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去管另一边津岛的各种复杂思绪,真中鸣此刻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老本行——指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角落里自闭。

  身后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打架打得如火如荼,身前太宰治跟那个白发男人无声地对视着,仿佛仅靠着对方的眼神,就能把来龙去脉迅速理清楚。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对视……?

  好恶心,不知道为什么。

  真中鸣默默移开了眼神。在他没有使用术式的情况下这么失礼地盯着其他人,被发现到没什么,如果被戳破的话会尴尬死的话。

  自然地退到了墙边,蹲下,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树枝开始写写画画。在大脑全部放空的情况下,真中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画了些什么东西在地面上。一片阴影投下来,真中鸣抬起头,看到了一头眼熟的红发。

  “大将在画些什么啊……?”

  信浓藤四郎踮起脚尖,努力在不碰到真中鸣的基础上看清楚地上画面的全貌。小短刀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啊!什么都没有!”

  只是看了一眼,真中鸣就明白了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慌乱地一顿乱涂乱画,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地对着信浓藤四郎心虚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信浓藤四郎最后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地上凌乱的线条,老老实实对真中鸣说到:“那个女人,就是修改者,过来了。”

  他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太宰治挑眉,转身看向了刚才真中鸣和中岛敦芥川龙之介三人跑进来的路口,手指在腿侧轻轻敲击,似乎是在计时一般,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白发男人侧头看向太宰治,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配合信浓藤四郎的话,万众瞩目之中,折木奈奈刚好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没有任何的伪装,怒气冲冲地直奔太宰治而来,第一句话就是毫不客气的质问。

  “梦野久作去哪了?”

  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似乎是因为太过着急,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你明明就知道的,书在你那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宰你到底把梦野久作藏到哪里去了?”

  太宰治似乎没听见一般,就这样看着折木奈奈。

  碰巧看过去的真中鸣触及到太宰治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愣。浓稠的恶意在他眼下展开,仿佛要把眼前之人吞噬一般。

  ……还好这个人这次是他的友军。

  真中鸣没有过多在意,反正又不是对着他的,其他人?随便怎么样就好了。

  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的所有恩怨都跟他无关,他只是,也只会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停留。

  完成了任务,他就可以离开,回到本丸,然后拿到自己的奖金,寄回给父母和姐姐。

  ……不。

  “真有趣呐,你说是不是。”津岛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真中鸣清清楚楚听到了背景里加州清光无奈的劝阻。

  “还有最后一件事……”津岛的声音和折木奈奈的质问混杂在了一起,真中鸣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注意哪一边,干脆把耳朵捂上,只剩下自己的耳麦。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了,完成你剩下的任务吧。”

  “我等你的好消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尽量快点哦,因为一些意外,检非违使随时都可能出现,祝你好运,小朋友。”

  津岛干脆利落掐断了通讯,轻飘飘地离开自己的座位,徒留下另一边的真中鸣瞳孔地震,仿佛在怀疑着自己的听力和日语水平。

  是他听错了吧?一定是他听错了吧。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要离开也应该是时候把所有的,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的情报都告诉他才对。

  就像折木奈奈反复提到的“书”……

  直觉,只是一种直觉,真中鸣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东西。

  “……通讯。”

  突兀的动作自然不会被在场的人错过,白发男人虽有停顿,但语气并不像实在询问或是别的什么,反而是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发现,“不要紧吗?太宰,折木。”他一次性叫了两个人的名字。

  碰到了白发男人的目光,折木奈奈突然清醒,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别的都已经都无所谓了。”

  折木奈奈并不蠢,再加上太宰治的态度,即使不知道真中鸣的身份和能力,就立场来说也肯定不是一个路人或者单纯的委托人。

  啧,侦探社什么时候又找了一个战斗人员。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尽管这些年来已经都很多东西离开了它们原本的轨道,但几乎都是折木奈奈一手促成的,她自然是心里有数。

  即使是和太宰治之间的博弈,折木奈奈也能预判太宰治下一步会怎么做。

  毕竟……她已经看过一遍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见过太宰治的行为模式和行事风格了。

  太宰治轻笑一声,像是看透了折木奈奈的内心所想:“梦野久作……?为什么这么心急呢?”

  折木奈奈没有回答太宰治的问题,自顾自地问了下去:“菲茨杰拉德是你叫过来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进行下去?”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折木。”

  “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奈奈。”像是换了一个人,折木奈奈的口吻十分冷静,“明明都叫中也,为什么不叫我奈奈呢?”

  “对啊,为什么呢?”太宰治重复了一遍折木奈奈的话,“你觉得呢,织田作?”

