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又没错。
万佛宗最近很忙。
试剑大会在即, 他们要加紧售卖丹药，同时开放灵宿, 给那些需要短期提升的修士们。但销量没有往前好。一则是因为东西的确是变少了。二则是因为林宗主也懈怠了, 仿佛无所谓。
千山已经是一团乱。如果万佛也乱了。他们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但林羡风真的很颓废。
几个弟子聚在一起商量。结论就是，因为宗主失恋了。
如果说之前看林宗主还是有些失落，现在就整个一个失魂落魄。不听报告, 也不管宗门。整日里闭关锁殿，在里头抄写经书。
从妖山那日回来后问题变得更重了。
林羡风的确是为了沈席玉, 可是失恋了有什么办法。他没有办法。他太了解沈席玉了。他说出的话, 除非他死，否则绝不更改。
难道让他跪下来求他复合吗？
几个弟子请来了林羡风的好友, 也是沈席玉的好友, 紫英真人。
紫英真人一进屋, 就闻到刺鼻的味道, 喝酒了, 还是很多很多酒。只见一向风致端严的林羡风颓废地靠在榻上。
他一把抢过林羡风的酒壶。
刚才他听弟子说, 连月来, 林羡风都是这样度过的。
紫英让弟子给他们的宗主洗洗脸, 又给他换了身衣服, 至少让人清醒一点再来劝解。
林羡风从宿醉中醒来，温俊的脸上闪现一丝脆弱，茫然地拿手蒙住眼，过了许久睁开眼，看清来人, 才缓缓坐起来, 连声音都有点颤, “紫英。是你。”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副德行如何为万佛宗宗主。”
“我不想做了。”林羡风叹了口气, “不知道意义在哪……”
“羡风啊。你何必呢？”他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可是没有必要搞成这样吧。都是几百年的朋友啊。“你若是还喜欢江陵。你就再跟他说一下嘛。”
“不。”林羡风痛苦地闭了闭眼，“他不会回头的。”
沈席玉是一个永远往前看的人。他绝对不会回头。
“哎。我也不知你们到底怎么了。先是江陵说自己宗主不做了。要来我这里当仙师。当就当吧。然后又是你。你们突然就分手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江陵这个人，看似冰冷，其实心热。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
林羡风低着头，没有回应。
“那就是有了？谁啊？”
林羡风道：“人总会做错事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要这么绝情，一转头就找了别人？”
紫英想起沈席玉旁边的一个漂亮少年，“哎。既然你喜欢了别人，他也有了别人。你们就算了嘛。”
“不能算！”林羡风衣袍抖动，睁着一双血红的眼，“不能算。”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低得快飘渺了，“不能算的……”
没有人能跟沈席玉相比。没有人。
“你们不了解我对他的感情。你们不了解。”
他可以为了他长达百年过清修的生活。他一个法修，试问谁能做得到？他可以！为什么沈席玉要揪着他的一点错不放？
“那你想怎么样啊？把席玉绑来啊？我劝你不要这样。你们以前也是打过架。可你不是没打过吗？”
“我知道。”林羡风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我帮你去说说看。”紫英叹了一口气，“振作一点。万佛还需要你。”
紫英走后，因为外面众弟子已等待多时，林羡风喊他们进来，询问最近的事务。得知销量下降，也没惊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商议完，等弟子都退下后，林羡风喊住蔺忠，“最近有没有去你沈师叔那里拿灵兽？”
蔺忠惊讶道：“宗主。您这些日子这样，我们以为……所以没去拿。”
“没去？现在去拿。”林羡风打起精神，“关于江小鱼，你去找个合适的人，给他配个道侣。”
“宗主？”
“能配就配吧。这样还有助于他修行。你问问看。他的修为太差了。”他要表现出他彻底改变的决心来。“试剑大会准备得怎么样？”
“都准备妥当了，相信这次不会落人下风。”
“好。我有一件事情要交托你……”林羡风交代了一番。
蔺忠听完，诧异道：“宗主是想……”
“你只管去做。什么事情有我。”
林羡风说完，看到外面江小鱼在偷看，心中升起满满的厌恶感，喝道：“江小鱼。进来吧。”
江小鱼头一低，从门外进来。
“师父。”
自打沈席玉说分手以来，林羡风一对江小鱼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这反而给江小鱼一丝希望——因为喜欢，才会有差别的对待。
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等着重新被召唤的机会。终于，师父喊他了。
“我已经让蔺忠替你找了。你修为差。找个合适的道侣，能助你修行。”其他弟子都有了。有个道侣可以互相切磋互相学习。
“师父！”江小鱼没有想到，等来等去，竟然等了是这样的结果。
