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鸢娘到纪家门前,整了整衣摆,又摸了一把发髻,眼见是足然体面,这才阔着步子进了纪家院儿里。

  不想院儿里却是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干脆朝着纪家天井屋的走去,方才到屋檐下,便听见了里头传出来了说谈声,确切说些什么听不明晰,不过语气倒是轻快。

  当是有客还热闹着。

  孙鸢娘正想啐上一口,他们家今下在村里声名狼藉,谁都能说上一嘴,犹如过街老鼠一般。

  纪家反倒是和和乐乐,一派融洽,若非纪家一点脸面也不给尤家留,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

  说来,心头怎么能不怨恨。

  然则她还没呸出来,纪家的长工大牛先走了出来。

  “有事儿?”

  孙鸢娘立即站直了腰身,道:“我寻里正办点儿事。”

  “正吃饭咧。”

  大牛在纪家干了好几年了,纪家人也都没拿着对待下人那套对待他,宴客是熟悉的人能一桌坐下也都喊上他一块儿吃,并不单开桌子。

  今儿家里吃的好,谁稀得吃饭被打断。

  他见孙鸢娘这时辰来,也有些不愉:“孙大娘子等会儿吧。”

  “我是来办要紧事的,这头办完了还急着办旁的事呢!”

  孙鸢娘眼见一个寄人篱下给人做工的都敢这么同她说话了,心头更是不痛快,村头那些个长舌妇一改先时的对他们家的谄媚也就罢了,索性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农妇农郎,只是一个下人凭什么敢对她吆三喝四:

  “你一个长工,倒是做起主人的主来了,若是耽搁了我这头的事情,你担待得起么!”

  大牛同她理论不过,自也只有进去通知里正。

  一桌子人听说孙鸢娘来了,都未有太好的脸色,纪扬宗把筷子扣在了碗上,骂咧了两句还是站起了身。

  “我去瞧瞧就成,岳父大人和霍郎你们继续吃着。我处理了那头就来。”

  黄引生道:“你去吧。”

  纪扬宗匆匆出去,瞧见端着姿态在外的孙鸢娘,不悦的皱起眉:“你又来干什么?”

  “我说里正,要不是你管点村里的事儿,我也不稀得过来。不过你放心,往后你想我来我不会来了。”

  孙鸢娘将见纪扬宗不耐烦的样子,也全然未有尤家做错事的惭愧,反倒是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摆着款儿道:“我们在城里置办了产业,我和凌霄不日要搬去城里住,时下来过文书。”

  纪扬宗嗤笑了一声:“眼瞅着是在村里待不下去了,赶着要搬去城里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孙鸢娘被纪扬宗这么直呛,脸色不大好看,自想扳回些面子,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道:“我们凌霄有才,得薛同知提拔,是薛大人满意的门生,进城方可时常听训。”

  “那你们可得抓紧了,眼看官员调任在即,最迟明年三月薛大人可就要调走了。可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

  预研杜佳t“谢里正的提醒,虽也只有三五个月了,同知大人要料理两个不知高低的人,想来也是容易得很。”

  纪扬宗闻言未曾开口,孙鸢娘见此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民啊,终究不可与官斗,否则怎又会有那许多的人要读书,要科考,不就是冲着一朝一日可以说上话儿嘛。”

  “有些市井小民便是不知深浅,以为在巴掌大点儿的地方能说得起几句话,有人应承,便自觉了不得,行事风风火火,以为占据了上风,殊不知鲁莽早已经给自己埋上了祸根。”

  纪扬宗心头一惊。

  孙鸢娘逼问道:“里正,你说是不是?”

  “市井小民即便再是微末,却也得维护着自己的名声。若是因为畏惧强权便委屈自己不敢吱声,只怕是叫恶人更为张狂。”

  “谁先做错的事,谁先心存恶意,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道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孙鸢娘抬头,眉头一紧:“黄大夫也在啊。”

  随之跟着走出来的还有黄蔓菁和纪桃榆,令孙鸢娘惊讶的是霍戍也在。

  她和霍戍本是没什么交集,但在纪家却几次三番的撞上他,且还没少叫他吓唬。

  以至于现在瞧见此人心里便不由得犯怵:“里正家里好生热闹啊。”

