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昏迷的时间不久,也就半刻钟。
至于江肆含糊不清时说的话,她没再问,而是让她休息了片刻才赶人走:“走吧,不过你最好不要回到对面,而是在这家客栈随便找一间空房。”
“免得阿越再受你的影响。”
“我知道…”江肆点头,整理好之后又躬身向蓝钰郑重的道谢,治疗阿越是有条件的,所以江肆不必如此,可帮助自己,必然还是要道谢的。
只是她经历过剧痛后,浑身想要散架了一样,腰身刚刚弯下就晃了晃身,好在蓝钰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语气略微嫌弃的说道:“别摔在这里,我可没那力气扶你回去。”
“更何况,我救你…不过是顺便而已。”
“你倒是该想想,我的条件有多难吧!”
江肆也算是有些了解蓝钰,知道她说话的方式向来如此,帮自己不可能是随手,她在给阿越施针之后的样子江肆看的清楚,再给她施针的时候完全就是硬挺着的。
不太可能是顺便。
至于条件…
江肆笑了笑,声音虚弱的说道:“不如你现在就说吧,不等明日了。”
“只要我能做到,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那…我要蓝韶。”蓝钰说完狡黠的笑了笑,就在江肆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时候,蓝钰又说了一遍:“真心的,我想要在处理了西陲王之后,蓝韶跟我走。”
不知道为何,江肆总觉得她提起蓝韶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
怪活泼的。
那本就嘶哑的声音都变味了。
不过见她迟迟未说话,却有些焦急:“你不许出尔反尔,更别说蓝韶不归你管的话。”
“我知道,蓝韶会听你的。”
江肆也确实是想要说这句话的,如今被怼了回来,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扯着嘴角问她:“你这算预判吧?”
“蓝韶的主,我还真就做不了。”
听闻此话,蓝钰沉默下来,脸色变的更差了,半天才说:“那你,不许阻拦她。”
“那自然不会,蓝韶虽然是我的手下,可做什么都是她自己说了算。”
“就连我,也要依仗着她呢。”
蓝钰想了想,觉得江肆说的很对,是自己…乱了分寸。
确实,蓝韶若是不想,谁也没办法控制她。
她提的要求,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不过…
这件事,一直都让蓝韶操心,她能帮到忙,自然也是开心的。
说不定,蓝韶就会多看她几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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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去往上京,传信给慕舒阳的时间是六月中旬到,可实际上的预计时间是在六月初,差了近半月的时间,因为阿越身体不适,不得不在氺城停留几日。
可若是一两日倒也还好,可蓝钰连续几针下去,阿越虽然已经醒了,不过一日里却有大半日的时间也还是在昏睡。
至于江肆自己的情况,却是雨露期迟迟过不去。
无法维持最好的状态,也避免不了又耽搁几日,直到步入六月,江肆坐不住了。
跟在她身边的叶婵和乌泰更是心里着急。
这一次过去,本不想给慕舒阳太多的准备,所以一行十分隐秘,可若是真六月中旬到,也无法打她个措手不及了。
所以,不得不出发。
因为照顾阿越,近日江肆一直没有见到慕挽辞,阿越倒是会时不时往她住的客栈跑,阿越的消息江肆一方面是蓝钰嘴里听到,另一方面就是从阿梧那里了。
这一日阿梧过来时,蓝钰正在给她施针,江肆想要阿梧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可阿梧却是不肯,就在门边看着。
而蓝钰的针也是更不留情,比前几日都更深了一些。
美名其说:“快要出发去上京了,你的雨露期需得尽快度过。”
也是事实,江肆无法辩驳,可她却发现在一旁看着她的阿梧的表情好像比她更疼似的。
等蓝钰走后,阿梧的表情也还是可怜巴巴的,她走到了江肆的床边,晃动的她的手,软乎乎的问她:“阿母,是不是很疼的,姐姐每次都会哭的,阿娘会抱抱,我也想要抱阿母~~~”
江肆的心顿时就软的糊涂,那银针长过食指,说不疼那是假的,只是她锻炼出来了,从第一日疼晕,到现在只需要休息片刻便好。
却没想在听到阿梧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更疼了。
当然,明显是在心理上的,不过等阿梧撇着嘴环住她的脖颈要抱时,这疼化做了实质。
到底是个孩子,下手没轻重。
不过江肆却没把阿梧推开,只是让她的手放在背上,继续抱着她。
抱了有好一会儿,阿梧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小脸红扑扑的。
扭扭捏捏的开口:“阿母,我想吃奶糕了,你可以给我做吗?”
“嗯…?”话题转变之快,江肆有点跟不上。
但想了一想,便想通了。
阿梧这一趟过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事。
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前几日阿越病重时她也没怎么笑,来到她这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可也究竟抵不过一个馋!
伸手捏了捏阿梧的小脸,江肆不留情的嘲笑:“小馋猫。”
阿梧听了更委屈,撅着嘴巴替自己辩解:“奶糕好香,可姐姐病了,阿娘不能做给我吃,知渺姨姨做的…不好吃!”
