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云也清楚这个时代没有碎石机, 要想纯靠人工把鹅卵石磨成粉沫该是多大的工程量,便重新改良了给木板加固的方法。

  捡来的鹅卵石不要太大的,一手能抓六七个那种最好。泥料要一部分溪底的沉泥, 加山上混碎石的干土,再加掺了糯米水的黄泥。

  这些泥都自粘性, 和鹅卵石一起搅拌均匀, 等晾晒干透就十分坚硬了。

  木材这边宋楚云早在山里挖泥块的时候就观察过, 公山上松树最多,有不少已经粗壮到两人合抱的程度, 盖好房屋约摸砍两到三颗就足够。

  松树质地结实且能耐寒热, 用这种木材搭盖屋子还能常年散发出淡淡香味。为防木板受虫蛀, 宋楚云想着等板子做好, 再砍点竹子在外面包层竹片, 这样不管是防虫还是防潮都有很好的效果。

  做底板的原材料构思好, 接下来就是先储存足够多的鹅卵石。

  宋楚云一大早就整装待发,他原本想唐恬放长假,不必跟着他早起。可小夫郎惦记和沐哥儿一块出去放风, 赶清早也把他的两个小背篓给翻出来了。

  黄沐在屠户家长大,见得多的惯是些刀斧砍具,一时说起要去溪边淌水捡石头,兴奋的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喏, 这是给你准备的小背篓,比他们背的要轻,就算装满鹅卵石压在肩上也不疼的。”

  说起来沐哥儿比唐恬还要大上一岁, 但小夫郎被宋楚云养久了, 将他的细致体贴学了个十成十。带人出去玩颇有点老成的架势,给准备了背篓、水杯、点心吃食, 还往背篓里塞了块洗干净的旧床布,方便玩累了坐在地上歇一歇。

  黄沐原本就觉得唐恬性子和气好相处,见他把同自己去玩儿的事都这么放在心上,便愈发愿意跟他多亲近了。

  宋楚云和大扬因要照看自家夫郎,就分成了一队,大金小金兄弟俩分成另一队,简单划开区域后都各自沿溪边忙活起来。

  汉子们在鹅卵石堆里挑挑拣拣,小哥儿干不了体力活,索性拿他们不要的薄石子比赛打水漂。

  宋楚云瞧他们俩站的离溪近,不得不唠叨提醒:“那边有个回水弯,水深的很,你们当心点别掉下去了。”

  唐恬正玩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一面拉过黄沐疯跑一面嬉笑道:“才不会!”

  宋楚云无奈,嘱咐大扬继续在这一片挑拣,自个儿则悄声摸过去,省得俩小家伙闹出什么动静来救助不及时。

  有家大人看着小夫郎胆子不免壮了些,带着黄沐从溪边野到树林,一人捡来根粗壮树枝上演‘冲锋陷阵’的戏码。

  黄沐是家养小哥儿,爹娘总叮嘱要有小哥儿的样子,行事得有规矩,从不让撒丫子胡追乱跑。今儿被唐恬带着玩了出好的,天性一旦释放开来还怎么收得住,没过多久两人就头碰头研究起了溪边的小木船。

  “这船看上去还挺牢靠,停在水弯上想是渔民们不要了的吧?”

  “我看也是,你等我先去探探情况,要是能划,我叫你下来。”

  小夫郎虽然淌水不多,可在溪边长大多少会点水性,见黄沐对丢弃的小木船感兴趣,很是英勇的撸袖子当起了先锋。

  水弯旁边有颗大柳树,这个时节枝繁叶茂,唐恬便扯上一把当拉靠,脚丫子试探性的往船头踩。

  那船许是在这泡的时间不长,旧是旧了点,但站上去还算稳当。

  照看他们的家大人正在往背篓里装鹅卵石,蹲久了腿麻,想着有会儿没听见两个小崽子的叫喊声了,遂抬眼四下一张望。

  好家伙,宋楚云要再发现晚一点,指不定唐恬和黄沐要一人一把柳条牵绳荡悠悠了。

  可巧两个小哥儿安危意识都不强,宋楚云隔着几十来步都看到那船吃不住水,有一边在明显往下沉。

  他怕喊急了吓到人反而坏事,刚想走近去提醒,谁知沐哥儿却先嚷了一嗓子:“夫君,快看我!我在划船呢!”

  宋楚云一扭头,见大扬眉结紧皱匆匆跑来:“我的乖乖!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快下来!你又不会水,万一掉水里去了怎么办!”

  “没事儿!这船结实着呢。再说有恬哥儿在,掉水里他——哎哟!”

  黄沐正说着话,不料脚下一踩空 ,登时半截腿就滑进了水里。

  唐恬瞧他落水慌了神,赶忙要去拉他。那船底下薄,站着不动还好,一用劲就裂开一大片,连带整个船身都往下沉去。

  “啊——咕噜咕噜......”

