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听爸妈和哥哥聊起学业繁忙的弟弟,大庆的脑瓜子又开始发愁了,啥小组作业,尿不尽似的,摆明着忽悠人啊。
他早从林越和罗子程那儿打听过了,把大学生的作息规律摸得透透的,宁濯晚上还跟他们一块儿打游戏呢,哪有那么忙。
要说之前还有点纳闷,今天去过宁濯学校后,大庆知道弟弟为啥不愿意回家了。
但这问题对他来说无解,因为他没有那么伟大,好不容易有个家,有疼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他做不到牺牲自己搬出去。
所以大庆愁啊,愁死了。
前两天他还找兄弟诉过苦,大勇和林越一样,也说宁濯在抽疯,叫他别搭理就行了。
可咋能不搭理?宁濯不是外人,是他弟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打心眼儿里想搞好这个兄弟关系。
活到这一小把年纪,大庆什么苦没吃过?日子再难,都没怎么发愁过,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电视剧里听来的这句话,他一直记着,并确信只要没翘辫子,船就是翻了,也能慢慢悠悠自己飘到岸边,能有啥熬不过去的坎啊?
结果偏偏叫他遇上了,遇上了有生之年第一个迈不过去的坎,这船还没下水呢,就被咻地掀翻了。
谁掀的?某个好面子的大学生掀的。
“宝贝。”
“啊?”大庆抬头,“妈,咋啦?”
吃嘛嘛香的宝贝儿子头回在饭桌上走神,宁母担心冷落了二宝,笑道:“妈妈明天没事,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看电影!还是和妈妈一块儿看电影!大庆心动,奈何两个大学生弟弟明天上午就过来,先答应的,不能爽约。
“妈,后天看行不行啊?我跟小越他们约好了,明儿打台球去。”
林越和罗子程来过家里,宁母熟悉,宝贝和这俩孩子处得不错意味着和宁濯也处得不错,她放心地应下来,又问宝贝去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到弟弟的寝室坐一坐。
当然没有,大庆倒是想进去坐一坐,可惜没那福气。
幸好有寝室开着门,里面什么布局他瞧得一清二楚,怕妈妈担心,他只好撒谎说进去了,原来大学生都睡上铺,床下面是桌子,又说宁濯见到他很高兴,留他吃晚饭,不过他看宁濯在写作业,就没多待。
“这孩子,”宁母欣慰,“跟你哥一样,一扎进学习就不知道休息,你哥现在也是,扎进工作就不知道休息,催他交女朋友,也不听。”
一扯这种话题,大庆来了劲儿,毕竟是亲哥哥的人生大事,他转头关心起来:“哥,你都快三十了,咋还不找女朋友啊?工作哪儿做得完,结婚要紧。”
宁泊:“……”
宁母笑起来,“湫湫都催你了,还不赶紧找一个。”
躺枪的宁泊有点沉默,想对弟弟说,他刚过二十八,想对母亲说,他工作是真的忙,暂时没有心思,总之为了这个家,他操碎了心。
但弟弟在关心他,他温和地敷衍了一句:“等遇到合适的人,我会考虑结婚。”
“好,哥你加油啊!没准明年就给我找一嫂子,”大庆顿生感慨,“我以前还想呢,一定要在三十岁前结婚。”
宁父宁母感到意外,哪知宝贝下面说的,给两口子整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在我老家那个村里,过了三十没结婚就要打光棍,不早点娶媳妇儿,都叫别人给娶走了,没钱也不行,还得盖新房呢。”
说到这儿,大庆就忍不住炫耀自己引以为傲的存款,出来打拼这几年,他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五万块钱,目标就是在城里买套商品房,等上了班,他要继续攒钱,买上房子后,就找对象。
听着宝贝畅谈未来,宁母鼻子发酸,宁父百感交集,在桌底下握住了妻子的手,及时给予安慰。
宁泊听了也心疼弟弟,省吃俭用只攒下五万,说明弟弟的劳动力很廉价,之前的工作因为管吃管住,老板给的薪资自然不高。
而整个家里,只有大庆不会心疼自己,乐呵地说着要争取三十岁之前结婚,三十岁当爹!将来想多生几个孩子,因为多子多福嘛,热闹。
幸福的家庭氛围又给他注入勇气和信心,等冲了个热水澡,大庆突然不愁了,熟练地敷上面膜后,边照镜子边给自己身体擦乳液。
“李大庆,啥啊呸呸呸,”他看着镜子,“宁湫,船到桥头自然直,知道不?”
