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前头那个高个子就是先前抢了我们马,还把豹子他们送去官府的人。”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伙儿的!”

  袁飞前脚刚走,后脚几个男子便冒着腰小心跟了上去。

  瞧见前头还有三个人等着,其间一个男子忍不住瞪大了眼。

  “闭嘴。”

  为首的三角眼低骂了一声,把说话的男子一把拽到了草丛里,目光直直盯着前头。

  “快回去吧,我觉得这外头阴恻恻的。”

  袁飞一边打量着周遭,一边搓着胳膊。

  “看你这胆儿怵的,要真碰上山匪,你还不得躲床底下。”

  两个村户调笑了两声。

  阿予拍了拍袁飞的肩膀:“好了,回去吧。”

  三角眼看着四个人相继进了一处隐秘的隧洞,须臾就没了身影。

  过了片刻,待着没了动静,几人方才出去。

  “老大,这里有一个隧洞,看着还挺深的。”

  三角眼听见手底下人前去探寻后的声音,也凑上去望了一眼。

  眼见内里黑黢黢一片,只有前头一个亮点。

  五黄六月天洞里吹过的风也凉飕飕的,若非是亲眼见着有几个人钻了进去,就是被人发现了这隧洞,怕是也没人会轻易踏入。

  三角眼二话没说,扭头直接钻进隧洞里一路往前摸了过去。

  手底下的几个人连忙也根了上去。

  “他娘的,这里竟然有个村子!”

  “眼皮子底下还冒出来了个村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几个人从隧洞钻出去,眼前乍然一亮。

  一座座屋舍错落交织于旷地之间,不下于二十余座,来往农人正在忙碌开垦之中。

  这与隧洞外俨然两幅情形,一夕恍然如梦一般。

  若非是青天大白日的,谁敢信荒郊野岭间,穿过条隧洞就能遇到如此村落。

  瞧此房舍崭新,尚未有几亩开出来的田地,时下还在投身开垦土地上,可见当是才来时间不久。

  三角眼眯起眼睛,他们的寨子距此不过三十里,即使此处隐秘,若一年半载的未能发现,那嗅觉也属实不够灵醒。

  “老大,要不要我们杀进去,抢他个措手不及!”

  几个山匪见到如此场景,颇有些意外收获的惊喜,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话音刚落,却遭了三角眼一个巴掌。

  “蠢货,瞧着村里连只鸡都没有,明显便是才迁来,能有多少东西供抢。”

  男子捂着头,恍然: “是啊,听闻海临和同州两府战乱,说不准这些是那头迁过来的难民。”

  三角眼目露精光:“这帮子人如此肯干擅建设,若为我们所用,岂非是比简单的抢掠要用处大的多。”

  “只要把此处占领下来,也省得兄弟们冒险再去附近的村子掳人了。那些狗娘养的窝还在,放寨子里也不安心做事,心思都在跑回去上。打断腿又不灵便做事,终归不是什么好鸟。然则这些人已经没了窝,能跑到哪里去。”

  “老大英明!”

  几个山匪听到三角眼的分析兴奋的附和了一声,如此确是比干抢掠要来得更长远。

  “只是老大,这村子里看模样还是有大几十号人,可容易拿下?”

  欣喜之余,其间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道:“前些日子豹子他们就是着了道,一举有六个壮力出来,其中四个身形高大魁梧,动作犀利,十分骁勇。”

  三角眼却未有忌惮,冷嗤道:“若未有几个能手如何能够走到这荒郊野岭来,每个村子都有,石盐村不也有一队强干的。”

  “前些日子你们碰见的当是最厉害的,八成是去县城采买,能派出去的自少不得有拳脚功夫。”

  “纵然是他们有些壮力,可寻常农户再强悍也不过地窝子里出来的,不甚敢动刀动抢,但凡是有些胆识和狠厉劲儿也不会大费周折把豹子他们送去官府。”

  三角眼道:“再者是农户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多是锄头镰刀,你瞧方才那几个人,背把大刀耀武扬威,全然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寨子里能手二三十人,还怕拿不下一个难民村。”

  山匪听此,纷纷激动道:“老大,那咱什么时候动手?”

  “先不急,待回去部署以后寻个晚上动手。最近叫兄弟们别出来在这片瞎溜叫他们发现了踪迹,到时候这些农户受惊起了部署麻烦。”

  三角眼神色之间难掩喜色:“待回去磨好了刀,等着羊肥即宰!”

  “是!”

  山匪兴奋的应承。

  村子里的人心里惦念着开垦,起早贪黑的选地,倒是在大伙儿齐心协力之下很快就选够了足数。

  大伙儿热火朝天的在纪家大院儿里头抓了阄,土地都是肥沃尽量相当,虽有些不同,促使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大抵上还是高兴居多。

  今儿抓阄分地是村里的大事情,虽霍戍并不经手这些,但今天也没上山去打猎。

  村子里头绝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了院子,人声鼎沸热闹的不行。

  村头的日子寂静甚至于枯燥,以前在明浔村乏味尚且还能隔三差五去府城里逛逛,可在这头却是连出去逛的机会都没有。

  桃榆也好起热闹来,凑在他爹录记的桌子前,瞅着各家把地抽在了哪儿。

  一张桌子三个先生,纪扬宗,蒋裕后以及赵盼。

  纪扬宗是里正,自是少不得主理这些事情,后面二者又都是有功名的人,干这些很有公信力。

  以前蒋裕后管理着州府财政,这朝在林村受霍戍的安排还是管理着财政,他虽不是原本村落的人,但经手的是要紧事,大伙儿得知他以前是州府的户房典史,对其一家都十分尊重。

  日日有事做,虽比以前清苦了许多,可大家和睦共处,蒋家人反倒是觉着比在同州新任知府上任的日子好得多了。

  大家伙儿把中间的桌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霍戍即便站在最外层也能瞧见里头的情景。

  他正盯着桃榆的一举一动,见人偏着个脑袋正在看赵盼写字,凑着热闹来连午睡也不去。

  五月底的天气热烘烘的,如此宁静舒坦的日子,倒真是不错。

  “霍哥!霍哥!”