  有黄引生和霍戍在,孙鸢娘有些犯了怂。

  且不说黄引生在同州城开了医馆多年,和州府中的官员小吏多有行过医治过病的交情,她即便不顾忌这些,也怂霍戍,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又将她给拎了起来。

  “既是要过文书,孙大娘子且来按手印儿吧。”

  纪扬宗道了一声,引着人去了办手续的书堂里。

  经孙鸢娘来这么一闹,饭自是不能再继续舒坦的吃了,不过好在是吃得也已经差不多。

  黄引生把话儿递到以后便也没在村里多待,转赶回了城里去。

  外头乱着,近来伤病之人见多,又逢冬换季,医馆里就他一个医师,他不多走得开。

  送走岳父,纪扬宗背着手从外头回来,却是心头的焦愁上脸,神色不多好。

  虽晓得孙鸢娘今天是有意摆谱儿,但是一席话无疑还是说到了他心坎子上,若是真叫薛家的人动动手段,纪家尤实不得好过。

  这去了城里上上赶着要和薛家亲密了,虽在桃榆的事情上尤家无论如何也理亏,且尤凌霄还在集会上抹泪说舍不下桃榆,这左右逢源当着一套背着一套,料他也不敢同薛家开口提纪家的事情。

  只是天长日久,谁又晓得尤家娘俩儿会再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始终是一重祸害。

  霍戍大抵晓得纪扬宗在焦愁些什么。

  “薛家未曾在此时与尤家定下婚约,无非也是在押宝罢了。尤凌霄是个潜力所在,于这些官宦之家来说,却也并非唯一选择。”

  纪扬宗看向霍戍:“你的意思是?”

  “若是押得宝没有了潜力,以里正对薛家的了解,他是会继续扶持尤凌霄,还是舍弃棋子?”

  纪扬宗道:“尤凌霄确实有才华,生得也是不错,这是薛家瞧中的地方。可尤家到底家境寻常,且同氏族人心并不齐,若没了潜力,薛家不过一个女儿,断是不会再扶持。”

  霍戍应声:“诚然,既是如此,里正便无需再忧心尤家。”

  纪扬宗还是不太理解霍戍的意思,然而霍戍却没再开口。

  霍戍看了一眼纪家灶屋的方向,道:

  “今日多谢里正款待,我先回去了。”

  纪扬宗见霍戍的神色,敛起心神,道:“小桃子跟他娘在灶房里洗碗,当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叫他送送你。”

  “不必麻烦。”

  话毕,霍戍便折身而去。

  纪扬宗凝起眉头,有些不知所以。

  他回到屋里,桃榆在围襟上擦了擦手,道:“阿祖走了么?”

  “走了。”

  桃榆把食盒扣好:“霍大哥呢?”

  “都走了。”

  “走了?”

  桃榆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忙提着食盒跑了出去。

  纪扬宗看着毛毛躁躁的哥儿,朝黄蔓菁道:“这孩子。”

  “今儿你买的虾还剩了不少,又大又鲜,小桃子说孙鸢娘过来大家都没吃好,见霍戍也喜欢这虾,便拿些剩下的让他带回去。”

  “也好。”

  纪扬宗道:“这孩子倒是细心。”

  “霍大哥!”

  霍戍信步往赵家方向走,预备去办事儿,不想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呼声。

  他回头,便见着桃榆抱着个食盒突突的从田埂上跑过来。

  “你走得也太快了。”

  霍戍回走了一大段路,桃榆上前来两人汇合却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他连忙将食盒递给霍戍。

  “这是什么?”

  桃榆喘着气道:“尤家人过来扰了吃饭,爹怕你没吃好,让我送食盒来。家里剩下了不少菜,你要是不嫌弃是剩下的就把这些带回去吃吧。”

  霍戍未置可否,但还是把食盒接了过来。

  他顺道打开瞧了一眼,旋即眉心一动。

  食盒里端放着一碟子虾,然则却比午时桌上的都要小了一圈,这些虾竟都已经剥去了壳儿但未曾拧虾头的虾肉,整齐的排放在碟子里,满满两层。

  霍戍想着方才吃了饭桃榆便钻进了灶房里,连黄引生走也只是匆匆打了声招呼,不曾相送。

  他还以为他是忙了一上午做饭累了,不想……

  霍戍心中有股难言的悸动,促使他目光久久收不回。

  “那、那个怕碟子装不了多少,这才把壳儿给剥了。”

  桃榆见霍戍一直盯着没有壳儿的虾,好似自己跟着也被看穿了一样,耳根有点红:“家里有醋的吧?”

