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啊。”天阳道，“往死里叫。”
谢婉一向知道自己的儿子非常崇拜沈席玉。
因为崇拜, 所以奉他如神；因为敬畏，所以乖巧听话。别人说不动的事情, 沈席玉都可以。
上次谢臻告了汤主事一状。
她特地招了汤主事, 严厉地把他训斥了一顿。汤亭林有苦说不出，含泪地全部都承认了，还说是自己的错。
那样子既是憋屈又是委屈, 但还是咬牙承担了。
这是生存之道。他谁也不能得罪。可谢婉何尝不知这是儿子在戏弄汤亭林。她也不过是不想失了儿子的面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一个汤主事？后来她得知，是因为汤主事曾对沈席玉不敬。
维护人维护到这个地步吗？
尊贵的帝王捧着一盘糕点, 就像个侍卫, 小心谨慎地，希望自己的师父回头。而从头到尾, 沈席玉都没有一丝笑意。就这样, 自己的儿子还是满脸笑意, 居然还很高兴。
到底是师父, 真是不一样啊。谢婉居然还有点吃醋。
沈席玉辞职的事情, 她已经知道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也是很崇敬沈席玉的。毕竟是大宗师, 天下这样的人物, 能有几个？就算有, 能跟儿子谢臻相处的来吗？能放低身段教人吗？
好的老师, 是可遇不可求的。谢婉明白这个道理。
她动念之间，谢臻回到了隔间，心情倒是好极了。还哼着小调呢。
他回头问，“母亲上次炼出的丹药，可还有？我还想要。”
谢婉看着儿子天真楚楚的大眼, “我看你对谁都没有对你师父这样好。”
谢臻微笑地回头, “你看到了。嗯。毕竟是师父嘛。不一样。”
“他都不做你师父了。你这是冬日喝冷茶。你也不嫌冰。”
“师父一直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谢臻耸耸肩, 拣了块蜜果放嘴里, 无论旁人怎么说。他最近高兴得很，谁也不能说动他。
“你以后能对你娘子有你师父一半好。什么东境公主不在话下。”
天下四个境，每个境都有国家。东境的大周算是个大国，仅次于大梁。
谢臻笑笑，吃了两个蜜果，眯着眼睛对母亲道：“好甜。再来一些。”
……
拍卖拍到后面的时候，整个会场都已经萎靡。再惊艳的也看过了。所以灵兽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沈席玉的凤凰恰好排在了最后。
介绍的修士，看到了沈席玉的名字，还愣了愣，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灵兽。
虚空的黑暗之中，众人只见一只金色的凤凰缓缓地展开翅膀，它的双翼非常大，翅膀尾尖有流光溢彩的彩色圆片，美的不像凡间的灵兽。
市面上的凤凰很少有美到这个地步的。
介绍的人道：“作品：《江陵》，御兽师：沈席玉。”
众人只见这只名为江陵的凤凰浮在半空，蒲扇着硕大的翅膀，翅膀缓缓收起，轻巧地蒙住了凤头，开始旋转轻舞，再一一展开每一寸皮毛。它对面的所有灵兽竟不自觉地想去靠近。不止灵兽，还有在场的修士们，都被吸引了。
令人惊艳的技能——魅惑。
其中不少灵兽飞鸟被凤凰吸引了过去，被它硕大的翅膀包住，下一刻翅膀打开，这些飞鸟已经如干尸一般被放出，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技能，吸血。
其他灵兽不是没有这个技能，只是妖山怪物的吸血速度非常快，且相当彻底。
足够惊艳，又足够强大。正如它的名字，听到主人是沈席玉时，众人联系上次论道，不由地发出感慨，果然是沈宗主！
这凤凰就跟沈席玉一样。
平章真人正在看，旁边的修士纷纷问道，“平章长老。这沈席玉是您的弟子吧。”
“是啊。”
“我若有这样的弟子，也不用到现在也默默无闻了。”
“沈席玉天资高卓。以前在千山就出色至极。现在离了千山，还是做得很漂亮。”
“修真界有沈席玉，实为一大幸事。”
几个修真大能说得起劲。平章真人在几位大能面前只能点头哈腰，哪里敢反驳，反倒是略带了点得意道：
“他还有很多不足。但他的确是极为优秀的。
“我那几个弟子哪里比得上他。席玉他，什么事情都做得极好就是了。
“如何教导？没有。没有。这弟子自悟能力极高。都是自己拿主意的。”
这时，一个大能爽朗大笑道：“那倒是。就凭你资质这般平庸，应该也教不出这般优秀的弟子。所以，我说，有些人不会教，甚至水平根本不行，我想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
这话说得平章脸色一白，尴尬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有点丢脸。
哪知打击还未结束。
