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一句废话没有，说完就挂非常干脆。
莫寻被绑架了？
这怎么可能？
何以鲲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他眼底空洞地瞪着手机屏足足有十几秒，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又在混乱中化成纠葛的抽象的碎片肆意扩散，根本没有头绪。
“何以鲲？”
曹墨夫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别着急，我们好好捋一捋，这看起来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
然而何以鲲根本没跟着他的思路来，这个人好像跳台了，“老师，我这就去筹钱！”
“你冷静点，有了钱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何以鲲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使劲咽了咽喉咙，“筹不到钱莫寻会死的老师！”
因为太激动，何以鲲的尾音都破了。
曹墨夫来了个深深的呼吸，他知道这个人情绪已经失控了。
“严格意义上讲，你是个特工……你要意志坚定、遇事冷静，永远保持头脑清醒，老师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一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二来，我不希望我们都看走眼了……接下来继续跟刘刚合作，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见到会长。”
“可莫寻怎么办？”
曹墨夫瞪了他一眼，“你好好想想刚才那句话，他们要10亿的现金，关键是现金……你们家账面上有多少先不管，你知道现金和账面数据的区别吗？”
“……”
“一亿的现金按照重量算，应该是115吨，10个亿就是115吨，何以鲲，你这么好的脑子自己想想吧，如果你是绑匪，你要带这么多累赘逃跑吗？十吨，至少得用一辆卡车带走，绑匪疯了？”
“……”
何以鲲还是静不下来，“那绑匪到底要干嘛？”
“你别急，莫寻不会有事。”
老师继续说，“我觉得这事可能跟女神会有关，上次莫寻不是被绑过一次了吗？这两件事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人的手笔，但你想想，莫寻自从接触到女神会就麻烦不断，所以这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而且人被绑了，没说清楚交易时间、地点，甚至连人质的死活信息都不提供，显然不合常理……我要没猜错的话，他们就是在故意难为你，最多手上抓个把柄，要挟你与他们老老实实合作。”
“那，接下我们怎么办？”
此时的何以鲲基本上没任何思路了，跟平时他的判若两人，曹墨夫轻摇了下头，“接下来先给你看看脑子。”
没有惊动建宁分局，国安局暗自排兵布阵，开始盘查莫寻最近接触的人，发生过的事，甚至他的邻居朋友都暗访了……所有的工作都在看似平静的前提下悄无声息进行着。
同时，何以鲲也加紧盯着刘刚，要求面见会长谈“生意”。
茫茫公海上，一艘白色中型游艇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边。
抬头就是烤得冒油的大日头，低头就是一望无垠、蓝汪汪的海面，海风不算太大，但莫寻不愿站在甲板上吹风，基本都躲在船舱里，已经三天了。
那天等他忽然明白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已经晚了，才发现他喝的茶水里做了手脚，眼睛一花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这里，真是一次神奇的旅行，为了表示抗议，莫寻都不想跟他李叔说话。
然而他李叔依旧在他耳边整日唠叨不停，同时对他关爱有加。
其实莫寻内心始终抗拒的是，他不想承认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李昭也不着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拿出很多胡春燕与自己的合照给莫寻看，说了很多关于胡春燕的故事，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如何互相喜欢，一起游湖看海。
但同时也对她充满怨恨，说她心狠，怀了他的孩子却抛下他独自离开，一个人消失了25年没有任何音讯，这是李昭一辈子的痛。
可是上苍有眼，他居然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莫寻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凭他对胡春燕的记忆，不管父亲怎么对她好，她都是冷冰冰不给好脸，话也不多，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想想可能心里有别人，住不下另一个人了。
莫寻不懂他们的爱恨纠葛，但他知道莫荣生是最终的受害者。
怪不得父亲会问，是不是她已经走了，看来父亲对她是很了解的，他知道她不爱他，只是嘴上不说。