  霍戍闻声小心盖上食盒盖子,点了点头。

  “那便好。”

  桃榆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先回去了,耽搁你不少时间。”

  “桃榆。”

  霍戍忽然叫住了说完就要跑的人。

  “嗯?”

  霍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哥儿,桃榆眉宇微动,疑惑看向霍戍:“怎么了?”

  “没。”

  “外头乱,你别出去,若有急事外出,同我说。”

  “好。”

  霍戍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不知再与之说什么,他头一次厌烦自己话太少。

  僵持了片刻,也只有道:“回去吧。”

  桃榆应了一声。

  他背对着霍戍往前走,一时间脑子空白,不过转念想到霍戍收下了食盒,步子还是有些轻快。

  临到转角处,忽而又顿住了脚。

  桃榆抿了下唇,慢慢偏头想看一眼霍戍离开的背影,然则回头间,却见着那个人竟还立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

  冬风过境有些冷,从霍戍身前经过却好似绕着道离开一般,那人就那么站在风里。

  四目相对,几乎突然,瞬间,桃榆明晰的觉得自己心下好似升腾起了什么,随着心率快速的跳动慢慢变得很热。

  像泄洪一般,又似春阳落地,乍然填满了他的身体,变得充盈,连寒风也不觉冷了一般。

  桃榆连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觉有些不对劲,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早上吹了冷风,又要风寒了。

  可这症状却又不像风寒的前兆,额头也并不热。

  他不明所以,赶紧逃似的跑了回去。

  过了两日,逼近月底。

  纪扬宗从城里头回来,拉着一张脸。

  他去了一趟州府衙门,想与户房典史门子商议报备要送粮进城的日子,试探口风看今年能不能新增些人手。

  不想运气极背,竟然遇见了同知在户房,受其责备了几句正是州府忙碌的时候,竟然要衙门曾费人力。

  被上头数落倒也没什么,只是同知对他的态度,不免让他疑心尤凌霄和孙鸢娘是否已经在他面前吹了什么风。

  纪扬宗心里不上不下的,也是郁闷。

  眼下风头正乱,州府不加赠人手保证各村将粮食送进城中粮仓,要真出了意外,虽里正难辞其咎,可州府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纪扬宗想着看来是时候去找交好的里正商量轮番送粮进城的事情了。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只见村头七八个村民团在一道儿,正热火朝天的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纪扬宗凝了口气,脸更拉得厉害,可别又是在说他们家长短。

  不料他还未走过去,却有村民先瞧见了他。

  “里正!”

  几个村户见着纪扬宗好似寻到了主心骨儿一般,连忙跑了上前来。

  人还没到跟前,先嚷道:“可不得了!尤家二郎叫人打啦!”

  “什么?”

  村户又重复了一遍:“尤二郎叫人给打啦!”

  纪扬宗厉呵斥道:

  “休得胡说,他是个举人,谁敢打举人?”

  村户见纪扬宗不信,着急道:“是真的!”

  “前两日孙鸢娘才来过了文书,说是在城里置办了房舍要搬过去,哪里会叫人打了。”

  纪扬宗怕是村里人不知哪里又捡了几句话来谈,说风就是雨的,竟然还编凑起这样的话来。

  “哎呀!里正不信自个儿去尤家瞧,这朝才把人抬回来不久,就从村道上回去的。”

  村户双手挥舞着道:“那血啊流的到处都是,尤二郎一张脸上又是土又是血的,险些都没给认出来是什么人。”

  “是咧,是咧,太吓人了!孙大娘子又哭又喊的,半个村子都要听见了。”

  纪扬宗见村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且并非是一人这么说了,后脊不免生出了些寒意来。

  “可说是谁干的?”

