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首都医院半夜来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也净是些喝醉酒的，打架的，闹事的搞得头破血流的。白银说不重却也不轻，李怀金不敢背他，大晚上的看不清白银的伤势。生怕那样又伤了他什么地方。便硬生生就那样抱着怎么喊也喊不醒的他来了医院。等把白银放在病床时，怀金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快废了。
前来的医生做了点简单的诊查，用手电筒扒开他那眼睛看了看，又拿着那听诊器在白银身上过了一番。
“都是些外伤，但不确定头颅里头有没有出血，得看他能不能自己醒过来，醒不过来就难办了，你这个情况先住院吧。”
怀金心里凉了半截。他是个上过生死场的，也跟着卫生兵学了些皮毛，知道其实不怕遇到那种疼得哀嚎连天的，就怕那些看着没什么外伤，却是醒不过来的人。白银没流什么血，但身上到处都是瘀青，李怀金只看了一眼，心就说不上地堵得慌。
那男医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怎么弄的？”
“被人用这么长的钝器打的。”李怀金伸手比划着。“是那种没开过刃的，唱戏人用来耍的长剑。”
“……你打的？”
“怎么可能是我打的呢？！”李怀金叫起来。“我既打了他，为何还送他来医院？”
医生却仿佛见怪不怪，只吩咐护士先给白银止血。“你这种在家里打了太太又怕出事，赶紧把人往医院送的我们可见多了。”
医院里头的大夫跟那些诊堂里的又是两张面孔，一个个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若不是情况紧急，李怀金根本不想来这种地方。换做平时他就要吵起来，现在却没办法。两个护士找副担架，将白银抬到二楼的外科住院部，看着她们安顿好依旧昏迷不醒的白银，他才去抽身办了住院手续。
想到刚刚，李怀金仍觉得心惊胆战。
他倒是三两下就能擒得住那女鬼一般的人，可又很紧张躺在地上的白银。最后迫不得已解了衣裳，把那个女鬼的手弄到背后，再七手八脚地用自己的外套把他挣扎的手给捆了起来往旁边一推。才连忙上前把白银抱在怀里。
华金感觉手掌心摸到了一滩滑溜溜的液体，不用看一闻便知是鲜血。他曾经闻惯了的味道。这巷子就紧靠着戏馆子后院，可直到这时才有人闻声而来。立刻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李怀金首先没工夫管那行凶之人。因为白银完全不省人事，只能急得抱着他先来了医院。等他办好了入院手续，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正举剪子。
“你干什么！”
李怀金心中已有些阴霾，见人举着利器下意识觉得又是想要害白银的。那女医生也被他吓了一条，冷静下来却说自己只是来剪他头发的。
且不说白银自己同不同意，李怀金是绝对不同意他被剪头发的。白银那头乌润的青丝，摸起来是最柔顺不过的。 他连一根都舍不得扯下来。
女医生拿着剪子，有些为难。“病人头部受伤了，伤口还藏在头发里面，不剃的话，你让我怎么缝针处理伤口？人的毛发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干净的东西，万一消毒不好，或者二次感染，伤势加重就不好挽回了。”
“……不行，全剃了绝对不行！”
“不全剃，至少剪短一半吧？”
李怀金以为得剪短一半，只不过是剪到肩膀的位置。结果那护士拿着剪子，无情地将白银的头发剪得只跟耳垂平齐。怀金发现时已经晚了。只能一边心疼，一边眼睁睁看着护士地将白银的秀发剪成一样短。
这是间双人病房，不过只有白银这么一个病人。护士往他胳膊上打了浑浊白色的针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李怀金猛然注意到，从白银被扯开的衣领往里头看，连胸口上都布了一大片青紫。
只能庆幸那行凶的人本就是个力气不大的，也似乎没伤到其他什么要害。否则白银现在有没有命活着都难说。但自己若不是赌气坐车离了那段时间……他或许根本不会受到这样重的伤害。病房和一楼相比是可怕的寂静。李怀金瞪大眼睛，看着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人，连呼吸看起来都微弱了几分。
他轻轻握起白银的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架势，万一真醒不过来……光是想想，李怀金就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白银倒还是醒了过来。不过那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他只觉得自己手热乎乎的，好像被另一个人握紧着。那人只是浅眠，睡得不深。他这边一有动静，便立刻抬起头坐着。
