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羞于表达爱意的人, 相处方式也是别具一格。
司玉衡牵起索黛的手,入手肌肤触感犹如软玉,是光滑的, 同时也是冰凉的。
索黛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抓紧衣裙,相握的手不敢太用力,怕压倒伤口, 弄疼她了。
没想到司玉衡不管不顾,紧紧握着索黛, 带她穿梭在林子里。
索黛脚下几度踩不稳,山路崎岖难行, 她很少走过这样的路,要知道,连富人区的街道她也会嫌弃。
“去哪儿?”
司玉衡回头:“有没有闻到香甜的味道。”
刚才注意力都在两人贴在一起的手心上,索黛这才吸了吸鼻子,嗅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索黛:“是红兔花。”
司玉衡:“就在前面,这几天经过这里,看着它慢慢开花, 我敢保证,现在是最好看的时候。”
转个弯就到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兔花艳艳地开着,此花因花谢之后, 朝两边耷拉下来的花瓣像兔子耳朵而得名。
一到秋天,硕果累累, 不过红艳的果实有剧毒, 不能食用。
传说,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误食果实后,非但没有立即中毒身亡, 反而在山中坑洞里栽下一棵树,日夜以红兔果为食,直到她亲手栽下的小树长大了,女人才离开人世。
这也就是关于第一代圣女的传闻,是真是假,已无从考究。
索黛摘下一株红兔花,竖立的大红花瓣在她白皙的手里更加艳丽,她摸着花瓣,低语:“如果圣女食用红兔果会没事,那我吃了中毒,说明我不是真正的圣女?”
司玉衡站在坡上,弯腰捏索黛高挺的鼻子:“你别胡思乱想,你就是圣女,不用吃红兔果来证明。前几任圣女也没看哪个要吃果实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也没人质疑。”
索黛抓到她乱动的手,挡到一边。
“正是因为没人敢吃,所以就没有验明身份的方法。”
司玉衡:“要证据还不简单,你是女王亲封的,你孕育出了圣果。”
索黛眼眸疲惫:“不一定,每次你一过来,圣果的长势就会明显一点,难不成,你才是最有资格当圣女的人?”
“你别胡说。”
司玉衡管不住手,捂住索黛双唇。
“它对我是什么态度,真把我认成是圣女就不会这样了。索黛,你就是最圣洁的人,不要怀疑自己,你不能怀疑自己。”
索黛眨了眨眼睛,往日的嚣张和傲慢在某个瞬间荡然无存。
司玉衡最怕她褪下骄傲的外壳,变得不像她,于是叹息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来圣果就会成长一点,是因为你见到我心情发生了变化,当初老师也说过,圣果会吸收圣女愉悦时的情绪。”
不仅老师空口说过,索黛还在古籍上读到过。
安静一会儿,索黛耳根慢慢变红了,那不是间接向司玉衡表明,她看见司玉衡很开心?
司玉衡才想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圣果的成长痕迹或许就是好感值变化的过程。要真是这样,还挺有意思。
索黛不说的话,圣果都替她说了。
逐渐变成绯色的耳根比花还好看,司玉衡低笑,在索黛额头上落下一吻。
面对高傲不近人情的圣女,司玉衡心境平和,显得克制。圣洁的力量过于强大,连司玉衡也受到神性的影响。
索黛由司玉衡牵着,问:“你会给什么样的人带糖。”
司玉衡:“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无可替代的人。”
索黛冷着一张脸,眸光温柔无比。
心脏猝不及防隐隐作痛,司玉衡的笑容从嘴角下去,连忙移开眼睛,打岔:“到前面再走走,出点汗再回去。”
她一定是被人下了不能动心的诅咒。
司玉衡怎么也想不到,下诅咒的恶毒女人会是她自己。
绕着山顶走了半圈,索黛小腿有点酸,司玉衡就背着她走完剩下半圈,换做以前,索黛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这点改变只会呈现给司玉衡看。
索黛趴在司玉衡并不宽厚的背上,目光随着司玉衡飘扬的发丝移动。
“等会你怎么进去?”
