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阳州再见到陈晰的时候,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路边的树叶边缘发黄，叶杆软哒哒地挂在树梢上，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往下掉。
陈晰拉着行李箱, 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鼻梁上架着一个大黑超, 头上盖一顶圆顶黑帽, 猫着腰偷偷摸摸躲过妄图偷偷拍摄的狗仔, 突然出现在霍阳州面前。
彼时他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闭目养神，暂时没有他的戏份。
导演那边正忙着训出资方塞过来的新人, 编剧制片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趁着投资方不在，务必将小新人压得老老实实的。
拍摄进度缓慢，有大半的原因都是在这个新人身上。第一次拍戏没经验紧张可以, 可你又不愿意听不愿意学, 仗着自己有后台鼻孔朝天不把人放眼里，逼得导演摔剧本, 直接说不拍了。
整个剧组陪他空耗，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几天房山也在，跟着剧务核对拍摄日程和细节,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导演还缓不过来，敲了敲桌子委婉提醒。
小新人被这么一说, 面上下不来，眼圈泛红还硬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这样拍怎么不行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也是霍阳州走位不好才挡了我的镜头的。”
面上笑着，房山的眼神温度却冷了很多，霍阳州什么水平，也是这个没什么基础靠钱砸进来的能比？他一直在迁就着这位，到最后反而给拖出来做护盾。
这下好了，房山也不催了，直接让导演喷个够。
跟着不冷不热地刺几句，房山望见霍阳州身边的陈晰，心下了然，知道霍阳州心里肯定是想快点结束今天的拍摄的。
“导演要是今天没有拍摄计划，我想让阳州先回去休息，毕竟NG好多回了，压力太大，实在难受。”
小新人心下难受，他长得好，又有人捧着，没想到进了这个剧组后几乎每个人都和他过不去。导演对他挑三拣四，合作的演员毫无默契，剧务人员面上不显，私下里去偷偷议论传他的八卦，说他比不上陈晰什么的。
忘了说，这小新人刚在大众面前露面的时候，就有人说他像陈晰。再加上他也唱过几首歌演过剧，喜欢他的粉丝疯狂夸盛世美颜绝世无双，人早就飘起来了。
陈晰是圈里的顶级艺人没错，可有一天也会衰落下来，他比陈晰年岁小，手里还握着不少好资源，何愁哪天不会超过他？
——他不想做陈晰第二，只想做他自己，不想整天笼罩在陈晰的光环下，被比较议论。
不满的情绪集聚到最大，脑子一热，说话也不过脑子，小新人口不择言：“要是我是陈晰，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陈晰演得那么烂，你们这些人还要闭眼吹，不过，人家人气高咖位大，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这剧你们这破剧。”
他当然知道，霍阳州和陈晰有过合作，听说关系还不错，时常会在微博上互动，现在陈晰是没拍戏在筹备专辑了，但是他之前可是拍一部扑一部，演技也是遭受多方诟病毒舌的。
此话一出，一直替他说好话缓解气氛的制片人脸也黑了。陈晰他们不是请不起，只是确实不划算，一个小角色而已，在他上面浪费那么多的预算着实犯不着。
他是出资方派过来沟通统筹的，可这电视剧可不止一家人投资，是多家权衡之下找的他，在这剧组，他监控着方方面面，除了应对独断的导演还要应付出资方时不时就异想天开的想法。
在很多时候，制片人就是整个剧组的绝对控制者，用哪个人都是他说了算，在剧组里他就差不多是监工，在不过分的情况下，他会尽量满足资方的要求，和剧组这边协调好。
霍阳州刚想说话，便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晰向前踏出一步。
“谁说我看不上？”陈晰冷着脸摘下墨镜，他进来的时候是是房山带进来的，假装是霍阳州的助理，倒也没几个人注意，没想到一眨眼就躺了枪。
“我是没自信能演好，每个机会都是难得的，要是有幸能出演我肯定倾尽全力。”自家恋人挑剧本的眼光是出了名的好，最后的成品也是口碑极好的，因此很多追求质量保障的剧组也喜欢和他合作，良性循环，他羡慕还来不及。
霍阳州一脸冷峻地站在房山身边，刚刚新人的话他也听见了，目光凉凉从小新人身上扫过：“要是不想拍就直接说，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拍了拍陈晰的肩膀，霍阳州淡淡道：“陈晰也是恰巧有空过来看我，你要是不想演，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他很少直接施压欺负新人，可这人说话他实在不喜欢，陈晰比起他来，不知道有多努力，凭什么让他拿来自比？