“醒啦？”
“……嗯。”白银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生疼的脑袋，触碰到了头上的绷带。“我这怎么了？”
“你受了点伤，没事，医生说只要你能醒来就好。”那人笑逐颜开，伸手捋着他搭下来的额发。“……这头发剪得长的长短的短，着实不好看，等你伤好了出院了，我带找位师傅剪个好看的。”
白银脸倏地一下涨得通红。“文卿……你怎么回来了？”
于是李怀金脸那本如春风一般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嘴角微微抽动着。“……你叫我什么？”
“啊？文……”
到底是因为是头被伤了一番，白银醒来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周围白惨惨的一片，连眼前人的相貌也看得不太清楚。然而等他定了睛，才意识到自己不但看错了，也喊错了人。
这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医院。“噢，我是问，怀金你怎么来了？”
“你看我是谁？”
“怀金啊？”
“那你刚刚叫的又是什么？”
“没叫什么啊？我一直不都叫的是你的名字吗？”
李怀金依旧半信半疑，直到看见白银又捂着额头，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又六神无主地问他是不是哪里痛。
白银点点头，指了指绷带后头那被缝了两针的地方，却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我头发呢？”
“医生说只能剪了。她还想给你全剃光的呢，给我拦下来了。”
白银摸着自己短得扎手的发尾，李怀金本以为他会因为无端被剪了头难过一番。不想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便没再理会被剪头发的事情。
“对了！打我的那个，他人呢？！”
说起这个，李怀金便收起脸上的笑。“就是那春山馆的戏子。我报了警，他被关起来了。”
“别管他！那孩子……”他话说到一半，便开始叹着气。“……他是个可怜的人。”
李怀金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脑子真的被打坏了。“你被打成这副模样，我看是你比较可怜才对，怎么倒同情起打你的人来了？”
“说来话长……”
“那你到底怎么惹了那种人？”
“我……”白银酝酿了半天，几度欲言又止。“……一言难尽，能不能不说？你替我跑个腿，去警局说一声，让他们把人放了吧，就说是我先惹的事。”
“我不去。”李怀金扔了他的手，气得背过了身去。“警察局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白银笑道：“那些人我可清楚不过了，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塞几个钱，那春山馆我虽是头一次去，却也知道那是地方。他那种身份的人，本来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我不出面。也自然会有人替他保释的。到时候反而结了仇，就更不好办了。那我还不如现在赶紧把这债清了呢，免得惹火上身。”
李怀金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白银那张煞白的脸还勉强着冲自己笑。“……你怎么能想的这么多？”
“您就说我这样做对不对吧。”
李怀金唯一觉得慰藉的是，这么一看，白银倒是肯定没被打坏脑子。
“趁现在天刚亮，赶紧去跑一趟吧。那警察局离这也不远。而且我饿了，顺便给我带份虾皮馄饨加烧饼，行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白银的原配李文卿这个人，有一些想写却不知道怎么写出来补充的。
如果还记得前面的情节，白银有做了一个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洞房花烛梦。这个梦是他和李文卿的前世。两人是要应三世情缘的，这也是为什么白银能这么早嫁他的原因。第一世be了，第二世却因为太过圆满直接耗尽了第三世的缘分。白银灵魂潜意识里还残留对前世的憧憬才误以为自己喜欢李文卿。李文卿又恰好做蠢事破了自己的命格，而这就导致他跟白银本就不多的缘落在了两兄弟头上。
包括两兄弟看上他也是。哥哥跟弟弟性格又不一样，哥哥相对而言比较不服命，所以对这种来路不明的缘产生抵抗心里才处处跟白银对着干。弟弟内心消极，所以能很快欣然接受这份缘。当然就算前世再好，也改变不了原配夫渣了小白银的事实。
……可能以上只是我因为前期没做好细纲导致现在发展到中后段了写崩了所有半夜发疯的胡言乱语。不过玄学这种东西，真要信的话，其实可以尝试中西结合，疗效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