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和蚂蚁
尽管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现在情况的不对劲, 但当女生说出“我是来投案自首”的话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陈九月一行人。
刘队一行人刚刚看完监控准备出门逮捕罪犯,救听见了女生清亮的声音, 跨步走出, 就看见监控里的女生和保洁阿姨一起站在了大厅。
犯罪嫌疑人自己送上门来投案自首了?
鹤长亭和陈九月对视,他手指微动, 最终闭上了眼睛, 颓废地靠着墙。
“那个畜生, 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我当时只恨没能活剥了他。”琳达勾唇,脸上呈现出一种轻松而洒脱的神态。
陆辛突然有所明悟, 也记起:江星乐死的那天, 琳达也在现场。
S市少不了豪门年轻人的聚会, 尽管陆辛已经和现在的这群年轻人并不相熟,但他还是收到了邀请, 酒会就在景豪酒店举行,层数刚好在江星乐死亡房间的楼上。
他本来一开始不想去,但恰好收到了之前对江星乐的深入调查资料, 他看了觉得许攸太过冒险,于是决定前去阻拦和劝诫, 如果许攸有危险也能帮助一二。
但“我想帮你”这个话,陆大少爷实在说不出口, 他另找了个借口, 半路加入了酒会,又时不时出门走动到楼下。
所以这两层楼拍到他行踪的监控录像都被删了。
琳达是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 家境贫寒但干净清白, 模特出身, 脸蛋漂亮身材又好,男女通杀,不少人做过她的裙下之臣,不仅如此,她性格活泼开朗、落落大方,言谈举止得体而端庄,带出去也很长面子,这种聚会聚餐,一般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陆辛见过她几次,也受过对方几杯酒,不过他对她不感兴趣。
那天酒会,陆辛出去两次都和她打了个照面。
第一次,对方拿着酒杯立在走廊,回头看见陆辛,优雅地点头与他隔空碰杯;第二次,陆辛走出电梯,琳达从一旁洗手间走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这个女人详细地注视着自己的行踪,而利用错开的时间进行了杀人栽赃。
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帮凶。
真凶送上门来,事件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鹤长亭三位嫌疑人被要求再次回到审讯室等待真凶的犯罪自述。
陈九月起身看向三人,招手微笑道:“你们慢慢等吧,阿淮回H市了,我要去接他。”
他转身,然后顿住,脸上的假笑消失不见,阴冷沉郁随之覆上,他深吸了口气,随之大步走到三人面前,在警察还没能来得及反应时就掐住了许攸的脖子,再将其抵在墙上。
怒火和杀意在心底肆虐,手上逐渐用力,对方双手握住他的手指想强行扳开,因为她已经有点呼吸不畅、面色涨红。
身后有人在拉他。
怒吼和喝骂声交织。
陈九月转了转脑袋,嘴角弧度上扬,松开了手。
许攸靠着墙滑倒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拍打,一只手仍护着脖子,咳个不停。
陈九月蹲下,单手捏住许攸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许攸,下次别再搞这些小动作,我很不喜欢。”
“咳……咳咳……”许攸说不出话来,陈九月是真疯子,他刚刚想杀了她!
“阿淮是我的,你不能碰更不能想,记住我的警告。否则……”
这是威胁,堂而皇之的威胁。许攸身体颤抖,有些害怕。
陈九月起身离开,警员将许攸扶起,鹤长亭冷冷地看着她,问:“你做了什么?”
许攸低垂着头,并不说话。
说什么呢?说自己拿江淮当筹码向许父求助,再和江玮谈判达成协议。
审讯室里,琳达闭着眼睛,又睁开,抿唇,“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警官我会被判死刑吗?”
门被推开,有警察向她对面的警察耳语。
“周妙小姐,你的律师向法院和警察厅申请了当年你那件强·|奸案再审,关于江星乐的所有犯罪事实也会重新探察,但你的杀人事实成立,所以可能会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周妙趴在桌子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对面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望向透明玻璃外。
监控室内,坐在座位上的两名警察红了眼眶,恨声道:“江星乐这个畜生!”
