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不耐的表情随着慕挽辞这句吞吐的问询逐渐变冷,靠近她发问:“北靖国事,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接着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下扫视,看出了她那略有委屈的眼神。
相识多年,江肆还从未像今晚似的见到这么多姿多彩情绪丰富的慕挽辞。
江肆十分好笑的问她:“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越国长公主殿下?”
“还是…嘉靖侯之妾的身份?”
江肆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想看看慕挽辞能够这般多久。
也正如她所想,她话音落下慕挽辞的脸色就由红转白,委屈的眼神逐渐消失。
原本,她对慕挽辞一个人在东海生下了她们的孩子,是有愧疚之意的。
慕挽辞必然会遭受到很多的苦。
有很多次,她其实是想过的,回东海看看吧,就算…不与慕挽辞见面,知道她还安好也好啊。
可是,没有一次她有过勇气。
毕竟当初,她是被慕挽辞亲手逼走的,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下意识的把主动权交给了慕挽辞,希望慕挽辞能够坚持和她走下去。
所以如今,她无能为力了,她已经缩回到自己的壳里,界限划的十分明显。
问询她的事情,慕挽辞已经过线了。
“宫门新建,殿下未必能够找的到出宫门的路,我亲自送你。”
江肆完全不给慕挽辞说话的机会,连着说了几句就伸手去拽她的手腕,想要把她带出殿中。
她走的急,慕挽辞完全就跟不上她,有些踉跄的想要把手从江肆的禁锢中拿走。
江肆手握紧了拳头,盯着她直到站稳了,手才缓缓松开。
面无表情的说着:“你跟紧我。”
之后便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感受到身后的慕挽辞跟着她。
回头看去,慕挽辞还站在原处,江肆也没动,就那么等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洵再次来到江肆身边。
等的本就不耐,见到苏洵的时候语气都有些冲:“还有何事?”
苏洵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慕挽辞,才开口说道:“陛下,小殿下她,吵着要殿下。”
她声音不小,慕挽辞也一定是听到了的。
明显也开始急切起来。
江肆本就不想留着阿越在宫中,瞥了一眼慕挽辞便对苏洵说:“带出来,你亲自带她和殿下出宫。”
“保证安全,送到家门口。”
其实苏洵也来的正好,江肆不想跟她纠葛,也不想送她了。
而就在她转身回宫殿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身后有热的靠近她。
带着十分浓烈的雪莲冷香。
她转过头时,苏洵已经走远,捂住口鼻紧皱着眉头。
这样的坤泽信香,就算用了抑制膏的苏洵也会觉得不适,就算离开了几米也仍然这么觉得。
而且,说到底慕挽辞也是江肆的人,她不能没有规矩,只好越退越远。
江肆又何尝不清楚的苏洵的举动,看了许久,她沉着脸说道:“苏洵,走之前去把桑枝叫过来!”
作为曾经标记过慕挽辞的乾元,江肆也没有能力抵抗得住。
甚至会比苏洵的反应还大一些。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忍受着身体的煎熬,江肆一步步走向慕挽辞,看着脸颊酡红的她,强硬的说道:“你故意的?”
“就因为不想让我立南宫媗为后,所以不惜牺牲你自己吗?”
冷静下来之后,江肆想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当年明明她对南宫媗并没有越距之事,慕挽辞仍会不满,甚至吃醋。
那种种举动,当时问她便有所察觉,慕挽辞在意的人或许是南宫媗。
只是后来的事情,让她渐渐忘记了,如今再被提及,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因为慕挽辞对南宫媗的敌意,未必就是因她而起。
慕挽辞有些难耐的摇头,张嘴解释:“不是…”
只是今日与江肆相处的时间太久,让她身体里暗藏了许久的信香活跃起来。
生产后,她雨露期向来不稳定,有时半年不来,有时每月都来。
卫念为她医治,也会给蓝韶书信求助,治疗后控制的还算可以,规律虽然变了但还有迹可循。
可自从知道江肆生死不明,踏上寻她之路后,费劲心力又郁郁寡欢,蓝韶教给卫念的药不好用了。
又开始完全没有规律,如今距离她上次雨露期,也不过才半月。
这种变化让她难以启齿,脸颊更是红润,就连吐出的热气都带着雪莲的香味。
甚至连头脑也开始混沌,她回想起江肆的声声质问,和那时距离她十分远的距离。
犹如她们如今的关系一般。
她不愿意。
雨露期的她,全凭本能的想着,她不要和江肆的关系就这般结束。
若不是如此,她何须苦苦寻找江肆一年?
难不成只是为了,知道她活着吗?