  “是外村的人抬着尤二郎回来的,说是外头闹起了匪乱,那些匪徒骑着马儿拿着刀,见着人便抢啊打的,经过的地方人见着都倒了大霉。”

  农户说着身子都在发抖:“尤二郎八成是遇见了匪徒遭劫才起的这祸事儿,也是瞅见好心路人将他抬了回来,否则晕死在道上,血流多了只怕凶多吉少。”

  纪扬宗睁大了眼,张着的嘴有些合不上。

  半晌他才响起问了一句:“现在咋样了?”

  “不晓得咧,只是看着人送回去了。”

  农户见尤凌霄险些丢了命儿属实可怜,可现在突然见着匪乱闹得了眼前,心里都乱得很。

  同州城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着匪乱这么近的,且先前也就爱进城的说道过两句,有些微风声,可诸人也都只当是奇闻罢了,未曾想真的会闹到这头来。

  如今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了。

  “里正,你说外头这样乱,可咋办嘛!”

  “是啊,会不会来村子里头啊?”

  纪扬宗安抚村户道:“大伙儿别急,府衙已经派了官兵追剿了,近来大家便尽量别出村子了。”

  “越是这关头上,越是不能慌。我先去尤家看看,你们回家去嘱咐孩子千万别贪玩儿出去。”

  “是是是。”

  纪扬宗往尤家赶去,心头都还有些不太确信事情的真假。

  直至到了尤家门口,见着院子里神色焦急的站着好些个尤氏的人,方才确定尤凌霄是真的出了事儿。

  他信步进了院子,原以为尤家人会摆着脸,倒是不想却迎了上来:“里正你来啦!”

  “人咋样,伤的重不重?”

  纪扬宗话音刚落,竟见着自己媳妇儿听到声音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也过来了?”

  他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道。

  方才到里屋门口,竟又见着桃榆正坐在床边。

  纪扬宗眉心一紧:“小桃子,你怎在这儿!”

  “凌霄伤得厉害,一时间叫不上旁的大夫,想着桃哥儿受黄大夫教授过医术,这才先请他过来瞧瞧。”

  尤家长房连忙解释道。

  黄蔓菁就是不放心桃榆一个人过来这才跟着来的。

  全屋的人都在等着初步的结果,桃榆满手是血,看了一眼他爹,随后才同一侧哭糊了一张脸的孙鸢娘道:

  “他身上大抵是皮外伤,但最要紧的是手断了,还是得赶紧请个大夫才行。”

  孙鸢娘听这话险些晕过去,屋里尤氏的人也是一声惊呼:“这以后还能写字么!”

  孙鸢娘闻言惊恐的一把抓住桃榆:

  “你快给凌霄接骨啊,你便是记恨他也不当这个时候对他不管不顾啊!这可是条人命,做大夫的哪里能像你这样!”

  黄蔓菁见着孙鸢娘发疯,连忙从她手里把桃榆拉过来护在身后:“你干什么!”

  “为人医者,对待伤患一视同仁。他伤得重,我医术浅薄,若是贸然给他接骨那才是害了他。”

  桃榆道:“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才是。”

  孙鸢娘闻言,到底理智了一些,连忙看向屋里的叔伯:“大哥,你们请的大夫可要到了?”

  尤家几房人踟蹰了一下,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也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外头这样乱,如何敢进城去请大夫……”

  “你们的亲侄子都这样了,却贪生怕死的连个大夫都不肯去请!倒是把村里半吊子医师给找了来,你们这是想害死凌霄!”

  孙鸢娘眼见尤氏一脉在这关头上竟还只想着自身安危而连个大夫都不肯去请,心中气得险些一口血吐出。

  “凌霄可是你们尤氏一族的孩子!他要是有什么闪失,谁也甭想再沾到一点好处。”

  尤家几房人本就不悦孙鸢娘要他们共同出资给尤凌霄在城里置办宅子的事情,眼下见其当着外人这般叫嚷,便也直接与之呛道:

  “我说凌霄他娘,你骂贪生怕死,我们都还拖着一家老小,出来点茬子一家如何活。银子本就叫你们娘俩儿榨了个干,眼下竟还要我们为你家凌霄豁出命,是不是也忒贪了些。”

  “我贪?当初对我们孤儿寡母的百般苛待,凌霄好了又不要脸的贴上来,你们尤家哪个不贪!”

  孙鸢娘骂着似乎还不够痛快,忽而站起了身:“我这朝就和你们拼了!”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拉架与争吵中,尤凌霄在吵杂的环境里睁开了眼,见着站在床边的桃榆,恍然间以为自己是已经死了一般。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阿榆?”