  “我猜不到。”白发男人,也就是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太阳落到了另一边,被高高的围墙阻拦,阴影打在所有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真中鸣觉得折木奈奈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到了一种诡异恐怖的地步,像是漩涡,诱敌深入。

  “果然啊……”太宰治低笑了一下,“反正也到尾声了,虽然这是额外的工作,但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吧。”

  他看了眼真中鸣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开局当然是要刺激一点才好,对吧?”

  “嗯?”折木奈奈皱眉,“有话直说,太宰,这个时候我们就别打哑谜了,我们非要对立吗?”

  太宰治耸肩:“对立?我也不想的,毕竟我们曾经一起为森先生工作,昔日同伴的情面按理说我应该给几分才对。但谁让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呢,真是太可惜了,折木。”

  “欸?!”

  惊呼来自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芥川龙之介停手的中岛敦,白虎少年一脸惊异,“其、其他世界?!”

  “我只是有其他世界的记忆而已,太宰治不也有吗。”折木奈奈并不惊讶太宰治的行为,“不管怎么回避,书肯定在这家伙的身上,不然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那么在场的人,需要死哪些呢?”来自□□的折木奈奈扫过所有人,目光在真中鸣的身后停下了,“这里人有点多了吧。”

  “死人?太宰先生!”

  “闭嘴,人虎。”中岛敦想说些什么,被芥川龙之介狠狠地打断了,“这里轮不到我们插嘴。”

  “没关系哦,随意提问。”太宰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看到那边那位委托人小先生了吗,他就是来把你带走的人。”

  也是来修正一切的人。

  闭上眼,顿了顿,太宰治终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见终于轮到了自己,憋了许久的真中鸣往前踏了一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等待他接着太宰治的话说下去。

  但是,真中鸣,僵掉了。

  “……果然会这样。”乱藤四郎忍了又忍,终究是憋不住,轻声地跟自己身边的兄弟吐槽。

  “大将在看着你。”药研藤四郎拍了拍乱藤四郎的肩。

  容貌宛如少女的付丧神额角落下一滴汗,小心翼翼看过去,果不其然对上了真中鸣投来的幽幽的眼神。

  心里一横,乱藤四郎当着几人的面走到了真中鸣身前,代替自家在别人面前,在重要场合稍微有些不善言辞的审神者解释道:“嗯……折木奈奈,对吧,应该没有认错人吧。介于你修改历史的恶劣行为,对世界线和时间线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我们需要将你带走。”

  看在帮忙的份上,可千万不要在意自己刚才的吐槽啊,主公。

  攥紧了手中的写满了台词的纸条,乱藤四郎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会根据你的具体行为进行评定,恢复时间线和世界线之后你将进行一段时间的赎罪,清除一切一场之后将回到原本的生活。”

  话很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只要是个人都能明白。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折木奈奈耳边擦过,冰凉的物体贴上了她的脖子,压迫感自身后传来。

  喁稀団P

  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呼吸!

  折木奈奈瞳孔猛缩,理智告诉她此时绝对不能够回头,否则血溅当场都有可能发生。

  “……赎罪?”真中鸣悄声询问着身边的付丧神。

  药研藤四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解释道:“上次来本丸的白泽大人还记得吗?”见真中鸣点头,药研藤四郎继续说了下去,“白泽大人所属的是桃源乡,同样还有与之对应的地狱,之后您或许还会与传说中的地狱辅佐官鬼灯大人有所接触。时之政府与地狱那边达成了合作,赎罪便是在专门为这些修改者开辟的场地中,具体内容我们也不知道。”

  这样啊,原来是地狱啊……

  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狱!

  冷静,冷静,你可是连咒术师都当过的人,不就是地狱,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那可是地狱啊!

  真中鸣的内心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人。

  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时真中鸣内心已经恢复了平静,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前面在正在交谈的几人上。

  待乱藤四郎说完后,太宰治拍了拍手:“就是这样,至于梦野久作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他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无论是那种东西……还是白鲸,即使最后能解决,靠得从来都不是你自己的力量,对横滨也会有所破坏。”

  “明明已经修改了那么多,为什么到现在反而遵循原本的时间走向了?”

  “恐怕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再改变下去,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对吧。”

  折木奈奈冷笑一声:“你不也默认我的改变了吗?织田作可是活下来了啊,我以为你会感谢我的,太宰。”

  太宰治沉默不语。

  “所以是为了我吗?”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抱歉,织田作。”太宰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道歉。

  明明他那个时候已经拿到书了,却也还是晚了一步。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折木。

  看见太宰治似乎有所动摇,折木奈奈也不管身后禁锢着她的山姥切国广,继续说道,“你也听到了吧,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模样,那么织田作就活不下来,你真的愿意吗?看见织田作再次……”

  “闭嘴!”太宰治堵住了折木奈奈接下去的几个字,“关于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织田作也已经知道了。”

  “太宰跟我说了。”织田作之助配合地点点头,“我接受了。”

  见状,折木奈奈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了真中鸣,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所以我到底改变了什么历史呢?”