慕挽辞在心中暗笑,那些话,其实不过都是她在欺骗自己罢了。
人性贪恋丑陋,苦苦找寻的结果,不可能只是如此。
她大着胆子抓住江肆的手,软声喊她:“江肆。”
浑身的灼热感几乎快要站不住,但仍然坚持着与江肆对视着。
江肆问她,以何种身份…
“嘉靖候纳的妾是越国韶元长公主。”
“可越国已亡,我早就不是长公主了,我只是…只是慕挽辞啊。”
最后一句说完,慕挽辞的声音已经带着浓厚的哭腔。
而且因为离的近,慕挽辞的雪莲信香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两者相加,江肆竟然在这一瞬间变的错乱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
也因此而更愤怒。
她望着这张嫣红绝色的脸,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读懂了慕挽辞的意思,也因此而十分恼怒,凭什么慕挽辞就认为轻轻的几句就能改变?
加注在她的身上的那些伤害就能揭过呢?
她睚眦必报,经受过的伤痛不会那么轻易放下。
就像,她前世被双亲抛弃,对待感□□,极为在意,又别扭严苛。
所以慕挽辞的话像一个炸弹似的,让她治愈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
“慕挽辞,你也太过高看自己了。”江肆幽幽说道,让慕挽辞微微迷离的双眼有些诧异,却让江肆坚定了自己的心智。
她不能,也不可以被慕挽辞信香迷惑下去,她走向慕挽辞,几乎是紧贴着,声音沙哑隐忍,恼羞不甘:“我本是想和你一别两宽,再无关系,如今,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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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慕挽辞知道自己被江肆交到了桑枝的手中,还听到她轻声的嘱咐:“蓝钰很忙,直接送到太医院去。”
她费力的抬眼看向江肆,见她脸色甚至有些厌倦,又吩咐桑枝:“算了,还是把她送到偏殿,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江肆便大步离开,慕挽辞忍着不适,伸手抓住了她,轻声喊她。
可即将陷入昏迷时分,慕挽辞的声音极小,江肆听不清楚,也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明日的选后大典,不能有任何的纰漏。
因为慕挽辞和阿越耽搁下来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她吩咐桑枝好生看着她,便匆匆离开了偏殿。
慕挽辞也因为雨露期的发作,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深夜。
坐在她身边的人也不是桑枝,而是蓝韶。
在这偌大的宫中,除了江肆之外,唯一让她有重逢之感的要属蓝韶了。
她费劲的坐起身来,轻喊着背对着她身的蓝韶。
蓝韶回头看她,慕挽辞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困在了嘴里。
左右不过近三年未见,蓝韶的双鬓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
“在看这里吗?”蓝韶轻轻的抚了一下头发,笑着问慕挽辞。
见慕挽辞微微点头,她才稍作解释:“这些年操劳过多,无碍。”
她不愿多说,慕挽辞自然也不会多问,片刻后钟声响起,蓝韶看向往外缓缓的说着:“这个时辰,秀女怕是都该进宫了。”
曾经,慕挽辞亲自为慕泽晟选后选妃,这些流程在清楚不过了。
秀女们要从凌晨开始陆续进宫,检查体态仪容,合格者才有机会见到皇上。
之后便是确定位份。
如今这些都是江肆要经历的。
“后位,只能是…南宫媗。”
江肆与苏洵的对话又一次钻进她的脑海中。
她笑容苦涩,眼里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一旁的蓝韶看了,忍不住劝慰她:“再哭下去,眼睛怕是真不能要了。”
慕挽辞这会儿哪能听得进去这个?
她眼神空荡的看着头顶,想到自己在雨露期发作时委婉说出的心里话。
很是后悔。
不是后悔说出口,而是后悔今日才说出口。
她本就该遵循自己的内心,而不是…
“蓝韶,我想见江肆,你有办法吗?”
“没有,她想来自会来的。”
几年不见,蓝韶的性格其实也变了许多,少了从前爱玩闹的性格,变的沉默下来。
慕挽辞没再问起江肆,蓝韶安静的为她施针。
她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钟声再次响起,门也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的是一众宫女,见到蓝韶后福身行礼:“奴婢们见过易安伯。”
之后又齐齐冲着慕挽辞福身:“见过贵人。”
“奴婢们来给贵人送来秀女锦服。”
此话一出,蓝韶见到慕挽辞几乎是一瞬间白了脸。
也明白了江肆此举到底是何意。
在太医院突然被江肆叫来的时候,蓝韶看她情绪起伏的厉害,又是来照顾慕挽辞,便也猜到两人肯定碰了面,谁都不会愉快。
却没想…江肆竟然要慕挽辞亲眼看着她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