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深深地看着他, 舍不得眨眼：“我希望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好。我保证。”楚承握住他的手，静静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不过一会儿，身体开始发热, 倦意开始上涌, 季凛支撑不住，紧握着楚承的手沉沉睡去。
楚承侧首：“柳烟。”
“在。”柳烟低低应声。
“随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
“是。”
基因修复剂一通过临床验证, 楚承便迫不及待地给季凛使用了药剂。
所幸, 一切非常顺利, 三天后，季凛便如同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缓缓睁眼。
“恭喜, 我的睡美人。”楚承面带笑容：“你已经痊愈了。”
季凛眨了眨眼, 似乎愣了一下。
毕竟对他来说,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就痊愈了, 实在没有真实感。
但, 身体上的轻松却不会骗人。
近段时间, 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机器人，随时就会腐烂掉。
他不想让楚承担心，于是一直隐瞒着。
而现在——
季凛抬手，捧住楚承的脸颊, 狠狠地吻了上去。
仪器前的柳烟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羞涩地捂住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楚承与季凛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会儿, 才推了推对方。
季凛只得不舍地将人放开。
楚承打了个呵欠, 说：“你这三天只摄取了流食，待会儿记得去食堂补充营养。我有点困, 先补会儿觉。”
“嗯。”季凛也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不由泛起一丝心疼和甜蜜。
“让柳烟带你去吧。”楚承指了指柳烟，然后趴到沙发上困倦地闭上眼。
季凛见状朝柳烟点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将门带上。
出了门，柳烟顿时松了口气。
她看向季凛，道：“季总，跟我来吧。”
“嗯。”季凛颔首。
两人走出研究院，一路朝食堂而去。
柳烟这三天倒也不是天天站在仪器前，所以精神很好。她向来活泼开朗，便没话找话道：“我记得季总也是星大毕业的吧？听说您以前还是星大的男神呢！”
“嗯。”季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饭，然后回去守着楚承。
“不过现在星大的男神已经变成楚教授啦。”柳烟偷笑。
“嗯？”季凛低眉看向她。
柳烟坏坏地眨眨眼：“您不知道吗？楚教授现在可是全校女生，唔，以及部分男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可惜楚教授这朵白玫瑰已经被季总您摘下啦。”
季凛闻言，眼底漫上淡淡的笑意。
幸亏摘得早。
“我要是早点认识教授就好了，这样我肯定有资格受邀参加你们的婚礼吧？看不到教授穿礼服的样子好可惜……”柳烟唉声叹气。
季凛猛地顿足。
婚、婚礼？
好像没办……
“嗯？季总您怎么了？”柳烟见季凛跟冰雕似的一动不动，不由好奇地看过来。
“没事。”季凛回神，目光闪了闪，跟上柳烟。
“还有啊，教授为了做研究，手上钻戒都不戴。有些新生只听说过教授，但没见过真人，居然把教授当做星大的学生，然后托我送告白情书……噗哈哈，好纯情哪！”
季凛再次顿住。
钻、钻戒？
糟糕，忘记买了……
主要是当时两人是闪婚，他一直以为楚承当时跟他结婚，一是想报复樊薇，二是看中了他的财产。
这不就是形婚吗？
他当然就没想过办婚礼跟买婚戒。
可如今回首往昔，理智地想一想，楚承真缺了季家那点钱？他随便发明些新药物，就分分钟身家上亿了。
也许那个时候，楚承就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了？
当然，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婚礼！婚戒！
神思不属地用完餐，季凛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实验室。
而柳烟因为也熬了很久夜，请假回家补觉了。
实验室里，楚承依旧安静地睡在沙发上。
季凛小心翼翼走过去，弯腰，与他十指交缠。
婚戒一般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季凛摩挲着楚承的手指，触手微凉，宛如上等白玉根根雕琢而成，完美无缺。
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亲了亲。
“嗯……”楚承蹙眉，不耐地睁眼：“你干嘛？”
“抱歉……”季凛知道他的起床气，顿时愧疚地垂眼：“你继续睡，我不吵你。”
仿佛有两只狗耳朵耷拉了下来，楚承被吵醒的烦躁顿时不翼而飞。
他忍不住揉了揉季凛的脑袋：“算了，沙发上睡着不舒服，抱我回家吧。”
季凛霎时双眼晶亮：“好。”
他轻柔地将楚承抱起，一点儿不觉得重，甚至觉得怀里人太轻了，需要多吃些。
“你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是不是该休假了？”季凛小心地问。
“确实该休假了。”忙碌了半年，楚承确实想休息一阵，“不过基因修复剂的发布会还是要参加一下的。”
与上次一样，楚承是打算将基因修复剂的专利赠予国家的。不过大概是他表现太好，上面投桃报李，拒绝了。
所以这次的药剂将交由季凛和楚承合办的药企生产并销售。定价什么的就交给专业人士了，但楚承作为药剂的发明人，发布会肯定要到场的。
毕竟他的地位、声望在这里。
“好。”季凛心领神会。
发布会……
他目光闪了闪，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
转眼便到了发布会当天。
季凛和楚承合办的这家企业被命名为承凛药企。
而今天，是承凛药企第一次举办药品发布会，公司的工作人员都颇为紧张，但一想到楚承也会到场，这种紧张又转变为无限的期待。