司玉衡呼吸的声音很清晰:“圣果不待见我,我走隧道。”
二人有各自理由,先分道再会合。
身上出了汗,索黛准备两套换洗衣物,拿到洗浴间,司玉衡把隧道口用女仆送来的干花掩饰起来,才进去。
别看索黛能干出在圣池里洗浴的事情,她骨子里却是一个传统的人,同一个浴池还要在中间拉起轻纱,将二人分在两边洗。
司玉衡看破不说破,利落脱下衣服,甚至用后背对着索黛。
水汽氤氲成雾,谁也不说话。
太久没泡过热水,又因为两个晚上没睡觉,司玉衡一身筋骨得到放松,隐约困了。
她嗓音低哑:“我洗好了。”
索黛:“我也好了。”
司玉衡眯着眼睛穿衣服,索黛穿整齐后转身一看,她竟然把衣服穿反了,还没反应过来。
“穿反了。”索黛走过来,自然地解开记错位的衣带。
司玉衡双手僵在身体两侧,由着索黛把她衣服脱下来,翻了一面,又穿上去。
圣女在为她宽衣解带。
像是梦。
索黛看出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大发慈悲让司玉衡上床睡觉,司玉衡困意上涌,感觉自己没睡着就开始做梦。
一下子陷在柔软的床上,司玉衡有种身子下坠的错觉。
很久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铺,司玉衡很快睡着,进入浅眠。
她许久没有被噩梦惊醒了,这几个世界皆是如此,虽然记不清楚,但她就是能感受到。
索黛捧着书坐在床沿上阅读,一会儿看书上文字,一会儿看司玉衡熟睡的面容。天生一副戾气逼人的长相,记得很少有人愿意挨近司玉衡,但索黛不一样,她被这种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吸引,暗中去关注这个人。
期间几个女仆进来更换物品,索黛把床帘放下来,镇定自若,连坐姿都没有改变。
带头的女仆低着头走过来,说:“床上的也该换洗了。”
索黛神情淡定,冷冷抬眸:“你现在是叫我起来,给你让位置?”
女仆知道,又不小心惹到索黛了,连忙将头低得更深:“既然圣女不想换,那明天再换。”
索黛颔首:“下去吧,也就你们几个我看着顺眼一点,要是干不好手上的事情,麻烦主动到女王面前说换人。”
来给索黛送东西路程虽遥远,得到的报酬却是工钱的两倍,几个人吃着索黛的脾气也要把这活坐下去,出去之后,自然不会说索黛不愿换床单的闲话。
等人有序出去,索黛把床帘系好。
司玉衡一觉睡到晚上,徐徐打开双眸,迷茫地在记忆里寻找现在待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来这是索黛的床。
索黛把手上的书看完了,此时正在书架前翻找续集。
“有人来过?”
