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安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不假思索地从打开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去,却不想白玉堂摔入机关之前还踢飞了梁上的琉璃珠子, 而冲霄楼底层的烛火也不知如何就灭了,这使得冲霄楼瞬间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她瞪着眼看了一会,什么也看不清, 只见黑暗中像是有个泛着紫色反光的圆形物体从外边飞进了冲霄楼, 却停在了原地晃荡。

  那圆形的物体一边晃荡,身上的反光便越来越明显, 从一侧又漏出了一道金色的光, 智化看了一眼,终于辨认出了来者, 小声道:“金鱼袋,不好, 是襄阳王来了。”

  柏安安从未见过襄阳王, 也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 见 到襄阳王。

  果见趴在地上的襄阳王慌手慌脚地爬了起来,正了正衣帽,怒道:“怎么回事, 谁把冲霄楼里的烛火给灭了的!快点起来!”

  这时, 冲霄楼外又冲进了三五个人, 襄阳王殿前站堂官雷英打头阵, 一听襄阳王呵斥,立刻扯着嗓子喊:“快快快, 快把烛火点上!火折子呢, 快拿火折子!”

  一则是因这冲霄楼机关重重, 襄阳王就算是这儿的主人也不敢经常来此,二则是他将宝贝藏在了这里,自然也不能时常过来、以免惹人注目。他这次是被庞昱带的军队给逼急了,不仅自个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就连一个心腹也未带,跟着他来的都是些恰好在他面前阿谀奉承的侍从罢了,对这里并不熟悉,就连点着火折子都不知该照哪处。襄阳王也顾不得再废话,空手将一个火折子夺了下来,又要往那冲霄楼正中间的石台走去。

  先前因贾配说过这石台之上放着的匣子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所设,其中非但是空的,更会触动机关,故而柏安安从没有动过去石台探查的念头。如今襄阳王亲自在她面前 演示 了一会,她自然是悔不当初,更是不停地在心中暗骂这群老狐狸。

  只见襄阳王走到那石台前,又从左侧绕了过去,弯腰在石台四周寻着什么,未有多久,只听有机关启动的声音,石台的左侧竟又出现了一个台阶。这台阶一出现,石台上便也出现了一块凹陷。襄阳王从这石阶走了上去,走到凹陷处旁,伸手从石台底下捞出了一个木盒子。

  他将火折子立在一旁,一抖衣袖,才打开木盒,道:“好,有这虎符在,庞昱拿到了厢军的兵权又如何。他自断了粮草,我调禁军攻之,不愁攻不下来,到时候还可以此作为理由,一举攻破开封!来人,快将钟雄、蓝骁、邓车、张华叫进来!”

  侍从领命便走,这冲霄楼便只剩下襄阳王与雷英,这便是动手夺虎符的最好时机。柏安安听得雷英又在一旁阿谀奉承,便和智化定下各从一侧的楼梯走下,左右夹击这二人。只是她边小跑,又在心里想:白玉堂究竟去哪儿了?

  灯光昏暗,她只影影绰绰地瞧见了铜网阵上似乎有一片白色的物体,却又瞧不清到底是不是白玉堂。她希望不是,可白玉堂滑落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艰险了,如何能让她放下心呢?

  她刚从楼梯绕下来,只见面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她下意识地以手挡目,却听熟悉的声音喊道:“你这狗贼,速速受死!”

  白玉堂的钢刀直直向襄阳王砍去,不想一旁的雷英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连人带刀将襄阳王挡在身后;智化忙从另一侧劈刀砍来,襄阳王慌忙以手遮挡,他手中的木盒也就飞了出去;柏安安不敢再有耽搁,飞身扑了过去,抱住那木盒。

  柏安安将怀里的木盒仔细地看了一眼,喜道:“两个虎符都在!”

  这虎符到手,襄阳王除了藏身在王府中的一干牛鬼蛇神和一千亲卫兵,就什么也没有了!

  襄阳王自知大势已去,索性心一横,趁智化不备时踢了石阶旁的宝一脚。只听倒地的宝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石台之上、房梁之下的铜网阵立刻发出了金属碰撞声。柏安安喊了一声 快跑 ,抱着木盒,就往白玉堂的方向一头撞了过去,智化也反应过来,赶紧向冲霄楼外跑去。

  这时又见襄阳王让侍从喊来的江湖人也来了二人,襄阳王急忙往那二人身后跑去,喊:“快拦住他们!虎符!虎符在那女人手上!”

  柏安安一听,连忙将木盒扣好,也不顾这木盒硌得慌,硬是塞到了怀里。白玉堂和智化齐齐向前一步,挡在柏安安面前,道:“我们挡着,你快找机会把虎符送出去。”

  如今虎符已到手,他们暴露了行踪,反倒觉得心中畅快,也乐得打场痛快的架松松筋骨。智化先白玉堂一步出手,还高声道:“我黑妖狐与你们虚与委蛇已久,早受够这股气了,今日就让你们见见爷的厉害!”

