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踹了陈家门之后, 便赶紧的跑了,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陈家现在出了事, 也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人。

  陈家院子里,陈家几兄弟也是刚刚到家,他们几个舅舅去了镇上买棺木, 但他们家里还真的有旁人在, 那便是陈嫂子生前交好的几个村人, 他们在和陈家几兄弟商量丧礼的事。

  听见有人踹门的时候,陈继平只往院门能来看了一眼便罢了, 甚至都没有追出去看看是谁,他心里明白, 不管是谁, 总之都是看不起他家的人,也都是他们几兄弟惹不起的人。

  没搭理踹他陈家门的人,陈继平却拉了小弟到身边, 还将人抱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 那个姓顾的很喜欢他小弟,他们如今无依无靠,若是能有梅家做依靠也好,改日再找个机会让小弟认顾南风做干爹, 往后他们就有人照拂了。

  梅青山回去之后, 又继续干活儿了, 顾南风继续做他的鞋,他明晚上要把鞋子给他大哥拿下去。

  今日, 他阿爹和大哥两个,就要去地主家里干活儿了, 砌墙师傅可赚钱呢,且建房是大事,你虽是给人干活儿赚人家的钱,可人主人家也会敬着,这和地主家里的长工可不一样。

  想到大哥他们,顾南风又看了一眼菜地里的梅青山,他明日也要去地主家里。正月的时候,大伯和姜家说好了,若是八字合适,就要让梅青山跟着姜老大一起学杀猪。

  姜家去算过八字了,梅家也早去算过了,梅青山正适合干这个。

  梅青山要学杀猪割肉,原本是冬腊月的时候最好,那时候杀猪的人家多,但眼下便有机会了,他们村的万地主家里要建房,别人给干粗活儿要管饭的,且一日两餐得有一餐带荤,所以得要杀头猪。

  如此,梅青山这便有机会跟着师父出活儿了,现在能将手艺学到手那是最好的,下半年就能自己杀猪挣钱了。

  梅家父子几个,隔日一早就往村里地主家里去了,没多大会儿功夫,梅家两兄弟一个在跟着阿爹学砌墙,一个在跟着杀猪匠学杀猪的事儿,便传的满村子都知道了。

  其他先不说,这砌墙师傅多赚钱大家都知道,至于梅家老二学的手艺,这杀猪虽然是见血的活儿,大多人不敢沾,可只要人家适合干这个,又有本事赚钱那是早晚的。

  毕竟,大多杀猪匠最后都做了屠户,直接去镇上买铺子开肉摊赚钱了,梅家这两兄弟是肉眼可见的会有出息的。

  梅家日子变好了,村里大多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都觉得这梅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明明去年还穷得叮当响,两个儿子都说不上亲呢,今年小儿子娶了夫郎了不说,他那个药罐子爹竟然也好了,甚至还开始赚钱了!

  你说这天上地下的变化也就一年不到,真是世事难料啊。

  “是不是他家那个养子带来的福气啊?我看那顾哥儿到了梅家之后,他家就一直在走狗屎运。”

  “现在都成亲了,要喊梅家夫郎了,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好像还真是这样的啊。”

  二月里还没有什么大事,一点杂事懒散一下倒也忙得过来。几个妇人碰到了一处,便能停下讲上半天的话,有时候身边的孩子都急了,她们却还说的唾沫横飞,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杨翠翠和她阿娘,路过那几个谈论梅家的妇人旁边时,自然听了几句,杨翠翠撇过头不接话没什么表情,倒是她娘也顺嘴说了梅家几句好话。

  母女两个离得远了之后,杨母拉了杨翠翠袖子一下,带着些警告的语气说道:“你给我老实一点,你这亲事已经定下了,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可别乱来。”

  杨翠翠被她娘的话说的心烦,脾气也上来了,虽说没有还嘴却瞪了她娘一眼,然后快步走了。

  杨翠翠脚下步子踏得飞快,感觉到她娘在追她之后,她走的就更快了。

  “烦死了!”杨翠翠觉得他爹娘真烦!她早就同他们说过了,她不惦记梅大河了,可他们还是一直说,特别是她婚期近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就要警告她一番,每次他们的警告都让她心烦,因为她又会想到梅大河,想起以前那些一厢情愿的日子,真是越想越丢人!