  纵是宋楚云和大扬奔去的速度再快,也抵不住两个人抱团往水里摔,回水弯深的很,一掉进去就直接淹过头顶。

  黄沐呛了水又惊又怕,被大扬捞起来的时候手脚还不住在扑腾。唐恬着急去拉黄沐,慌乱中像只泥鳅一样,让来捞他的宋楚云抓了两回险些没抓住。

  折腾片刻,两只落汤鸡成功变四只,好在小哥儿们除了呛到水和受到惊吓以外没添多少伤。

  宋楚云和大扬双双交换个后怕的眼神,而后扛起自家不省心的夫郎回家换衣裳先。

  -

  -

  唐恬水性比沐哥儿好,被捞上来后没歇多久就止住了咳嗽,临走时他还强撑力气,滴淌着身上的水约定下次换个别的地方玩。

  沐哥儿有气无力伏在大扬肩上,脸色发白没忘悄悄点头答应。

  宋楚云扶额,把小夫郎耳朵轻拧了两记这才让人老实下来。

  碍于中途出了这档子事,捡鹅卵石的行动只得勉强暂停。宋老父亲这回是真动了气,背上被篓,抱上小夫郎,回去路上始终垮着个批脸。

  小夫郎还挺怵他夫君生闷气,直到被人抱进澡室烧来热水,都乖叽叽保持着安静。

  “湿衣裳脱了,泡个热水澡,头绳解开,头发也要洗。”

  宋楚云面无表情板出这几句话,唐恬自知理亏,准备等人出去就乖乖照做。

  不想他等了须臾,宋楚云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大高个把澡室门口一堵,活像个满脸不高兴的恶菩萨。

  “你、你不出去,我怎么洗.......”小夫郎上手推。

  推不动。

  “我帮你洗,脱衣裳。”

  宋楚云是打定主意不走了,见唐恬害羞不动弹,干脆三下两下把人剥干净,往澡盆里一放就完事。

  唐恬还没使出劲来挣扎,蓦然被温度正好的热水包裹,下意识便放软腰背。由着人抹上皂膏,在头顶揉出绵密的泡沫。

  人终于在澡盆里泡好,宋楚云脸色才松缓下来些许:“来吧,说说今天划船的心得。”

  唐恬本就因为夫君给洗澡羞得脸颊发红,回过神来自己也觉淘气过度了,一张脸更是恨不得藏进洗澡水里。

  宋楚云用手指挑他的下巴不许他躲,气性消了满脸都只剩宠溺:“今日还好是我和大扬在,要是我们不在呢?你要出了事让我怎么活?我一个大龄退休男青年讨到媳妇儿容易吗?龙凤蜡烛都没点就要开始守寡了?”

  小夫郎刚辩驳一句汉子守寡叫鳏夫,头顶就被敲了颗栗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嘛.....”

  “还想有下次?”宋楚云哼笑,把揉出来的泡沫剜一坨在他鼻尖:“以后要再敢带着沐哥儿胡闹,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不给做饭,让你和亮哥抢干玉米粒吃。”

  所有的生气和威胁都来自于担心,而担心来自于在意。

  唐恬正是清明这一点,所以他不想也不必顶回话头。

  “对不起.....今天是我玩野了瞎胡闹,好夫君,你亲亲我,别不高兴了。”

  宋楚云唯一生气的点就是唐恬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被这样娇娇软软的一哄,哪还存得住半点不自在。

  “好啦,知道我在意你就行。没有不高兴,这事翻篇,不提了。”

  崽崽该训得训,该宠还得宠。

  宋楚云莞尔,勤勤恳恳给人做了道头部深层按摩。当然,洗完头也没放过身上的任何角落,直到把小夫郎给洗得干干净净,闻上去香香的才擦清爽放回里屋。

  他给唐恬从头到脚洗完,顺便也收拾了下自己。

  这会儿离吃中饭还有一阵空余,换好衣裳他煮来碗浓浓的姜汤,另外用碟子装来半碟零嘴儿,这就摆好阵仗准备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了。

  小夫郎先表明态度:“我不吃药。”

  七月份的溪水是不冰,但在岸上跑久了身子热,又陡然在溪水里一浸,受惊加受凉,难保不会生病。

  宋楚云好声好气的哄:“这是姜汤,我拿红糖煮的,不苦。”

  “那我也不喝。”小夫郎抗拒的扎进被子里,脑袋也盖起来:“生姜辣,喝完嘴里会疼。”

  这就是养得太娇气给养出的小性儿了,宋楚云失笑:“我这有糖糕,桂花馅的噢。里面还有山楂丁,酸酸甜甜,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闻言唐恬掀起薄被角,只露出一只眼睛来打探敌情是否属实,待闻到一股极淡的木香味,赶忙扎得连一只眼睛都不露了。

  “大骗子.....上回就拿这个骗我,说吃起来很甜,结果苦的很。这回还想用老法子骗我,我不上当。”

  是了,上回给人调养脾胃就是把木香粉撒在点心里头来着,这次怕露馅,宋楚云还特地拿山楂掩盖气味。不成想小夫郎嗅觉灵,这点一飘而过的味道都让他闻见了。

  浸溪水的凉气闷在身体里不发散出来迟早要留下病根,宋楚云刚给人洗澡就洗的心猿意马,此番的不配合自当戳中下怀。

  他一把掀开薄被,将唐恬缩成团的光滑身子给卷进怀中。

  “好,乖甜甜,你别躲。不吃这个药,那咱们就换种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