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长街中, 沈初霁提着金兔花灯,眼神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姹紫嫣红的灯笼映得眼前繁华凌乱,沈初霁身处闹市中显得十分应接不暇。

  “道长、道长, 你要去何处?不如我们同行罢?”

  从身后追来的女修挡住沈初霁去路,笑意盈盈瞧着他。

  沈初霁略感无奈, 今夜不知遇到多少此情此景, 连拒绝都变得熟稔和干脆。

  “抱歉,我在寻人。”

  拒绝女修邀约后,沈初霁继续往前走。今夜他在城中寻了许久, 把以为楼西北会去的地方全部寻了个遍,不知对方刻意躲他还是如何, 连一片影子都没瞧见。

  良久, 沈初霁停住脚步, 微不可查叹息一声,这厮不想让自己寻到的时候,怕是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

  早知如此, 白日就不该与秦少宁一同用膳,反正如今在他心中楼西北是无辜被牵连,日后待他总会多几分怜悯, 好过沈初霁说那些话再将他招惹一番。

  虽说沈初霁并未说出半句妄言, 只是余下这些日子他不想再继续浪费。

  今日见不到, 明日总该能见罢。

  想到这里, 沈初霁稍微放宽了心,亦无心继续观赏烟花大会, 不若早些回客栈休息。

  沈初霁将金兔花灯提到眼前晃了晃:“回去罢。”

  他正欲转身, 耳后忽然吹来一阵黏腻温柔的风,好似有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初霁不适皱住眉头, 下意识侧头看去,一只温厚手掌抵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将他推进路旁空无一人的暗巷中。

  “何人?”沈初霁转身去擒那只手,反而被那人抓住手腕抵在冰凉粗粝的墙壁上。

  金兔花灯向四周散发幽光,隐约照见那人腰间一圈银色铃铛。

  清浅月光和灯笼光线照进暗巷,沈初霁回眸看清此人模样,神情不由放松几分,说道:“你放开我。”

  楼西北默不作声看着他,眼神晦涩,高深莫测,用行动证明他并不打算放开沈初霁。

  他看了半晌,忽然俯身松开他腰间的手,转而执起沈初霁垂在脸侧的绿白玉珰,修长指间捏着穗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吻,紧接着他的吻就从后面落在沈初霁脸颊上。

  “见你在街上走了好几圈,找我呢?”楼西北唇瓣靠得极近,吐息洒在沈初霁下颚,手指抵着他的下巴,让他回头和自己对视。

  沈初霁抿唇:“你躲我?”

  楼西北嗤鼻:“你未曾唤我,怎知你在寻我?”

  他凌空吻着玉珰的绿白珠子,迫使珠子一侧贴在沈初霁皮肤上。

  “你戴这个果真好看。”楼西北叹息道。

  沈初霁不想这般姿势与他对话,沉声道:“你先放开我。”

  “不要。”楼西北拒绝得干净利落,就是要从后面拥着沈初霁,叫他不得不回头看着自己,享受从他动作中透出一丝对自己的追逐。

  “你惹我生气,这是惩罚。”楼西北闷声道。

  沈初霁一时无言以对。

  “沈初霁,不是他就不行吗?”楼西北忽然问道。

  沈初霁侧眸看他,幽暗光线中分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你还想他?”

  半晌没得到回应,楼西北箍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收紧,语气也变得危险。

  “一边思念着他,一边与我互生情愫,你不觉得羞耻吗?”他惩罚似的埋下头在沈初霁脖颈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清晰齿印。

  沈初霁依旧没有言语,也不知楼西北为何笃定自己如今与他互生情愫。

  “你真是三心二意,若有朝一日找到他的转世你待如何?”

  似是不满沈初霁接二连三的沉默,他呲着牙咬住他的下唇,眼神透露凶狠:“回答我!”

  “亦或者,我只是你一时的消遣?心情好时就哄上一哄,心情不好就置之不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将下巴搁在沈初霁肩上,圈在他腰上的双手不安分地动作起来,带着泄愤似的急切,绵密的吻落在沈初霁脸上。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别惹恼了我,更别让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否则我定叫他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楼西北,放手!”沈初霁按住他的手臂,低声斥道。

  楼西北充耳不闻,舔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承受,眼睛却时时刻刻追随着自己。

  “他这样吻过你、碰过你吗?”

  问完,他兀自笑了:“你与他不知何时相识,爱到那种程度怕是什么都做过罢?”

  “你大抵不知罢?在梦中我这样吻过你,在你睡着之后,梦里的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样呢。”

  当事情逐渐不可言说,哪怕沈初霁气息也变得紊乱。

  半晌,楼西北在他耳后闷笑,揶揄:“我年轻气盛忍不住便罢了,沈道长一身清心寡欲的老骨头怎么也这般沉不住气呢?”

  沈初霁咬着牙关,反手一巴掌抽向他的脸,只听“啪”的一声,楼西北不躲不避被打个正着,可惜这个姿势使不上什么力气,对厚颜无耻的楼西北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楼西北不怒反笑,隔着青丝在他后颈落下一吻:“你这时候动手我更欢喜呢。”

  “是不是觉得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初霁绷着脸,眼神似刀子一般,他今夜寻楼西北本是为缓和关系,谁知这厮三言两语就让人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那也是你自找的!”