“咳”,站在一旁的一名警察咳嗽一声,摇头叹息。
琳达名叫周妙,十七岁从农村来到大城市打拼,因为漂亮的外表和高挑的身材做了平面模特,后来被经纪公司签约往专业走秀上发展,道路虽然艰苦但周妙觉得很开心,她的前景一片光明。
但转折在一次酒会上,她们一群模特进入了豪门公子哥的酒会当花瓶镇场子,一来挣点小钱,二来结实点人脉,周妙并不抗拒。
她混在人群里如鱼得水,总是能三言两语绕过陷阱保全自身。直到她遇上了江星乐,对方对她很感兴趣,并且乐得见她反抗抗争,她挣扎过,可惜反抗无果。
江星乐当时年少,却有着一颗漆黑腐烂的恶魔心脏,令人生呕。他手段及残忍,把人不当人一般去折辱,他喜欢看一个正常人在他手下丢失掉所有属于人的一切。
周妙好几次求生意志都要被磨灭,她感到绝望。
终于,有人将她救了出来,她的男朋友,一个S市边缘街区的民警,22岁的青年人。
他和周妙一样来自农村,他很爱她。他陪着她,收集证据起诉江星乐强·|奸等罪,但始终无果,并且因为这件事,周妙被公司抛弃、行业封杀,她的男朋友也丢了工作。
她几度在家想崩溃自杀,他拦住了她,并说他会一直陪着她,不会放弃。他们要追寻一个真理、一个公道。
一周后,周妙终于缓了过来,决定出门找工作。
晚上,她做了一桌饭,想等男友回来告诉她找到了服务员工作的好消息,可是对方久久没回来,然后她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他,手机主人出车祸当场死亡,对方酒驾追尾。
医院里的凶手,躺在病床上依旧笑嘻嘻打量着她发出下流笑声的黄毛,周妙认得他,江星乐身边的小弟。
她发疯一般冲过去,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到他身上,却依旧难消心头之恨。
她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希望他们都去死。
她最恨江星乐,她要他死。
用光了所有积蓄,为他的墓买了处好位置。周妙在墓前坐了一天,沉默地不知说什么。
她也恨自己,是她害死了他。
她要为他报仇。
靠着之前残存的人脉,她打听到了江星乐的位置,画了一个精美的妆,包里揣了把水果刀,就往酒店走去。
她在路上想了很多,心情平静而从容。他在下面等她。
走到酒店门口,抬头一望,就看见侧方一条白色裙子飘落向下,“啪”的一声,血浸满了白色裙子,然后向四周流。
“有人跳楼了!”有人发出尖叫声。
周妙望着楼上,只见黑色的小点撤回房间。
人群向跳楼的女孩聚集,周妙觉得自己似乎刚刚瞥见了那女生的脸,她不受控制地迈脚向女生走去,站在人群内圈,呆呆地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眼泪在脸颊流淌。
江星乐被抓了,他身边围着警察,他们把他带上了警车。
他是凶手!一定是他!
周妙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因为她想杀了江星乐,但是太难了。他被保护着、限制着自由,却依旧不承担任何罪责。
他出国了,周妙没能报仇。
但她不打算放弃。她在他碑前跪了一天,然后改头换面重新走进曾经厌弃的会场。
她认识了很多人,也和许多江星乐的受害者取得了联系。
张姨就是那个白裙女孩的家人,楚稚的养母。
楚稚从前被丢弃在农村,后来才被找回家,张姨以为自己女儿回到大城市就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她很想她,却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她,她不希望因为她而打扰到他们的生活。于是她一年一年往楚稚家寄东西,衣服、年货、信……
直到东西无法寄出返还到她手上,才得知楚稚家已经搬走了。
她应该怎么联系她的女儿?
她拿着微薄积蓄来到了城市,去探寻楚稚的踪迹,然后得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
楚稚在几年前就死了。
死得很惨,被人强·|奸、□□,然后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
楚稚家的人拿了犯罪方的一大笔钱,原谅了对方。
楚稚就这样被人遗忘。
她就说,楚稚,她的女儿,她这么爱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联系她这个母亲呢?