“天阳真人说的在理。像沈席玉这样的美玉，只用稍加指点就可。最怕是有些人不识玉，反倒把它当石头，这就坏事了。这美玉成了石头。这不是平白地让修真界失去了绝妙人才嘛。可这世道，好人人师的人可太多了。”玉琊长老道。
“平章啊。”那个天阳真人摸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听见你师叔说的话没有？你以后少说点话，别误了沈席玉。像你这种不知晦朔，不知春秋的人，就跟那个蜩与学鸠。你要指点，不如啊多读一点《逍遥游》。”
平章被两位修真大能批得一无是处。人家还半点指责的意味都没有。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天阳真人踢了平章一脚，“哎。叫价吧。我要了。我要会一会你徒弟。”
“多少啊？师祖。”
“随你啊。”天阳道，“往死里叫。”
“一亿？”
天阳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三亿。”
平章颤颤巍巍地点个法术，他这边暗阁一亮，在黑暗中闪出一个数字，一个大大的三字。
主持的修士大喊：“天阳真人，三亿灵石。”
三亿灵石！这一出价真算高的。三次过后，很快就有人继续叫价。
三亿三千万。然后三亿六千万。
也许是因为天阳真人的参与。大家似乎瞬间看到了这只凤凰的珍贵。纷纷出价。
不过几个回合。就叫到了五亿。
天阳真人是上个年纪的超级大能，许久不参与修真界之事了。现在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去蓬莱补天聚气，做一次任务就有大量的仙品。蓬莱打怪是如今修真界最难的任务之一。
能让他引起兴趣的，实在是少数了。
五个亿。应该是很抢眼的成绩了。可以排到了这次拍卖前三了。沈席玉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御兽师，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举杯庆祝了。
天阳又踢了平章一脚，“七。”
平章忙举手。
“天阳真人，七亿灵石。还有没有。有没有。”
再过去几个暗阁，里头的谢臻坐不住了。不可能明摆着有人在捧沈席玉，他也不插手。为什么有人要踩在他的头上去。而且那是他送的凤凰！不可以再给了别人。
“母亲。天阳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把他杀下去。”
谢婉不差钱，就是把这里所有的灵兽都买下来，也不会眨眨眼睛。可是这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哪有自己人捧自己人，这不是亏本吗？
她的原则是，赚别人的钱。而不是坑自己人。
“凤凰不是你买来送给你师父的吗？他拿来卖。你倒好，再帮他买回去。你何必整这一出，直接把钱送给他就是。”
“母亲。不是个理。”
“怎么不是？”
“师父不知道凤凰是我送的。所以他不知道。反正他高兴就好。”
谢婉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为什么儿子要瞒着，又为什么他高兴就好。
可谢婉不同意，谢臻就没有权力，眼睁睁地看着天阳拿下了凤凰的主动权。
少年那一股子懊恼悔恨的样儿，别提了。
谢婉道：“你想买。就用自己的银子。别用我的。”
她说完，就看到儿子沉下来的俊脸，那眼说不出的阴鸷和恐怖，连她都吓到了。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像表面看着无害。
这样的性子，不像她的丈夫。反倒像萧氏□□皇帝。那个原本只是个凡人帝王，单凭着一己之力，带着整个萧氏皇朝求仙问道，在强大的修真界面前杀出一条生路来的人皇萧寂。
谢臻怒完，转身便走了。
谢婉摇摇头，整日师父师父，也不知道沈席玉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有机会她可要问问。
因为拍卖结束了。谢婉从暗阁里出来，恰好遇见天阳真人。这是她的老顾客了。
“太后娘娘，好久没见了。”天阳喜滋滋地说。得了这么个漂亮灵兽，他心情很好。“那灵药，便宜一点呗。”
他们做任务，所消耗的灵药灵丹极多，谢婉这女人赚得太厉害了。他们是可以自己炼药，但时间精力有限。且性价比不高，直接去买更划算。
谢婉横了他一眼，“天阳真人日入斗金，还跟我这么个女人计较啊。我一个女人，带了个孩子，多可怜。天阳真人该多扶持我才是。”
天阳心中暗喊，就你会装可怜。“你不是得了沈席玉这样的宗师吗？沈席玉，后生可畏。你有沈席玉这样的朋友。我才羡慕呢。我现在要去见他。太后娘娘一起吧。”
“请。”
作者有话说：
谢臻（用手背抹眼泪）：总有一天我要 奉上整个天下给师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