  白玉堂也紧接着分头击向另一人,却是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刀便将那人砍倒下去,道:“那智大哥便在这里玩着,这襄阳王就交给我吧!”

  冲霄楼之外的这一圈木围城,曾经像一个大迷宫一样将不知多少人困在其中玩得团团转,如今便像是个泥土捏的城堡一般,从内往外,沉沉塌陷了下去。

  白玉堂开道,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木围城尽数崩塌,三人终于重见天日,冲霄楼外已被重重的士兵围住。众多的火把硬是将襄阳王府的夜染成了红色,而在那条通往冲霄楼唯一的通道上,开封府众人尽数到齐,红衣展昭首当其中站在最前方,手持巨阙剑,沉重的剑身将襄阳王压得跪在了地上。

  到手的襄阳王被展昭捡漏了,有一瞬间,白玉堂想死的心都有了。

  包拯沉声道:“襄阳王,你在王府中私屯大量军火兵器,本阁已从你的王府之中搜到了玉玺和龙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柏安安环顾四周,才知如今王府已被自己人控制住了。她连忙将木匣从怀中拿出,一边掏出虎符,一边往包拯那跑:“包大人,假虎符在这儿!诶,这是 ”

  在这虎符之下还垫着一层锦布,因柏安安的动作太过粗暴,反倒使她发现了锦布之下藏着的书信,只是这信上的字明明一笔一划写得十分清晰,她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公孙策接过书信,一脸讶然:“这是西夏文。”

  李元昊脱宋自成一国,使得大宋朝廷十分愤怒,两国至今还在交战,襄阳王与西夏竟有私下的书信来往,不论这内容写的是什么,私通敌国的罪名定然也跑不了了。

  包拯道:“将襄阳王与其党羽关入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失。明日便启程将其送往开封,襄阳王的罪名将交由圣上裁定。”

  “是,大人。”

  先前城中失火,王府中虽有大乱,但也没有几人逃出王府,庞昱带来的这群厢军正好将整个王府搜查了个底朝天,仍在王府的数名江湖人已被押入牢中,但还有数人并非是住在王府之中的,则需要众人再耐着性子从城区中一个个捉回来。众人纷纷拿出盟书,就像是点单一样每人分走几个名额,势要今晚就将襄阳王的势力一网打尽。

  所有人都默契地要遗忘掉同一件事。

  庞昱从士兵之中走了出来,高声道:“诸位请留步。”

  只是消失了几日,柏安安却有种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的错觉。如今的庞昱面带微笑、身姿挺拔,平日里那股傻气与纨绔之气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他青涩的容貌并不匹配的成熟,他穿着不如往日贵气,反而自带着一股傲气,他对着包拯行了个大礼,道:“罪民庞昱参见包大人。”

  他一拂衣袍,跪了下来。

  众人眼里皆流露出几分不舍来,直率的徐庆哪里藏得住话,坦率地说:“安乐候,好胆识,俺徐庆今日才算真得服你!”

  卢方重重地咳了一咳,拦住徐庆,道:“三弟住口,小侯爷此举实在大胆妄为,不可效仿!不过,若是小侯爷不出这一险招,也不知何时才能捉住这只老狐狸的尾巴,有功有过,倒也可以功过相抵嘛。”

  就连蒋平和白玉堂也破天荒地为庞昱说情:“是啊,包大人,庞昱这也算将功补过了,活罪难逃,死罪也可免嘛!”

  柏安安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听展昭道:“国有国法,包大人会酌情量刑,请诸位义士不要再为难大人了。”

  先前还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的五鼠瞬间安静下来,再无人说话,空气中是一种尴尬的死寂。

  柏安安还一脸希冀地看着包拯,她知道庞昱已犯了不轻的罪行,但毕竟也是立了功了,若是包拯肯松口,不马上用御铡砍了庞昱,而是将庞昱交由圣上裁定的话,以仁宗的仁慈,也不一定就会判处庞昱死刑。

  良久,包拯才道:“固然是为了平定奸佞,可庞昱火烧商铺、牵连无辜百姓,未得旨意就私自调兵,按律当斩。”

  柏安安怔了一怔,看着包拯一张黑炭脸上面无表情,她瞬间就慌了神。

  庞昱如释重负地一笑,道:“庞昱认罪,只不过,还望大人能让罪民 ”

  柏安安忽而挡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语气坚决地说:“教不严,师之惰,庞太师生前曾将庞昱交托给民女,民女却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教导好庞昱,今日庞昱惹下滔天大祸,民女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事已至此,只求大人看在民女也出了不少力的份上,放庞昱一条生路,民女愿一命抵一命,代徒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