大庆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诉自己,要像每天坚持敷面膜和擦身体乳一样,只有坚持付出真心,才有回报。
擦得浑身香喷喷后,他又认真涂了护手霜,也是妈妈教的,原本嫌麻烦的一套流程天天做下来,不仅不烦了,反而喜欢上了。
因为效果肉眼可见,大庆发现手没以前糙了,现在天冷也不会干燥,身上皮肤也变好了,润润的,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变白了些。
这可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就前天,他穿着哥哥新买的冬装去找兄弟,大勇直夸他帅气,跟变了个人似的,调侃他是不是换了一层皮。
就是这面膜敷的时间长了点,大庆为了向哥哥和弟弟看齐,一分钟都不敢含糊,得盯着手机,不多不少,刚好一刻钟。
他套上睡衣睡裤,看了下时间,还差五分钟,卫生间里有点热,怕再出汗,准备回房躺五分钟,结果刚打开,迎面撞上回来的某人。
宁濯特意掐着点回来的,并给自己找了以下几点理由。
一、把一堆脏衣服送回来洗。
二、母亲想他,回来看望惦记他的母亲。
三、叫土包子把微信头像换回去。
四、警告土包子别再暗示他。
五、如果土包子不听,就把这个死同性恋打一顿。
六、待补充。
结果他真没想到,土包子会杀他一个出其不意,人不人鬼不鬼地突然窜到他眼前,吓他一大跳。
“小濯?”见到弟弟回来的大庆瞬间惊喜,顾不上被撞歪的面膜,笑着招呼,“你咋回来了?”
宁濯迅速躲开,缓过来才发现土包子脸上敷的面膜,紧接着,他闻到一股清香,淡淡的还有点好闻,居然是从土包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操,这傻逼什么时候这么臭美了?学女人敷面膜,身上可能也擦了什么鬼东西,要不能这么香?是不是算准了他会回来,想勾引他?
见弟弟盯着自己不吭声,脸色和在学校里时一样,是不乐意的状态,大庆琢磨着说点啥好,一下想起自己脸上还敷着面膜。
走廊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他赶紧摘下来,抹了把脸上的乳液,“我敷面膜呢,没吓着你吧?”
“你敷面膜干什么?”宁濯不爽地审问起来,“还有你身上,什么怪味?臭死了。”
“……”大庆一呆,随即抬胳膊闻自己,“不臭啊,我擦的身体乳,这不是挺香吗?”
他纳闷地往前,把胳膊伸过去想让弟弟再好好闻闻,却被对方猛地挥开。
“臭得要死,别靠近我。”
“……”
果然不该回来的,宁濯后悔回来了,空气里都是温润的奶香味,从学校里见到土包子那一刻开始的糟糕情绪,像火把一样越烧越旺,他无处宣泄的情绪在此时终于寻到了突破口。
“你是娘娘腔吗?这么恶心。”
人活在这世上,总要遭受一些不好听的言语,大庆遭受过许多,有人笑他没见过世面,有人嘲他目光短浅,有人欺负他好说话,有人骂他猪脑子,笨手笨脚。
他是一个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确实没有文化,没有见过世面,他思想简单,没什么追求,最大的奔头就是挣钱买房,再娶个媳妇儿,生上两三个孩子。
他以为随便外头咋说,自己身上都不会掉肉,不痛不痒,可这会儿,他觉得心口有点痛,好像头回尝到了挨骂的滋味儿,边感受边纳闷。
到底是为啥呢?
小濯为啥要这样呢?
想不透,心里就更难受,大庆顶不喜欢这个滋味儿,于是反问宁濯:“你是不是在抽疯啊?”
“……”宁濯一怔。
“你要是在抽疯,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傻逼,欠揍是不是?”
“大勇说你在抽疯,叫我别搭理你,我没听他的,就想好好跟你处,可你咋老骂我?咋这么没素质啊?我都没骂过你。”大庆也不乐意了,连“傻逼”这词都不能接受了,回给宁濯一句,“我全弹给你,你傻逼,你恶心,你皮肤那么白,手也像姑娘的手,我看你才是娘娘腔!”
“……”宁濯又是一怔,眼里闪过惊讶,土包子真是好样的,敢反过来骂他,说他恶心,说他娘娘腔。
大庆持续输出:“怪不得小越也说你抽疯,你就是在抽疯,我以后不搭理你了,要不你现在给我说声对不起。”
“……”宁濯被一本正经的土包子给整不会了,怎么就轮到他道歉了?简直开玩笑。
隐约听到不对劲,宁泊轻轻打开房门,便听见二弟要求三弟道歉,两个弟弟似乎在吵架,什么原因不清楚。
二弟:“你说不说?”
三弟:“李大庆,你是怎么觉得,我需要你的搭理?”
二弟:“那你以后别跟我吃醋,别骂我,你骂我,我也骂你。”
三弟:“谁他妈跟你吃醋了?少放屁。”
二弟:“你放屁,谁抽疯谁屁多。”
三弟:“……”
原来两个弟弟只是表面和谐,私下里暗流涌动,宁泊听不下去了,刻意咳了两声,然后打开门走出去,二弟宁湫一见他,跟见了救星一样跑到他跟前,朝他伸出胳膊。
“哥,你闻闻我身上,是香的还是臭的?”
宁泊:“……”
不远处的某人,如鲠在喉。
妈的,着了李大庆的道,被大哥发现了。
宁濯又严重怀疑,土包子大概是承受不了“娘娘腔”的刺激,知道求爱无果,干脆恼羞成怒,设计他出洋相,太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