  杨翠翠心烦,她爹娘却担心得很,特别是她娘,自家女儿什么脾气做父母的哪能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女儿能惦记梅大河那么多年,不像是能一下子死心的,加之给她定亲之后她又天天丧着一长脸,一看就是不满意。

  女儿不满意她的亲事,杨家父母却满意得很。

  那户人家他们托了许多人打听,虽说家里条件不好,但家里父母人都挺好,兄弟几个关系不错,那孩子可是为了家里哥哥们有钱娶亲,才主动提了出去上门的,这样的孩子有情义,将来会对他家翠翠好的。

  杨家夫妻对女儿的亲事越满意,就越害怕出什么岔子,特别杨母,她都生了要给梅大河张罗亲事的心思了,想着两人都成婚了才能安生呢。

  杨家河梅家之前有些矛盾,可如今早和好了,杨母有了给梅大河说亲的念头之后,还真的认真给人琢磨起了亲事。

  杨家人这些心思,倒是无人知道,梅大河更不会知道,还有旁人操心起了他的亲事,但眼下他是高兴得很。

  “南风,这真是你做的吗?你这手艺进步挺大啊。”梅大河看着手里的鞋子,还立马的上脚试了一下,发现这鞋不止针脚好,穿上也舒服,正呵呵笑呢,结果转头就看见梅青山撇这一张嘴看着他。

  梅青山这个时候,也穿着顾南风做的鞋子呢,梅大河一看弟弟这样子就哈哈笑,然后弓着身子去看弟弟的鞋子,便是只有火光映衬,也能看的出来,梅青山脚上的鞋子就是囫囵做出来的,一看就是刚学会做鞋的人做的。

  “哈哈,南风,你这手艺不稳定啊。”梅大河继续傻乐,心里还挺美,觉得顾南风对他这个大哥就是好,给他做鞋都更用心,

  看自己大哥傻成这样,顾南风故意将脸离着火堆近了点儿,他想着让火堆把他脸烤的红一点,别人就看不出他在心虚了。

  顾南风脑子里正九转十八弯的想主意,想着怎么样才能试探出他大哥对张哥儿的心思,忽地,他的手却被梅阿娘给抓住了,原来梅阿娘见他一直往火堆跟前凑,以为他冷。

  “哎,这破天气,前几日眼看着就暖和了,结果又来了倒春寒了,这几天冷的和寒冬腊月似的。”梅阿娘抱怨天气,梅阿爹却不以为然,嘴里有些羡慕的说道:

  “要不说人万家是地主呢,这老天爷都帮他家啊,就是要让人发财!他家去年多种了不少的小麦,今年麦子铁定大丰收,还有冒险建的屋子又遇上了正好的天气,也不用担心墙裂了,你说这运气上哪儿说理去啊。”

  提到万地主家里,村子里就没几个不羡慕的,梅家人自然也一样,但别人日子再好也是别人的,还是顾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二三月是家里蔬菜最少的时候,梅阿爹的意思是让梅青山到附近的村子去转转,给收点黄豆回来,家里的豆腐坊还是要继续开。还有他们既然养了鸭子那就多养一点,等到家里的咸鸭蛋出来,若是味道好价格也卖的上去,就多买点鸭苗回来。

  梅阿爹说的这些,顾南风和梅青山两个都是琢磨过的,他们顺便的和家里说了要买驴的事儿,驴子不贵又好用,梅家两夫妻自然没有意见。

  之前梅青山说了,不去管陈家的事儿了,但只是他不管了,梅家其他人依然在管,大伯这几日便每日都在梅家帮着主事。

  陈嫂子的丧礼办的很快,她下葬那日,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去了,这一次梅青山和顾南风也去了,因着他们现在单过了,他娘去帮忙,只能代表大哥也代表不了他们。

  陈嫂子下葬那日,梅青山也跟着村人一起把人送上山了,送葬的人出门时,顾南风看着穿着孝衣的三个孩子,特别是那个个子还没到他腰处的陈哥儿,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阿爹去世的好时候,他还没有陈哥儿大呢,那时候他只有两岁。

  他两岁的时候,他大姐也不过十三四罢了,他娘将四个孩子养大,应该也是吃了很多苦。

  他娘虽然偏心,但至少将他养大了,没有将他给卖了,这年头卖孩子换粮的父母多的是,但,他娘将他养大,他也用他的亲事成全了他娘的心头肉,也算是还了他娘的养育之恩。

  往后,他不怨也不恨他娘了,他们母子两个的恩情也好恩怨也罢,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他们各自安生,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

  陈家虽然办了丧礼,但大家也知道他们家穷成这样,自然是办不好席的,好些人都是给了东西就走了,也没留下吃饭,只有帮着陈家张罗事儿的人在陈家吃了饭。

  等到陈嫂子丧礼办好,陈二娃杀妻的案子也结了。

  陈二娃杀妻的案子有铁证,加之他在劳里还有人‘照顾’,他根本扛不住审问,进去没两日也就招了。陈二娃被判了死刑那日,陈大娃还领着两个弟弟去见他们爹最后一面了,只是几父子有没有说上话就不知道了。

  陈二娃判了死刑之后,陈家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大家也要各过各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