒瓶子。
这视频是郝向明开学后和温乐的某一次开房时拍的。当时两人沉迷做爱，温乐从网上学到了情趣玩法，就去买了兔女郎装和开裆的丝袜，和郝向明喝了个痛快后，就和郝向明大干了起来。
酒精上头的两人觉得对方性感迷人到了极点，寻求刺激的心一上来，就开了手机拍视频，将两人做爱的淫荡模样记录了下来。事后，两人虽然觉得很羞耻，但终究没有将这段视频删掉，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性爱录影，比任何网上的黄片都要催情，看一眼就能硬了。
本来这个黄片是在郝向明的手机上的，但自从上次赵丽玲要求查他手机之后，为了避免秘密被发现，他就将手机里的存档都删了，备份到了电脑里，他舍不得删掉和弟弟一起拍的缠绵回忆。
赵丽玲和郝建国从来都只用他们房间里的电脑，所以郝向明认为将照片和性爱录影保存在自己的电脑里是安全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赵丽玲会因自用电脑故障，使用了他的电脑；更没想过，密码会被赵丽玲轻而易举地猜到。他设置的密码的时候只觉得用弟弟的生日很浪漫，然而他却忽略了──他们是双胞胎，弟弟的生日也是他自己的生日。
看着视频里正在做爱的这对双胞胎兄弟，赵丽玲失声哭了起来，她将电脑扫落在地，狠狠踩烂了营幕，抄起键盘四处乱砸，她精神大乱，反胃想吐。
她是个体面人，听古典音乐，看话剧、戏剧，她喜欢一切美丽高雅的东西。
然而儿子和双胞胎弟弟交合的画面，淫荡荒唐，下流悖德，简直肮脏下贱得让她几乎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戳瞎。
她愤怒、疑惑、羞耻、悲痛，她无法想像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事存在。这到底是为什么？儿子怎么会堕落成这个样子！
这时，郝向明的房门再度被打开，郝建国走了进来，看到妻子崩溃痛哭的模样和满屋狼藉，赶紧上去抱住赵丽玲，着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刚钓鱼回来，一进家门就听到儿子房里传出了巨大的动静，以为出什么事了才过来看。
赵丽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抱着丈夫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地上是电脑荧幕的碎片和飞溅四处的键盘，犹如这个即将因为温乐和郝向明的私情暴露而破裂的家。
──
郝向明回到家的时候，郝建国和赵丽玲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赵丽玲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脸色憔悴，郝建国则是脸色铁青。客厅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地响得异常清晰，一声又一声的，敲得让人莫名的心惊胆战。
郝向明觉得气氛非常不对，勉强笑着问：“哟，两位大人是嫌我玩太久生气了？别呀，还没到六点呢，不算晚吧。妈，晚饭做好了么？我好饿啊。”
赵丽玲没有说话，低着头擦眼睛，郝建国看向郝向明，冷冰冰地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逛街吃吃喝喝了啊，”郝向明一头雾水，“不是已经说了吗？”
“自己？”
“那不然呢。”
郝建国“啪”地一声，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整个房子似乎跟着抖了起来：“又撒谎！郝向明，我们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又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
郝向明被郝建国的反应吓到了，他的养父在家中一向都是温和少语的形象，他从未见过养父如此生气的模样。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我没有撒谎啊，不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那你解释一下你电脑里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是怎么回事！”
“什么？！”郝向明闻言立刻甩掉自己的包冲进了房间里，破烂的电脑，洒落一地的键盘……满地狼藉的景象让郝向明心头瞬间就涌上了不详之感。
他复又跑回了客厅里，冲着赵丽玲和郝建国大吼：“你们对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你妈电脑故障，用了你电脑处理工作，然后发现你的电脑上竟然有你和那个温乐的……”郝建国停了一下，狠狠咬了咬牙，艰难地继续说，“……照片和视频。”
他无法将“做爱”或者“通奸”这些词轻易地说出口，一想到当事人竟然是他的养子和那个温乐，他就觉得肮脏不堪。
郝向明像被高压电击中似地定住，呆呆地看着他的养父养母，从身到心，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麻。
他们发现了，他们看到了，他和温乐再也藏不住了！
“妈，你，你怎么能问都不问，就碰我的电脑……”郝向明眼前一阵明一阵暗，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愤怒，他恐惧，他焦虑，他心中闪过无数种想法。
大吵大闹，离家出头，躲起来，浪迹天涯……他甚至想到了谋杀，好让自己和弟弟的私情再也无人知晓。
赵丽玲看着郝向明，一双泪眼满含悲情：“向明，你为什么要见他，你为什么要和他做那些事？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他缠着你，逼着你的，你说啊……”
自从发现儿子和那个温乐做了难以启齿的肮脏事之后，她就没有停止过哭泣。她风光了一辈子，骄傲了一辈子，却在这一天坠入了地狱般的狼狈和黑暗里。
“我……我们……”郝向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苟且私情的暴露太出乎意料，让这个才从温柔乡里出来，还在回味白天跟弟弟的性爱多么痛快的少年根本无法应对。
“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他逼你的……妈妈发现了，那个视频里，你们喝了酒，他是不是把你灌醉了，然后强迫你做了那样的事……”
虽然有那么多郝向明和温乐处在清醒状态下拍的照片，可是在赵丽玲从最后那个视频中看见了一旁的酒瓶和两个人显然处于醉酒的状态后，她选择性地忽略其余照片。
她催眠自己，重复地同自己解释着，那个视频是儿子被灌醉之后拍的，那些事会发生也是儿子喝醉之后被迫的，那么其他照片也肯定是那个温乐给儿子吃了什么东西，让他脑子不清醒了才拍下的。
她告诉自己，儿子是无辜的；而那个温乐，才是罪魁祸首，才是作恶多端的那一个。
因为温乐从小就是个坏孩子，在福利院长大，接触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人，现在又是个混混样，肯定是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而自己的儿子从小就乖，成绩又好，周围的人都称赞他是未来的国家栋梁。自己一直尽心尽责，悉心教育儿子，自己手里雕刻出来的瓷器怎么会有任何瑕疵？
所以肯定不是儿子的错，肯定是温乐在搞鬼。
“是温乐逼你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他的错，对不对？他一定跟你说了什么，或者用什么威胁了你，你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跟他做了那些事，对不对？向明，你告诉妈妈，他怎么逼你的，爸爸妈妈帮你解决。”
赵丽玲边说边抓着郝向明的胳膊，目光恳切，声音里满是哀求，她仿佛中了邪，一味地重复着：“别怕，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好孩子，爸爸妈妈会帮你的。”
郝向明看着赵丽玲淌满泪水的脸，听着赵丽玲哭得沙哑的声音，极度的恐惧、慌乱和愧疚等情绪如潮水一般将他紧紧裹住，几乎窒息。
赵丽玲的追问有如念咒在他耳边嗡嗡响着，让他头痛欲裂，他再也受不了了，歇斯底里地吼道：“够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