发布会现场，媒体云集，好不热闹。
毕竟，这可是楚承的新药发布会啊！
对方半年前不是扬言要治好季凛的吗？难道……
一些消息灵通的记者，早就按捺不住了。
等所有人到全，楚承便穿着他那标志性的白大褂，出现在现场舞台上。
霎时，聚光灯打下，无数镜头汇聚。
“大家好。”冰冷的镜片与楚承含笑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欢迎各位媒体记者来到我的新药发布会。我想你们已经很等很久了，所以废话不多说，历时半年，这次的新药名为——基因修复剂！”
“基因修复剂，顾名思义，一切由基因缺陷、基因突变引发的疾病，全都可以治疗。包括但不限于白化病、唐氏综合征、先天聋哑、渐冻症等等。”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收看直播的观众惊呼连连。
【太强了！我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楚神nb！】
【能治疗渐冻症，所以季总已经痊愈了吧？】
【说半年就半年！楚承，yyds！】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现在她跟我一起跪着了！】
【太好了！我儿子有救了！谢谢楚神！】
【楚神什么时候攻克癌症啊？】
……
“基因修复剂已经通过了临床试验。当然，为了这次发布会，我们特地邀请了三位志愿者免费使用药剂。”楚承说着，抬手指向身后。
身后头顶上的大屏幕立时亮起，将三位志愿者的病例，以及使用药剂后的情况完美展示出来。
至此，无人对基因修复剂有任何怀疑。
楚承勾唇笑了笑，正要开口，谁知大屏幕在播放完后没有关闭，而是继续播放。
这次，出现在荧幕上的居然是楚承。
楚承愣了愣。
穿着白大褂微笑着走在星大林荫大道上的楚承；在《恋爱ing》里大发神威的楚承；跟季凛一起挑战游乐园各个游乐项目的楚承；满足地吃着棉花糖的楚承……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愿你事事都如意，我们不分离~”
伴随着温柔悠扬的旋律，季凛手捧爱心形状的棉花糖，从幕后走到台前。
“哇！”
记者席，一些女记者忍不住发出羡慕的惊呼。
楚承深深地望着季凛。
他就说怎么感觉季凛这些天神神秘秘的，问111也不说，原来是在策划这个？
“老婆。”季凛捧着棉花糖，走到楚承面前。
楚承睨了他一眼。
季凛立即改口：“承承。”
楚承轻笑着接过棉花糖：“今天似乎不是我的生日？怎么想着给我惊喜？”
季凛从口袋里取出精致的礼盒，打开，目光如星：“但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楚承微讶。
礼盒里，赫然是两枚璀璨的婚戒。
看来季凛是故意将发布会选在了这一天。
楚承笑了笑，伸出左手。
季凛为他戴上婚戒，虔诚地低眉亲了亲，声线低哑温柔：“我很后悔一年前的今天仅仅只是和你领了证，什么仪式都没有。所以，你愿意和我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么？我想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季凛的，我们只属于彼此。”
举行婚礼是这个世界的传统，楚承自然乐意入乡随俗。
他勾了勾唇，也为季凛戴上婚戒。
十指勾缠，楚承深深地望着他，开口：“我愿意。”
*
发布会以惊喜的形式结束。
季凛当众向楚承表白的画面登上超浪热搜，成为经久不息的话题。
两人果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们一辈子从未急过眼，从年少青春一路走到满头白发，哪怕时光，也无法撼动他们的感情。
60年后。
季凛和楚承年纪都大了，但依旧会坚持每天饭后散步。只是当年的渐冻症，到底伤了季凛的根基，最近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这天散完步，季凛喘着气躺回院子的摇椅上，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递给楚承：“这是阁楼的钥匙。”
楚承抿唇，目光如年少时一般清明：“嗯？”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可惜我有点累了，爬不动阁楼，只能你自己去看看了。”季凛深深地望着他，眼底是一丝淡淡的不舍。
楚承眨了眨眼，接过钥匙微笑：“好。”他给季凛盖上毯子，声音蓦的沉凝一分：“我去去就回。”
“嗯。”
楚承于是转身上楼。
【教授……】111欲言又止。
【闭嘴，111。】
楚承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上阁楼，将钥匙插到锁孔。
自从他们办过婚礼，季凛每天都会上阁楼干点什么，这个他是知道的。但季凛当时只含糊地说这是给他的礼物，所以要保密。所以楚承从未利用111的能力来窥探阁楼。
而今，阁楼上的秘密终于要解开了。
楚承想着，微笑着将门推开。
霎时，挂满珠帘的各色千纸鹤映入眼帘。
楚承愣了愣，缓缓步入其中。
据说在这个国家，千纸鹤承载着美好的祝福。
他抬手摘下一只千纸鹤，默默将它打开。
——我爱你。
熟悉的字迹饱含爱意。
楚承又将其他千纸鹤拆开。
全部写满了“我爱你”。
曾经在游乐园里，他戏说想听季凛说1314遍“我爱你”，而季凛，却用日后的每一天，在纸上写一句“我爱你”，再折成千纸鹤挂在阁楼。六十年来，从未忘记，从未停歇。
“啪。”一滴眼泪快速从楚承眼中坠落。
他默默握住千纸鹤，走出阁楼。
院子里，季凛闭着眼静静躺在摇椅上，脸上是温柔的笑脸。
“111。”楚承上前，握住季凛的手，余温犹在。
【在……】
“回收他的灵魂碎片吧。”
【教授，在元帅咽气的瞬间，我就自动回收元帅的灵魂了。】111弱弱开口。
“嗯。”楚承沉默着俯身，吻了吻季凛眉心。
身为医学家，他怎会不知道季凛时日将尽呢？
只是这个人，死前都这样温柔地选择支开他……
哪怕明知道这个世界的死亡并非真的死亡，楚承还是忍不住心痛了一下。
他靠在季凛身上，默默开口：“我们也走吧。”
【是。开始传送——传送成功！】
楚承微笑着闭上了眼。
这一天，举世齐哀。
世人感叹他们生死相随坚贞不渝的爱情，亦悲痛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让所有绝症俯首称臣，往后三百年，再也找不到他这样伟大的医学家。他是楚承。”——《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