听完她说的话,江肆皱了皱眉。
因为她也不会做奶香糕,没办法满足幼崽的需求。
不过嘛…
“换一种口味怎么样?”
“换什么?”
委屈一扫而空,阿梧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扑闪扑闪的。
江肆心中软了软,想起自己几年没做过的甜点…
“就,冰淇淋?”
“那是什么?!阿母,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呀。”
“今天听到了,而且你大概率也能吃到。”
明日,明日一到不管怎么样她要下令出发了,所以也就今日还算闲着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用具能不能让她做的出来了。
她起身就走,后面的阿梧开心的拽住她的衣摆也跟她一起,江肆顿时脚底乱成一团,想往前迈步怕拽到阿梧,往后退又怕猜到阿梧,最后晃了两下才站定。
回过头去,看到阿梧一脸无辜的盯着她顿时失笑。
虽然她年纪到了,但对做母亲这事…还是不会的,跟阿梧的相处完全不是慕挽辞那种带有母性光辉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相处,阿梧好像也是喜欢的。
江肆弯下腰把阿梧揣到了怀里,对于阿梧的身高来说和举高高差不多,这一抱让她眼睛更亮,龇着还没长全的牙,咯咯笑着。
江肆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把她揣出了房间。
一直到了庖厨,江肆才把她放心来,不过阿梧却不大愿意,搂紧她的脖子撒娇道:“阿母,还想要抱抱!”
“你听话,我才给你做冰淇淋吃。”
“那好吧…”为了吃的,阿梧松开了手,江肆忍不住笑她,小声嘟囔了句:“真是个小吃货。”却不想被阿梧听了个正着,满目天真的问:“阿母,什么是小吃货?”
“为什么我就是小吃货?”
她说话慢慢悠悠的,可明显疑问很大。
江肆也没留情,直言道:“因为你喜欢吃,所以是小吃货。”
“那阿母呢?”
“跟我一样吗?”
“不一样,因为我…会做给你吃。”
阿梧的问题太多,江肆不想继续回答了,说完便起身开始做。
这里不是北境,大概率是没有鲜羊奶的,江肆只能碰碰运气,可找了一圈下来,还是没有找到,便转头问阿梧:“你阿娘给你的做的奶香糕,羊奶是哪里来的?”
“是…是…”这种问题阿梧显然不知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江肆也不问她了,而是去找掌柜,让他去找些牛奶过来。
工程巨大,她想了好久的步骤,又等来了掌柜找来的牛奶,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做成了…
牛奶冰沙。
卖相并不好看,可是阿梧这个小吃货却是一脸好奇,伸手就要挖着吃,江肆讲了忙抓住她的手:“不许用手,我去拿勺子给你。”
她回头去拿,阿梧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冰沙,等她转过来的时候,非常迅速的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吃了满满一大口。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小孩子吃那么多…
连续两大口下肚,江肆不敢让她吃了,把冰沙抱在了怀里,阿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阿母…这不是给我做的吗?”
“是,但…你不能一次吃那么多,肚子会疼的。”
“哦。”阿梧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也不再要冰沙了。
江肆其实做的不多,又怕放的久会化,便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吃,毕竟她也…好久没吃了。
可是还不等她动手,阿梧又悄声的问她:“阿母,我可以拿回去给姐姐吗?”
江肆的手一顿,低头看了一眼阿梧,半天才说:“不行,你姐姐身体不舒服,更不能吃了。”
“这些…我先想办法冻起来,你明日再吃。”
“好,阿母。”
“那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我想明早起来就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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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阿梧睡在江肆这里是常有的事,江肆已经逐渐习惯,而且阿梧暖呼呼的,抱起来又软。
重要的是她会粘人,赖在自己的怀里就没完。
江肆几乎连动都不需要动,只需张开双臂就好。
而最麻烦的事情,是和阿梧沐浴。
她胆子小,又怕水,几乎是把自己绑在她的身上了。
“阿母…”
“我抱着你呢,别怕。”江肆出声安抚,又在她滑溜溜的背上轻拍着,可阿梧还是会下意识的扭动,手上绑着的手串时不时还会碰到她的后颈。
疼的江肆龇牙咧嘴。
阿梧瞬间自责起来,小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抚摸她的后颈…
“阿梧别动,嘶…”
冰冰凉凉的手串碰到江肆的时候,她冷的打颤,不过片刻却觉得疼痛减少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一会儿,很快就又开始疼了。
她强忍着,抓住阿梧的小胳膊仔细看了看。
红翡翠手串戴着十分规矩,是轻易不会掉下来的样子。
可她还是忍不住嘱咐道:“阿梧,这手串千万不可摘下来。”
“我知道,阿娘也是这样说的,让我不要碰。”
“嗯,真乖。”江肆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却还在盯着手串。
蓝韶跟她说过,双生子降生,多数都会体弱,而阿梧则是更弱,红翡翠消灾转运,阿梧一直带着自然能够平安长大。
毕竟阿越的情况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了,阿梧可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你记得牢牢看住了,没人在你身边的时候更是要这样。”因为担惊,所以江肆又絮叨了一遍,阿梧却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有点待不住了。
“我知道了阿母,我们快点出去好不好?”