  话音落后,他终于松开双手,将沈初霁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瞧他道袍凌乱,沾上些沙尘,眼尾微微泛着些红意,眼神分明十分凶恶,却像撩人小勾子一样,拨动心弦。

  楼西北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从他手里接过金兔灯笼,不无捉弄之意地将上端木棍插在沈初霁腰带中,甜笑:“你主动亲我,我就原谅你。”

  沈初霁直勾勾看着他,唇线绷得极紧。

  “快点!你亲我,我就不做别的。”

  沈初霁咬着牙:“你还想做什么?”

  楼西北上前半步,贴着他的身体,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脸上却是一派无辜:“你说呢。”

  沈初霁猛地后退,身体紧贴着墙壁:“楼西北你知不知羞?!”

  楼西北诧异:“我不要脸,沈道长第一天知道嘛?”

  他语气似撒娇调情一般,气得沈初霁牙痒痒。

  见沈初霁气得不轻,他虚虚环住沈初霁的腰,轻声道:“快点嘛!我都不在乎你心里还有别人了。”

  沈初霁看着近在咫尺他的脸盘,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忍了下来。

  他有些不明白,分明适才不经他同意已经亲过,为何非要他主动去亲他。

  沈初霁垂下眼睫,思索半晌,在楼西北炙热目光中,抬头吻住他的唇。

  沈初霁的吻并非想想象中浅尝辄止,而是连咬带磨,楼西北既觉得满意又不满意,这般熟稔的技巧必定曾经没少做过。想到这里,他微微张开齿关,主动将沈初霁温软香甜迎了进来。

  烟花在天空盛放,五彩光芒照亮这条无人暗巷,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将这个原本极其温柔的吻变成了恨不得揉入骨血的缠绵。

  沈初霁靠在冰凉墙壁上,楼西北圈住他的腰让他与自己紧紧相贴,唇齿纠缠间泄露的破碎呼吸声,像是在极尽寒冷的夜晚点上一株温暖火把。

  金兔花灯被固定在沈初霁腰带上,由于受到挤压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坠落到地上。

  一端盘旋在楼西北肩上的鱼骨鞭,另一端却不分彼此地缠住沈初霁身上,在两人之前形成一条绝对不可斩断的羁绊。

  吻得尽兴时,巷口传来一阵慌乱脚步声,楼西北分明听见却置若罔闻。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察觉沈初霁气息变得极其虚弱,他恋恋不舍研磨沈初霁唇瓣,慢慢退开了身体,眼中尽是不被满足的饥饿。

  “早知应该让你与我在此共度良宵。”

  沈初霁手掌抵着他的胸膛,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唇齿维持着纠缠弧度,可以看到里面湿红的舌尖,仿佛在邀请楼西北继续适才的行径。

  沈初霁眼尾泛红,眼眶湿润,腰带松松垮垮垂在身上,封在他腰间的金兔花灯早已垂落在地面,被楼西北踩掉了一只兔耳朵。

  “如何?”

  沈初霁撩起眼睛看他,眼神疲惫中带着埋怨。

  楼西北倒是笑了:“走罢,出去逛逛。”

  沈初霁默不作声整理自己的仪容,看见地上的金兔花灯时,皱着眉头将东西捡起来,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被踩断的兔耳朵,冷幽幽地看着楼西北,眼中责怪十分明显。

  楼西北挑眉:“给你修好。”

  用灵力将东西修好,两人相继走出暗巷,悄无声息融合在人群中。

  路过一摊贩时,楼西北顺手买了一只面具戴上。

  偶尔路过几位女修打趣,问他面具下何人,楼西北一一回应:“在下秦家秦少宁。”

  沈初霁自顾自走在前面,大约心里有气,不怎么乐意搭理他。

  晚些时候,楼西北将他送回客栈。

  “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我与你一同。”

  沈初霁提着花灯“哼”了一声,毫无留恋转身走进了大堂。

  楼西北倒也不恼,面具下眼中含着笑意,情不自禁抬手抚着嘴角,慢悠悠转身走向来时之路。

  “大师兄!!!”

  “你终于回来了!”

  “你去干嘛了呀?还不让锦儿他们跟着,万一遇见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

  守在大堂的几位抚云顶弟子一拥而上。

  沈初霁默了默,撇开眼睛:“独自逛了一圈。”

  “那……”

  仙儿正欲说话,忽然看见沈初霁脖子上有几道清晰明了的痕迹,脸色霎时一僵。

  沈初霁并未察觉,说道:“让小二送些热水到我房中。”

  说完,他便提步离开。

  待他走后,仙儿面露惊惧:“大师兄身上有吻痕!”

  抚云顶弟子神色一震:“当真?”

  “谁干的?!”

  就在这时,门口踌躇走进一人,他神色窘迫,说道:“我住在旁边客栈,今夜碰巧撞见了那位道长……”

  “当时他与一人在暗巷中,好似并非自愿……”

  抚云顶众人为之大怒,磨牙凿齿:“谁?”

  “到底是谁?”

  “我要杀了他!”

  那人道:“当时太暗我没看清他的脸,后来在路上遇见,他脸上戴着面具,自称秦家少主秦少宁……”

  闻言,抚云顶众人脸色骤变。

  白日发生之事,秦少宁对大师兄大放厥词的画面历历在目,夜里他竟然还敢强迫大师兄做那种腌臜事?难怪大师兄回来时脸色那么奇怪,向来工整的衣襟那么多褶皱……

  此时,新仇旧恨一叠加,抚云顶弟子脸色一个塞一个难看。

  “秦少宁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今夜丑时,大师兄睡下后,谁愿与我一同前往秦家?”

  “我!”

  “我也去!”

  ……

  “今夜之事谁也不准在大师兄面前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