“以前的事情，你忘了吧。”
“师父。你怎么……”
“我对你……哎。怎么跟你说。”林羡风感觉很无奈，“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那日他无意撞见沈席玉沐浴，回来后心猿意马，那时，修炼又出了点问题，走火入魔，心神才一时把持不住。才会被无意间进到屋内的江小鱼撞上。他，才铸成大错。
事后，他万分后悔。而那段时间，他又还未恢复，江小鱼又相当主动，这才酿成了天大的误会。
“师父。不是的。只能是我。”江小鱼摇着头哭着说。他身世凄苦，进入万佛宗是天大的机缘。
可是修炼太苦太累了。没有人帮忙，孤孤单单的。要忍受非常人的痛苦。
听师兄他们说，最好的还是找个修为比自己高的道侣，这样修炼起来会没有那么苦，甚至还可以一飞冲天。
他好羡慕沈师叔，能被师父这么爱护着。比如马上到来的试剑大会吧，林羡风会为沈席玉准备好所有的丹药和阵符。平时打完副本有什么好的法宝，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沈席玉。旁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沈席玉全部都有！
江小鱼自认为生得还不错。他不像旁人，心气也是很高的，他谁也没看上，他看上了自己的师父。可惜师父眼中只有师叔，他只能偷偷暗恋师父。
恰好有了那次意外。原本他可以喊长老帮忙，但他没有。他任由这一切发生了。
喜欢一个人又没错。
“是吗？”林羡风苦笑，“我也相信只能是你。可是我何必苦苦守了一个人一百年。情至深处，不是说断就断的。我与你沈师叔，百年的感情。也不是什么人说进来就进来。那日，闯入室内的，不是你，也是会别人。”
“……所以，你想说，那都是意外？”
“不是意外。”林羡风道，当晚他是动情了。但仅限于此。“没有意外。但是我爱你沈师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江小鱼抓住林羡风的袖子，想去吻林羡风。
但林羡风挥开了他，“你以后会懂的。去吧。”
江小鱼哭哭啼啼地走了。
林羡风想起那些曾经跟沈席玉一起刷怪刷妖的日子，很无聊，很单调，那是他们一起为修炼升境做努力，他们还不是宗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
他心中偷偷地爱慕沈席玉，哪怕一点小变化，他都能高兴一整天。
道侣道侣。什么是道侣。志同道合、心领神会，是连枝共冢、蝻風睹珈至死靡他。他陪他走过这么多风霜岁月，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相信沈席玉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
……
事实是，沈席玉放弃了。
在他修炼无情道的漫长岁月里，对情爱的态度看的是这般淡漠。也许，年少时，他对林羡风有过别样的情愫，但太轻太轻了。后来随着修为的提升，这点情愫早已经云淡风轻。
轻到沈席玉一旦发现林羡风不再与他志同道合，不再与他心领神会，便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不是出于报复，而仅仅是不合适了。
他的心中装的是万里山河，家国天下，是天下大义，就是因为这样，他投入了极大的心力和热情，在培养三界继承人谢臻的身上。
云逸今日吃得好吗？他背书了吗？他今日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
这样狂热地去关注关心一个人，不是因为爱情，而只是希望借助他，来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沈席玉才茫然失措地立在原地，无助地像个孩子。
他这么这么为一个人，为了谢臻，他几乎放弃了所有。
生活、爱情、修为……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要谢臻成长起来，像一颗树，挺拔地，飞速地，它的枝叶必须不断延长，枝干粗壮，根部牢牢地伸向大地。
直到他比他还高，身体变得强壮，变得聪慧，待人温和。
这棵树繁茂强大，他欣喜不已。直到重生后，他不得不承认，
——谢臻就是他的理想。
一个人，长期地对这个理想投入这么大的心力，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所有都是一个骗局。
轰然惊醒。有一道雷从天劈落。幸好。那时，他身中万剑，死在玄冥之崖，剑穿身骨，身骨尽碎，真好。他当时想，一切都结束了。完全完全结束了。
他拼着最后一丝心力，让自己最后一丝魂魄都烟消云散。
他渴望着。由衷地希望，自己死后，再也不要醒来。
他，沈席玉，再也不想面对，这个把他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的世界。
再也不想见到林羡风，再也不想看到千山，最后，他尤其不想再见到谢臻，谢云逸。
作者有话说：
前世肯定虐，后面绝对甜。啊啊啊啊。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