  十一忽然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打断了霍戍片刻的闲逸。

  “怎么。”

  “他们回来了。”

  十一咽了口唾沫,道:“阿守范伯他们带着商队回来了!”

  霍戍闻言松开了抱着的双手,站直了背脊,他眉宇微展:“到哪儿了?”

  “已经在隧洞外的野地了。”

  十一高兴道:“我先回来通知一声。”

  霍戍拍了十一的肩膀一下:“通知闲着的年轻人前去接人。”

  十一笑着重重点了下头:“嗳!”

  霍戍扯来大黑驹,翻身上马,率先朝着村外前去迎人。

  桃榆抬头看见只余下个背影的霍戍:“阿戍出去做什么?”

  十一连忙通知:“商队回来了,已经到了外头,霍哥让闲着的去接应一下。”

  原本大伙儿心思都还在抓阄分地上,乍然听到这消息,本就热闹的院子更是沸腾了起来。

  来林村的的大抵家里都有汉子随着商队前去北域做生意,他们安生的从同州过来在此扎根,现在日子一天天过起来,心里也就惦记着外头的人了。

  听闻回来了,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一时间大伙儿都蜂拥前去接人,倒是本热火的抓阄先放去了一边,只余下伶仃的几个没抓的人等着抓。

  纪扬宗看见跑着前去的乡民,险些还被草垛绊倒,倏然站起身:“你们过去都到村子里了,急个啥嘛!”

  村户一边跑一边道:“虽都快到家门口了,再是只能走几步路去接那也是心意嘛。”

  纪扬宗到底没把人喊住,转对剩下没抓阄的几个人道:“来吧,紧着录完了你们也好去瞧瞧。”

  桃榆现在身体有些笨重,就是走几步也得托着点肚子,听到消息他往外头走了几步便识趣的没再跟着跑。

  他要是前去接大家反倒是添麻烦,为此也只能在院子里朝着隧洞那边眺望。

  霍戍快马出去,率先前去接人。

  他在隧洞外就看到了远处一行队伍往这头过来。

  旁的他没急着看,先是扫了一眼人数。

  北上捎信滞缓不便,倒是也收到了他们到时的信,彼时信中说一切顺利,可那封信是方才抵达时送回来的,谁晓得后头的日子有没有什么茬子。

  出去的时候拢共二十个人出头,霍戍一目过数,眸光却是一变。

  草草一算,队伍里的人非但没有少,反而是多出了将近一半来。

  走时十匹马,现在翻了几倍。

  除却托拉货物的马,人手还能骑一匹。

  “哥!”

  “阿戍!”

  远处商队的人也都看见了霍戍,纷纷挥着手与之招呼。

  霍戍先策着马过去,与葛亮一行人会上。

  “什么情况?”

  扯着马走在前头的葛亮摸了摸鼻尖,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模样,道:“你问你的好弟弟阿良吧。”

  “葛哥你别乱说!”

  纪文良一脸难色,着急解释道:“哥夫,我真没如何,是他们硬要跟着我们的。”

  “哥夫,什么哥夫?”

  纪文良话音刚落,后头一匹马就追了上来,马上坐着个身形有些高的人。

  霍戍一眼便看出来是个小哥儿。

  “这是你哥夫?”

  马上的小哥儿看了纪文良一眼,也不等纪文良说是与不是,直接叫霍戍:“哥夫。”

  霍戍看着这小哥儿身形快赶上南边的男子了,且一举一动十分彪悍。

  他倒是也没多惊奇,北域的小哥儿本就豪放,只是不知道纪文良怎么招惹上的。

  “你别乱喊!”

  纪文良急道:“这是南边,不是北域。”

  霍戍看向范伯:“怎么回事,说说吧。”

  如今忽然多出来不少生面孔,他没有弄清楚不可能让他们贸然进村。

  霍戍没说走,众人也只好停下队伍不敢行动。

  范伯笑道:“这阿哥儿是个游族,他看上了阿良硬要同他走,也不论我们答应不答应,便是跟着我们来了。”

  霍戍闻声看向了其余的生面孔:“那其他人是什么人。”

  “哥夫,那是我的仆族。”

  没等旁人开口,马上的小哥儿翘起嘴角先回答道:“等我跟阿良成亲了,一切归于阿良。”

  霍戍未置可否,与范伯交换了个眼神。

  见范伯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他才道:“大家舟车劳顿都累了,先回吧。”

  “哥……哥夫!”

  纪文良听此连忙拍马追过去:“您真也让他们进去?”

  霍戍看着纪文良:“否则你想如何?”

  “哥夫你发话叫他们回去吧。”

  纪文良苦着一张脸:“这要是跟着一起回去,他又爱乱说话,我怎么跟爹娘交待。”

  霍戍挑起眉:“别的事我可以做主,你的人生大事轮不到我插话。”

  “你哥先前才说了担心你跟阿守的人生大事,现在你带人回去让他看看,正好。”

  霍守拍了拍纪文良的胳膊:“我就说我哥一准儿赞成你们的事,北域游族的哥儿看上了谁就会追随他走,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就偷着乐吧。”

  一大行人往隧洞前去,穿过隧洞时,与前来接人的乡亲们正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