她觉得很后悔、很痛苦、很失败。
她的女儿,她不应该让她离开,她不应该像傻子一样这么多年不去找她。
小稚是不是很恨她,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小稚还那么小,那么怕痛,她一定很痛苦,很害怕。她一定希望妈妈能在她身边,她需要帮助。
她是一个失败透顶的母亲,她很痛苦。
她恨透那些伤害楚稚的畜生,却囿于处境无法得知他们的真正信息,想报仇却迷茫无助。
周妙找到了她,她时常来墓地看望男友,顺带看望当年那个死在她面前的女孩,她发现了这个跪在楚稚墓前痛苦的中年女人。
因为一个目的,她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让江星乐这个畜生下地狱。
这次的行动里,有很多人在参与,他们可能不是计划的执行者,确实计划的推动者,他们躲在暗处,冷眼瞧着,然后等来胜利的讯息。
其实这件事对周妙来说做得很简单,她等待着江星乐的落单空隙,进入房间,然后用当年那把水果刀杀了他。
割喉的时候,江星乐在挣扎,他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周妙,嘴里却发不出声音,狼狈不堪,感受着身上血液的流失与死亡的降临。
周妙冷眼瞧着,然后伏低身子将唇凑近江星乐的耳旁,“我很后悔,这样的死亡还是太便宜你了。你这辈子作恶多端,在你手里失去性命的人太多了,但你必须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他,所以你死在了我手里。他叫李想,木子李的李,梦想的想。”
再之后,在景豪酒店当清洁工的张姨进入房间,周妙和她擦身离开。
水果刀由周妙带走,传给了其他人,最后在警察进入酒店时就带离酒店进行了销毁。张姨则是留下利用身上现有工具将周妙来过的痕迹消除。
她看着床上的血尸,并不恐惧也并不惊喜,只觉得很累,想回到老家躺在曾经小稚居住过的房间沉沉睡去。
她实在太累了。
这个畜生的死亡并不能给她心灵带来半分慰藉,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小稚能活着,安稳地陪在她身边。
江星乐死后,面对这位撞见案发现场的清洁工阿姨,警察都认为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绝对无法完成割喉一个成年男人的行为,并且她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受了血腥现场的刺激。
“也就是说,你们这个复仇犯罪团伙,并不是只有张姨对吧。你负责割喉,张姨清理现场并做伪证,谁负责了下毒呢?你们应该会考虑到,你一个女生根本不能单独杀江星乐。而且为什么那么巧,他们三个不仅替你们负罪还销毁了证据。”
“这些年来,为了杀江星乐我一直在接受体能训练。总之,事实就是我杀了他。监控里不是很清楚吗?”
“你不肯说。鹤长亭是你们的帮凶吗?”
“不是。事实上,他只是一枚棋子。张姨在追查楚稚的事上发现了他的利用价值,于是就利用他来开启那天的混乱局面。”
“他是个好人。”
“你们既然已经决定利用他们来替你们挡刀,为什么又突然决定来自首?”
“事实上,我和张姨最开始决定作为这件事的执行者时,我们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毕竟他们不是把那天的事都说得一清二楚了吗?删掉的监控终会重现的,这是逃不掉的。我们只不过是又偷到了几天的时间来整理最后的人生,比如去我男朋友墓前喝几杯小酒。他当年其实想当刑警查案子,但被分到了郊区当民警,我不想当一个潜逃的罪犯让他失望。”
“但我真的不后悔。”
在这个复仇计划里,周妙隐去了两拨人。
一个是陈九月,张姨追查当年楚稚的事,竟然发现了那个真凶也曾被惩处过,有人帮过楚稚。
她找到了陈九月,一个监狱里的杀人犯。她通过探监和他见面,发现男人长相并不凶残,甚至是很年轻。她拿出楚稚的泛黄旧照片、新闻报纸等向男人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缘由:请你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再帮楚稚一次。
男人神色冷淡,他拿起照片扫了几眼,然后直直地盯着妇女的眼睛,苍老、疲惫、痛苦与恳求。
“说实话,我对你们的事并不感兴趣。不过,就当我心情好,或者做些好人好事,我可以帮你。去找一个人,鹤长亭,他应该也很想帮你们。”
陈九月神通广大,他帮助周妙她们找到许多有着同样目的的受害人,并且向他们提供了江星乐的详细资料。
有一天,张姨终于查清楚了鹤长亭当年对楚稚的帮助,并得到了许多楚稚留下的东西,她决定去找鹤长亭。
在路上,一辆车拦住了她们,一个瞎了眼睛的独眼男人邀请她们去咖啡厅喝一杯,谈点事。
从此之后,周妙和陈九月那边断了联系,张姨最后去看了陈九月,她站起身弯腰鞠躬道:“陈先生,谢谢你一直对我们的帮助,但是这件事终归该我们自己做,谢谢。”