  诸人却是全然未曾听到声音,还是桃榆回过头看了尤凌霄一眼,连忙大声说道:“别吵了,人醒了!”

  屋里人顿住动作,乍然安静了下来,孙鸢娘急忙冲到床前:“儿,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

  孙鸢娘一边说,一边哭:“你那些个叔伯姑姑姑郎,全是些没良心的东西,连大夫都不肯给你请一个。”

  尤家几房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是尤家长房犹豫了下道:“得了,我去。”

  “大哥,骑咱家的骡子去吧,快些。”

  两人走后,孙鸢娘抹着眼睛道:“凌霄,这究竟是怎么弄得?可当真是遇见匪徒了?”

  尤凌霄气息微弱,看着自己正躺在家里心头微有安稳,可听什么匪徒的话,又一阵后怕: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今日前去缴纳剩余的房舍钱,在路上听到一阵喧嚷声,忽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说至此处,尤凌霄想去摸自己身上的钱袋,不想右手却一动不得,反倒是钻的心的痛袭来:“我的手。”

  “凌霄,你别乱动。等着你大伯请了大夫过来给你好生瞧瞧。”

  尤氏老五上前查看了一下,眉头一皱:“银子丢了。”

  “我的手是怎了!”

  尤凌霄试图再动弹自己的手,然则却是始终没有反应,只有刺心的痛。

  越是如此,他越是惊恐:“娘,我的手!”

  “凌霄,你别急,大夫来看了就好,会没事的。”

  孙鸢娘按住尤凌霄:“会没事的。”

  “我的右手!我还怎么写字!”

  眼见尤凌霄有些狂躁,屋里的人怕他掉床下,连忙上前去安抚控制住人。

  纪扬宗见此,与黄蔓菁对视了一眼后,纪扬宗上前道:

  “人醒了便好,出了这事儿村里现在人心惶惶,我得去稳住人心,召集乡亲们做些应对之策,就先走了。”

  倒是不想纪扬宗如此开口,尤凌霄反而安静了下来。

  “阿榆……”

  床上的尤凌霄突然虚弱的唤了一句:“你别走成不成,我浑身疼的厉害。”

  桃榆回头看向床上面色惨白的人,虽已经擦去了血迹,那张俊秀的脸上依然还是有不少伤,看着怪是可怜。

  纪扬宗见此眉头一紧,只怕自家哥儿心软。

  “我已经留了止痛药,是我阿祖做的,药效很好,让孙大娘子给你涂上便有所缓解。”

  “抱歉,我医术有限,治不了你的手。”

  纪扬宗夫妇见状松了口气,说完,几人没顾尤凌霄的叫喊再说什么,一同离开了是非窝。

  “我今儿来去城里,却也并未见着匪徒。”

  纪扬宗有些想不通尤凌霄怎就遇上了,且还叫匪徒打了。

  “外头也没听人再惶匪乱的事儿啊?”

  “你没听他说是去缴买房舍的钱,听说是二进院子,身上带着的可不是小数目,想必是叫匪徒盯上了。”

  黄蔓菁说着心里不免也是惧怕:“匪徒凶悍,杀人抢掠全然是没有什么情义可讲,他能活着命也算是老天保佑。”

  纪扬宗心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处处透露着怪异来,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敢贸下定论。

  见着尤凌霄如此,他却没多少同情心,恶事做多,自当报应。

  思罢,他瞧着从尤家出来便一直沉默着的桃榆,道:“咋不说话,是被吓到了,还是心疼尤二郎了?”

  桃榆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爹说心疼尤凌霄的话。

  他一个读书人,比常人更知晓名声何其要紧,却还是以此来构陷他。

  当得知事情真相之时,他早就已经死了心,要说感情,也只有厌弃罢了。

  不过听闻外头的匪乱,他确实是有些怕的:“尤凌霄的手骨碎裂的厉害,即便是阿祖前来,只怕也是也回天乏术。”

  他能接骨,只是却没能力接这样的骨,让请旁的大夫,也不过是给他们留点希望罢了。

  纪家夫妇俩闻言面露惊骇,正欲开口,忽然前头有道身影靠在树干上,似乎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