他以眼神示意制片人：“上面有意见来找我就是，缺的空口我补上就是。”人心都是偏的，要不是对方先出言不逊，他也不至于如此。
小新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多数时候，就算大家面上有矛盾表面也会是一团和气的，他们就不怕自己回头就把这些捅出去吗？
没有哪几个剧组是真正一团和气的，大多数都是捂死在里面，不让外面的人知道，要不然记者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恶狼一般紧追着不放。
霍阳州才不管这个，他在圈里混了这么久，还不至于收拾不了这么个小虾米。这个新人的戏份颇多，要是不行就趁早换人，别耽搁大家时间拖慢进度。
制片人也知道陈晰不可能真的过来演他们这部剧，不过陈晰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再说，霍阳州还在这里呢，自从《光影》上映后，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霍阳州基本上就是影帝预定了，除非再有黑马出来，不然是十拿九稳了。
不要说陈晰，到时候霍阳州的身价还会再翻上一翻，也不是他们能请得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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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不容易没课过来一趟，居然还让你看到这一幕。”下了戏，霍阳州心下愧疚，“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好去接你。”
陈晰嘿嘿笑两声：“这不是怕打扰你么，给你一个惊喜呢。”
抚了抚陈晰的头发，霍阳州无奈地道：“结果是我给你一个惊吓了。”
“那倒不会，我不至于计较这个。眼高手低，我都想着转型提升自己了，也就他还以为有张脸就能永远有人喜欢了。”陈晰回忆起那个新人的张狂，哂笑，“又不是人民币，当他谁呢？”
“是是是，”霍阳州笑着应和。
难得的空闲时间，两人各自分享了这些日子的点滴，陈晰还特意给霍阳州带了自己买的特色工艺品。
“华姐还说我是多此一举，直接快递给你就可以了。”陈晰将工艺品拜访到客厅的玻璃柜上，这里之前放的都是装修时配套的玻璃杯，里面抓着各种香珠或是菱形塑料块，灯光一照射，五光十色地折射出各种光芒，乍一看挺好看的，其实冷冰冰的。
将东西放好，环顾一周，原本是极其冷淡的极简风格就变了样，陈晰摸着下巴：“怎么好像不是很搭的样子，要不然还是换回来好了。”
“人肉带过来，还要人肉带回去？”霍阳州唇角一弯，双眼含笑，“那确实多此一举了。”
要是再带回去被沈华看到……陈晰想象了一下，不出意外到时候肯定要被沈华嘲讽的。
“那还是算了，就放这里，好歹是我精挑细选的！”
拿上又拿下，陈晰撩起过长的刘海，向上张望与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美术工艺品，犹豫道：“要不然等过段时间，我再去给你买别的合适的。”
……真的好难看。
陈晰捂脸，不忍直视。
自己买的时候，是觉得好看有趣就买了，完全没想到霍阳州家里这个装修风格是配还是不配。
“买是要买的……”霍阳州若有所思，“不过再等等，这些就先放着吧，以后还能用得上。”
就几个装饰品，还有以后的用途？
陈晰不解地看着他：“这不就摆上去就完事的玩意么？”
“现在不合适，以后就合适了。”霍阳州没解释太多，这处房子也不过是他在影视城这边买的，要是等以后……光是这边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这些工艺品就会契合装修风格了。
不需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脑袋可以空出来，陈晰懒洋洋地枕在霍阳州的腿上，打了个哈欠。
“困了？”霍阳州不知道在看什么，一页一页地翻着，轻微的纸张摩擦声规律不刺耳。
天气不再燥热，夜里这个温度极其舒服，陈晰耷拉着眼皮，嘴里毫无意义地咕喃几声。
霍阳州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了会，待到腿上传来匀速的呼吸，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将人抱起，原先悄无声息地将人送到床上，没想到陈晰却睁开了眼睛：“我睡着了吗？”
霍阳州一顿，镇定地捡起之前放下的东西：“是睡着了。”
“哦……”陈晰眨了眨眼，望着头顶的吊灯缓神，“你看反了，倒错位置了。”
霍阳州：“……”
“《假面歌王》，”陈晰念出上面的字，“你要去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