  她没有错过乱藤四郎口中的关键词。

  红发女人的表情和语气是割裂开的:“我没有穿越过去和未来的能力,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是按照我们每个人的行为综合在一起发展出来的,这就是我们的历史。”

  “你们从哪里判断出我修改了历史?”

  “太宰也说了,你们也说了,其他世界。”她顿了顿,似乎实在组织自己的语言,“那是其他世界的历史,而不是我们世界的历史。”

  “你们没有理由抓我。”

  有道理欸。

  真中鸣带入折木奈奈的思维,觉得她说得完全没问题,甚至在她说完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折木奈奈的话。

  “大将?”药研藤四郎有些无奈,“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

  “那可不行。”似乎是一边在认真思考的原因,真中鸣很顺畅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什么都不去思考,一味地跟着任务走,那不就成为没有灵魂的工具了吗?”

  "啊,抱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地付丧神以前都是冷兵器,真中鸣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们。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他接下去的话,“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有个很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你为什么要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变的模样。”

  “那是——”折木奈奈想要解释,但真中鸣的声音更快一步。

  “你们说的那个书是什么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也不知道。按照太宰先生的话来说,他有书的话,他就能知道你是其他世界的人,所以你肯定不是为了在太宰先生面前掩藏自己,其他人就跟更不可能了。”

  “所以,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欺骗这个世界,或者说世界之外的某种监管者一样的存在。”

  “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判定,从而招来某些……嗯……祸患。”真中鸣随意地使用了一个词汇。

  “既然是已经很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出来呢?”真中鸣歪了歪头。

  折木奈奈一下子卸了气,扭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事情结束地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真中鸣眨眨眼,在心里照例抱怨了津岛这几天下达的命令。明明是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这位修改者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顶多打不过,但这不是还有刀剑付丧神,完全没必要担心。

  反而还被迫让他听到了这么多其他世界的事情。

  说真的,其他世界的格局怎么样,真中鸣即使了解也很难对他本身有什么帮助,还不如找一个全员爱抖露的世界,说不定还能让他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来。

  ……不,应该是加重才对。

  见事情已经结束,真中鸣又开始想东想西,所有的收尾工作都交给了身边的几位刀剑付丧神。

  “对了。”太宰治突然开口,指了指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方向,那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吵了起来,问道,“你们应该有什么指定的记忆清除技术吧?”

  “嗯?”真中鸣回过神,“应该吧……?”

  他也不确定,不过这个问一下时之政府总部就可以了,于是他并没有给太宰治否定的回答。

  “那就麻烦把他们关于‘书’的记忆清一下。”太宰治笑得很轻松,“我暂时,还需要再多活一段时间。”

  “现在,是告别时间。”

  ……

  事情结束地很顺利。

  回去的坐标有两个,山姥切国广压着折木奈奈跟随真中鸣去总部,余下五位刀剑付丧神则是直接回到本丸。

  睁开眼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请跟我来。”工作人员示意山姥切国广带着折木奈奈跟他走。金发的付丧神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审神者,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后微微点头,接着跟上了工作人员的脚步。

  真中鸣则是按照津岛给他发的消息,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扇门前驻足停留。

  反复确认着门牌号的正确与否,真中鸣敲响了门。

  一个眼熟又陌生的男人给真中鸣打开了门。

  “任务完成得不错啊,小朋友。”

  原来是津岛啊,摘了口罩的津岛。

  嗯?

  真中鸣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有一些震惊:

  “太宰治?!”

  虽然气质不太一样,但是这张脸,完全一模一样啊。

  他就说为什么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耳熟,原来是津岛先生的声音!

  津岛笑眯眯地,冲着真中鸣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是津岛哦。”

  对了,付丧神!

  真中鸣猛然反应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津岛的加州清光不在,不然津岛先生的真名要是因为他被付丧神知道,那真中鸣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到了津岛的这张脸,最开始津岛因为私事不方便去那个世界,但又必须参与这次任务的原因也就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

  所以那时候津岛的行为……

  脑海中闪过太宰治问他的问题,与织田作之助交谈时的模样,白发男人释然的表情和太宰治眼底的悲伤,一幅幅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放映下去。

  此时真中鸣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原来是这样啊。

  在津岛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真中鸣笑了起来。

  希望……遗憾能够稍稍减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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