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颜豫第一次吃清汤的牛肉面,
嗯……就是没味道。
他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但胃还饿着,又硬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了才盖上盖子。
郝涵问他:“饱了?”
颜豫照实说:“没味道,不想吃。但是已经不饿了。”
郝涵又吃了两口,也把饭盒收了,
颜豫见状说:“你慢慢吃你的啊,干嘛这么急。”
郝涵:“我本来也不饿。”
颜豫:不饿点什么外卖!我连辣的都没敢点!
郝涵把垃圾收好,跟颜豫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
然后就上楼去了。
现在颜豫也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栋房子的装修陈设。
客厅、餐厅、开放式厨房,这里的每个空间都很大。
颜国昆就是干装修公司的,颜豫虽然不感兴趣,但也时不时也会看见一点儿这方面的东西,
有点偏欧式的风格,用一个很俗套的词语形容,就是——低调奢华。
颜豫自己不算富裕,但也没缺过钱,至少在这方面没过烦恼,
可现在坐在这硕大的空间里,他感觉自己像聚光灯下的泥巴,与这里格格不入,身上每个缝隙的不堪都被照了出来。
他现在很想回去自己的泥巴堆里,很想逃跑。
可是很快,郝涵就在二楼的楼梯口叫他,
“颜豫,上来。”
颜豫起身,看了眼客厅的灯,问:“需要关灯吗?”
郝涵:“不用,你上来的时候会看不见。”
颜豫家里的楼梯倒是和这里的差不多,只是这里楼梯脚下没有碍事儿的发财树。
郝涵在楼梯尽头等着他,
颜豫迈出一步,
他们家庭天差地别……
再迈出一步,
他们都是男生……
再迈出一步,
太多太多冒险……
……
他走到郝涵面前,
但这是郝涵啊,他在等他。
颜豫跟着郝涵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带着一面落地窗,外面的雪景一览无余。
郝涵:“你今晚住这儿吧,房间里有洗手间,给你放了新的洗漱用品,衣柜里有我的衣服,有新的,你自己挑合适的穿。这里视野很好,但是很晚了,别看太久,明天我去带雪球过来跟你玩,好好休息,晚安。”
他说完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外面翻飞的雪花不断从颜豫视野里划过,他突然感觉鼻头一阵酸涩,
他捏紧拳头,明明指甲是修剪干净的,可还是嵌进了肉里,刺激着他的神经,
听见郝涵不断远离的脚步声,颜豫终于开口:
“郝涵。”
走到门口的郝涵脚步一顿,他知道此刻这个称呼的出现,并不简单。
但他还是保持着平静,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颜豫:“陪我看会儿雪吧。”
-
落地窗前放了两个垫子,颜豫和郝涵隔了些距离坐在窗前看着雪,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不那么亮,却足够让颜豫看清旁边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颜豫看得都有些眼晕了,才开口问:“你还是不问我吗?”
郝涵知道他在问什么,语气很轻松地回应:“我说了,多久都没关系。”
颜豫的下巴搁在膝盖上,他歪着脑袋看向郝涵,说:“你教我自私,可是你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你说的要为自己争取。”
郝涵也看向他,两人视线交汇,他说:“我现在等着,就是在争取了。”
颜豫站起身,背靠在落地窗上,说:“学长,不管是作为学弟还是朋友,还是……其他身份,我也希望你自私一点,对别人这么好,会吃亏的。”
这个“其他身份”让郝涵有些期待,也很害怕,因为这包含着两个极端的身份。
郝涵笑着:“你不是别人。”
颜豫觉得好笑,因为郝涵现在有种“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样子;
但他又很心疼,因为面前的人把自己放得太卑微了。
他有什么好的呢?没钱没势,长得也不那么好看,也就成绩好点儿,可这样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颜豫问他:“你每次都能看透我,今天呢?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郝涵摇头:“今天,不知道。”
颜豫:“为什么?”
郝涵:“可能,叫你来的时候,把脑子用完了。”
颜豫又转身,这次几乎贴在了落地窗上,他看着雪白的一片,慢慢开始了他酝酿已久的话题:
“我妈她……”
刚说了三个字,他就像是在纠结什么似的,半晌才继续说:
“ 她过得不好,尽管她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但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我不觉得我爸欠她的,我欠她的,能还得起,她为了我们家舍弃了太多,就连对外婆都分不出太多的心力。”
他又看着郝涵:“我不知道你们不能理解,这就像一场无休无止的债,还不完,她对外婆是,我对她也是。”
颜豫说着喉头就有些哽咽,郝涵也起身,把桌上的水送到他面前,
颜豫捧着水杯抿了一口,缓了缓才继续说: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如果说这场不幸继续下去的可能是百分之五十,那只要我在我这里终止,这个可能就会降到0,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郝涵眼里满是心疼:“颜豫,这不是你的错。”
颜豫摇摇头:“所以,我不愿意去开启一段感情,让这场债利滚利,没有尽头。”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郝涵心上,
或者说,终于扎了下来。
可他还是安慰颜豫:“就算他们有债,也不该由你来背负,你只是被动参与者。”
颜豫盯着郝涵,问:“如果我的话到这里结束,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郝涵的嘴唇动了动,才说:“颜豫,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颜豫扯着嘴角,没理郝涵的话,继续说:“很早之前,在你把我从宿舍楼带回去的时候,我就会想,抓住你,不让你离开,后来看着你被表白的时候也是,那天送你回家的时候也是。”
他抬头对上郝涵有些震惊地眼神:“你叫我来的时候也是。”
他问郝涵:“你,就这么想放我离开吗?”
郝涵有些慌乱:“不,我不是,我是想……”
“学长,我也说了,你要自私一点。”
颜豫手指抠着水杯的边缘,又开始笑:
“我想过你是大少爷,可没想到这么大,你知道我刚刚坐在下面在想什么吗?我觉得我连这里的一粒灰尘都比不上。”
郝涵连忙开口制止他:“颜豫!”
颜豫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家,我家,差距很大很大,更何况我们,两个男生,你真的想过吗?”
郝涵有些生气,也很急躁,他深呼吸一口气,等情绪平复,才说:
“这里的一切,名义上属于我,但都是我爸妈的,我可以都不要。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之前还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性别,对方的家庭,那叫交易,不是喜欢。”
颜豫有些不可思议,他皱着眉,脸上却笑着:“你疯了吧,这么多钱不要,你真当自己是电视剧男主角啊,快把你那恋爱脑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