“楚放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吗?”男人笑着开口。
“楚先生不知道,他只知道我找过你,但我们并没有明面上的联系。”
“我知道了,你走吧。”
妇女再次弯腰鞠躬,转身离开。
事实上,楚放之所以能找到周妙她们这一群人也亏了张姨。
前些年他联系上陈九月,撺掇他们联手报复鹤长亭他们,被陈九月拒绝了,他不死心多年来一直监视着陈九月的消息,然后顺着陈九月关注到了张姨,又顺着张姨查探鹤长亭的动作找到了周妙他们。
他不喜欢江星乐,想要帮他们。更想借着这群人做他手中的一把刀,斩向鹤长亭。只不过没想到机会来得那样快,其他两个本想分开解决的陆辛和许攸也重新回到了H市,并且许攸盯上了江星乐。
杀江星乐的计谋不需要他想,那群人自己会想。楚放要做的就是揣摩鹤长亭的心,再顺带许攸、陆辛两人,将这三枚棋子移动到必定的棋局上。
计划很成功,不需要他手上沾血,他纵览整盘棋局。
一箭三雕,用江星乐的死换鹤长亭和许攸的痛苦一生。
鹤长亭说不说真相,一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许攸是不是凶手,她都免不了要承担江星乐死亡的责任,家族会将她弃之如敝屣。
他赢了。
楚放稳坐钓鱼台,从容地等待第二次审讯的到来,四天时间,他等得起。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许攸、鹤长亭、陆辛三人通力合作,在夜晚甩开监视的人,汇集在一起互通了消息。
鹤长亭说出了所有,但也揽下了帮凶的罪责。
许攸说出了所有,但她早已联系上了父亲,并借着江淮和江玮达成了约定。
再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有自鸣得意的棋局,陈九月都站在他背后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眼睁睁看着他落下最后一枚棋子。
在他得意的这些天里,陈九月联系上了周妙她们,然后开始扭转棋局。
对方像一只巨人玩弄着地上的蚂蚁,蚂蚁在巨人的阴影下打转却看不到巨人,于是自以为比天更高比地更广。当蚂蚁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头顶的巨石慢慢悠悠地向它压来。
这是凌迟。
想通了一切,楚放瘫倒在地上,颤抖地取下右眼眼罩。他低着头,无形的阴霾将他笼罩,叫人看不起他面上的情绪。
他的手抚摸着右眼上狰狞的伤口,似乎这时候都能感受到上面带给他的剜心刺骨之痛。
“江淮,恨你的人不止我一个。”他声音颤抖,却透出十足的狠戾。
“我知道。”
楚放被家族放弃,这些年来也因为逐渐阴沉的性格而不受周围人饿的待见,平凡平庸,和当年那个少年人相去甚远。他没那么大能量。
策划这一切的与其说是楚放,不如说是“楚放他们”,当年那些在阴岭山上受过入骨之痛的人们。
当年阴岭山上一群学生,死了很多人。
那个胆小的胖子叫鹤千寻、爱撒娇大小姐脾气的张雪娇、大大咧咧的彭川、体育生的周城、两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刘旭一和刘清。
他们死了,但承受着他们死亡的痛苦的人们还活着。
无论这些人从前有多不堪,带给多少人痛苦,在爱着他们的人的眼里,时间使他们逐渐完美无缺,痛苦也逐渐有了转移的方向。
当年,为什么死的不是其他人!为什么他们没有活下来等到救援!
——鹤长亭肯定很讨厌鹤千寻这个私生子,他联合着其他人杀死了他!
——凭什么许攸和陈秋这些女孩子能活下来张雪娇却死了!
——周城是体育生,身体强健,怎么会活不下来!江淮那个病弱身子都能活?
……
楚放哈哈大笑出声,宛若疯魔了一般,他抬起猩红的眸子,道:“江淮,你知道我恨什么吗?我恨你们所有人!所有人!我恨阴岭山的所有人!当年为什么要上山!为什么要让他们乱跑!为什么要救了我!为什么让我丢了一只眼睛!为什么要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嘿嘿嘿嘿,你知道那个剜掉我眼睛的小孩的结局吗?我也弄瞎了他的一双眼睛,然后他走在马路上,被一辆车碾死了。我当时就坐着马路对面看着,心里好痛快。”
他用手撑着地起身,像是全身虚脱了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到江淮面前,伸出手,虚空握住他的脖子。
江淮依旧面色淡然地看着他,并不挪动半步。
“江淮,你去死吧!”他大吼,然后迈步向对面冲去。
“嘭!”
“扑通”
他被一脚踢中胸口,踹翻在地。
陈九月一脸担忧地走到江淮对面,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视线紧张地落在江淮脸上,问:“阿淮,你没受伤吧。”
作者有话说:
无论是这个小世界还是这本书整个故事,因果孽债论是很重要的,善报得善果,恶果开恶花。
谁都不会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