可每日的沐浴是必备的,尤其是到了京畿天气炎热,所以尽管阿梧催促她,江肆也还是按着又泡了一会儿,才把擦干净了回到床上。
阿梧喜欢睡在里面,到了床上便趴着进去,然后拍了拍身侧,让江肆躺下。
她们两人的睡姿出奇一致,都是喜欢侧身睡,而且方向也都是一样的。
江肆听话的侧身躺好,阿梧扭了一下躺在她往她怀里挤。
小孩子睡眠本就多,阿梧这一天下来也没闲着,半刻钟都不到就睡着了,江肆抱着软乎乎的阿梧睡得也极快。
而且这觉还睡得格外舒服,舒服到江肆想要赖床。
可阿梧还惦记着冰沙,醒了便起来自己穿衣裳。
江肆睡得正迷糊,想要伸手搂住阿梧的时候,却扑了空,惊的她一下坐了起来。
当看到地上正和外袍斗争的阿梧才松了口气,又下床去帮她穿衣服。
过来几年,她早就不是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嘉靖侯了,熟练的给阿梧穿好衣裳,然后才带着她出门…
带她吃早饭。
却没想到面对着肉包子的阿梧皱起来小脸,软着声控诉江肆:“阿母,说好了吃冰沙的。”
江肆的当做看不出她渴望,拿着包子放到她的嘴边:“冰沙太凉了,你先吃包子,晚些时候再拿冰沙给你吃。”
“好~”知道还有冰沙可以吃,阿梧满意的点点头,毕竟这包子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然后她接过包子,很大口的要上去,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
“那快些吃,吃完了…就可以回去找你阿娘了。”
阿梧虽然喜欢跟江肆玩,可是一整晚没见到慕挽辞也是想念的,听到她这样说,咀嚼的频率加快。
没多久,两人离开了客栈,往对面走去。
江肆一手拉着阿梧,一手拿着冰沙,把人送到二楼门口便把手里的冰沙放到她的手里:“你拿着上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客栈里除了掌柜和小二,剩下的都是精卫营的人,江肆送到这里也是放心的。
而就在她转身就走的时候,慕挽辞却站在了楼梯上方。
江肆知道慕挽辞没闲着,所以近日阿梧常去她那里的事情,也没特意的与她说过,每次都是阿梧来回传话,所以这见面打的江肆有些措手不及。
她更觉得,自己不该是把阿梧送到这里来的。
手下意识的离开了阿梧的肩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还没来得及走,慕挽辞便喊住了她:“江肆…”
江肆侧目看她,发现她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满面愁容。
这倒是让她觉得自己更该走了。
“明日启程,你莫要忘了。”她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走了几步还听到阿梧小声的喊阿母,之后…
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拽住。
是慕挽辞。
阿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你可是还有何事?”
“若有,你去找乌泰,或者随便一个侍卫。”
“我找你有事。”
方才没仔细听,这会儿离的近了江肆听的出她沙哑的声音,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
江肆低下头扯了下嘴角,才问她:“何事?”
“我昨日才听阿梧说,蓝钰每日也会为你施针,你是…”
蓝钰连续施针已经七八日了,她的雨露期很快就会过去,情绪也逐渐平复。
面对慕挽辞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很冷静了。
“我无事,顾好你自己和阿越吧,还有…我给阿梧做了冰沙,你看着她一点,不要让她多吃。”
慕挽辞眼眸突然亮了一瞬,喃喃地问:“冰沙…?”
江肆没回答,慕挽辞发亮的双眼又暗了下去。
莫名其妙。
江肆不想知道她为何如此,微微点头准备离开,却被慕挽辞从身后紧紧的抱住。
江肆愣了一瞬,然后冷冷的开口:“松开我!”
比起温软的娇躯,江肆更直观的感受是雪莲信香,她浑身一激灵,用力甩开,顾不得她站不站的稳,强忍着自己想要去捂住后颈的冲动。
慕挽辞她…
什么都不清楚。
“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则…”
否则她会更加的不客气,只是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因为慕挽辞眼眶通红,泪珠险些就要掉下来。
“你别再过来了。”
“对不起…”
慕挽辞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肆是觉得自己过分了的,可是…
“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都不是小孩子,我们之间的选择,你一早就是做好的了,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所以,别再说这些话,若非必要,也别再…靠近我了。”
江肆越说,心中越觉得苦涩,当年是她把选择权给了慕挽辞,慕挽辞也是选好了的,可为什么还会…做出那么多的奇怪举动,来扰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