莫寻在想，胡春燕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对她念念不忘？他知道母亲很漂亮，但他无法揣测爱上母亲的心理是什么样，于是，便毫无悬念带入了何以鲲。
如果何以鲲离开他，他会怎么样？会惦记他吗？会难受吗？会疯吗？
莫寻不敢想了。
“所以，不要相信什么爱情，这东西跟鬼一样，听说的人多，见过的人少，不是少，是没有……所以你相信我，只有钱才是最真实的，能给带给你扎扎实实的安全感……”
“所以……我这辈子还能找回你，这是我的幸运，这应该是上帝安排好的，你要相信命，遇见我，就是命运在给你做出提示，对，命运在提示你……中国人讲命，西方人讲上帝，佛家讲缘，道家讲道，其实讲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你要顺从自然规矩，要顺从而不是逆行而上，只有顺应天意你这辈子才能过得好。”
李昭坐在他旁边，手里掰着一大块榴莲，一边吃，一边给他摆呼。
莫寻知道他李叔口才极好，出口成章，不管说起什么都是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根本打不断，反正他这个当律师的比不了，所以每每讲起这些他都选择闭嘴，因为只要他反驳，就会迎来新一轮的人生哲理打得你头昏眼花，他这几天听得够够的了。
可是莫寻也有绷不住不住的时候，比如现在。
“照你这么说，顺应自然才是对的，那么问题来了，我既然不愿意，你却违背自然给我下药，并强行将我绑来，这是哪门子的顺应天意？不就是跟天意作对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强行绑了你，但它是有前提的，你听我说啊……是你先主动找上我的对不对？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跟胡春燕长得很像，天底下没这么巧的事，我再看看你的年龄，基本就能对得上了，这个概率就更大了，所以当你打电话要见我的时候，我感觉这应该是父子间的感应，毕竟你的体内有我的基因，这东西很神奇，以后给你个课题自己去研究，今天先不讲……所以，天意来了，得抓住，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所以才把你带到这里……”
“看，外面的风景多好，换一个环境心情就变了……没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我这么用心对待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要知道，换了别人可不一定了，你好好想想，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图你什么呢？毫不夸张地说，我的钱可能是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不就因为你是我儿子吗？我的这些不都得留给你吗？你还用怀疑我的用心吗？所以说，你看看，这就是血缘的力量，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关系，至于其他，什么这那的狗屎爱情，少扯吧，劝你也别抱什么希望。”
可能憋太久了，莫寻真的感觉有必要反驳他几句，“你自己留不住人，就说世界上没有爱情，是不是太狭隘了？”
他真心觉得何以鲲不是，肯定不是。
老奸巨猾的李昭睨了他一眼，“别把话说早了，得看鲲总下一步怎么表现。”
李昭打电话的时候，莫寻就在身边。
他觉得这个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想法特别超前，甚至比年轻人都能作，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年纪还能活得天马行空想干嘛干嘛，对于莫寻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反观他自己，从小在一个管教严格的家庭里长大，守规矩、老实本分、按部就班，他知道自己有老干部气质，尤其等到父母双双出事，他的这种特质就更加凸显，不管能不能担得起来，反正肩上的重量一点不少、责任也越来越大，总之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有脾气不敢发，成天过得小心翼翼。
所以，当李昭打算“戏弄”何以鲲的时候，作为一个严谨的律师，他深知这样不对，但却没有反驳，他似乎被感染了，想要放飞自我。
“都过去几天了，也该差不多了吧，他们家也不缺钱……”说话间，李昭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连莫寻自己都有些期待。
电话拨通了，李昭一本正经地问，“给了你三天的时间，钱应该筹到了吧。”
电话是免提模式，何以鲲特有的嗓音清晰地从听筒传出来，“你终于来电话了，其实上次就该跟你说的，可是你好像很着急，直接就挂了。”
“你要说什么？”李昭慢悠悠问。
“撕票吧，我跟他就是网上谣传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在建宁有多少男女朋友？不差他一个，总之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莫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