司玉衡见桌上放了很多新鲜水果,还有两个饭盒。
索黛找到书,随手翻了几页,视线仍在文字间:“来换东西出去,你睡死了,当然没听见声音。”
司玉衡当真要对索黛刮目相看,胆量绝对在她之上,司玉衡遇见这种事情,该有的心虚还是有的。
“我饿了,找点东西吃。”
司玉衡下床,把手伸向食盒,里面装着几块形状精美的糕点,索黛平时就吃这个。
她一口一个糕点,还不忘吐槽:“女王也太亏待人了,一日三餐就送几块糕点过来,塞牙缝都不够。”
索黛捧着书走过来:“你吃完了,我连塞牙缝的都没有。”
司玉衡一连塞两个糕点,腮帮子鼓了起来,说话还特别清晰:“我昨天给你买了零食,比起这个更顶饱。”
索黛竟反驳不了。
下一刻,司玉衡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胃内忽然腾起灼烧感,她本能把糕点吐出去。
索黛陡然反应过来,这里面掺了司玉衡不能吃的食材,作为人类吃下去不会起作用,不过作为吸血鬼,几乎是致命的。
司玉衡在本个世界将“衰”字演绎出另类风格,她一时不知道要先咒骂谁。
接过索黛手里的水,司玉衡灌下一大口,快速漱口。
但是,已经晚了。
司玉衡几乎是下意识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干痒的脖子,同时,无法呼吸的痛苦压着机智,司玉衡趴在桌上,阻止索黛靠近自己。
“出……去……关门……”
索黛紧捏着书籍边缘,心里纠结走了两步,再犹豫回头,看见司玉衡手臂开始抽搐,不忍心又停下脚步了。
此时的司玉衡狼狈至极,她从凳面上滑落摔在冰硬的地板上,仰面躺着,双脚奋力地踢动。
指甲并不锋利,在一次又一次的粗暴抓挠下,她的脖颈破了三四道口子。
索黛心一横,什么也顾不上,学过的知识在脑海里清晰成型,圣树的汁液可以控制吸血鬼的行动。
她跑出去把门关上,直冲圣树,胡乱抓了一把树叶,着急往回赶。
司玉衡没想她出去还会回来,索黛也没想过司玉衡已然蜕变成尖牙利爪的吸血鬼,与见过的扭曲五官不同,司玉衡眉毛颜色从浅黑色变成了深黑,血瞳,上下眼睑淬了一圈红色,妖孽的面容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是片刻愣神的空隙,司玉衡闻见浓郁的香味,飞身扑过来,索黛手上篮子里的树叶洒了一地,她脚下踉跄着,被拉进房间,而篮子同树叶被关在门外。
在司玉衡的眼里,面前的人只剩下半透明的血管,还有那刻急速跳动的心脏。
张开利齿,司玉衡把那具躯体压在石门上,低头咬在幽香浓烈的颈窝。
索黛惊呼一声,被桎梏在头顶的双手死死握下来,司玉衡开始吮吸,索黛则疼到冷汗直下,生理泪混入汗珠,她嘴唇颤抖。
“玉衡,好疼。”
转眼,索黛的指节和双唇都在泛白。
司玉衡不知道满足,舌尖舔.舐血迹模糊的脖颈,循着往上,又重新咬下去。
“放手……”
索黛无力地喘气,可是连呼吸也会带动脖子上的血洞,她的体温在流失,本来冰凉的指尖现在跟浸泡在冰水里没有区别。
一股力量在司玉衡身体里生根发芽,转瞬长成参天大树,肩胛骨一寸寸裂开,一对漂亮脆弱的蝠翼长了出来,它小得仿佛是婴儿的手掌。
索黛身子往下滑落,司玉衡捞住她,此刻的司玉衡的意识尚未恢复,完全是依从本能的指引,转而亲吻索黛双唇。
索黛在浅淡的亲吻中昏死过去。
司玉衡一手堪堪抱住她,一手撑在石门上,剧烈甩动头部,在蝠翼长定型的下一秒清醒过来。
她都干了什么!
奄奄一息的人躺在怀里,从脖子四个血洞里流出去的血液染湿了纯白上衣。这一瞬间,司玉衡恍若亵渎了神灵,心跳慌乱到没有节奏,接连不断地折磨耳膜。
慌张之中猛然看见石门压着绿色的叶片,司玉衡稳住颤抖的双手,打开石门,毫不犹豫地捡起叶片,圣树力量蕴含在叶片里,司玉衡的手立刻被烫出一个血洞。
她喂索黛吃下叶片,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索黛的名字。
索黛紧皱眉头,还好伤口没有发脓的症状。
半夜,四周冷寂。索黛一脸倦容地醒过来,看见白色床顶的第一眼,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是恶魔就待在她身边,紧握她的双手,这又让她意识到自己还在人间。
司玉衡的样貌又变得和常人一样,索黛伸手触碰脖子上的伤口,摸到厚厚的纱布。
原来不是梦。
司玉衡焦急地问:“渴不渴,嗓子痒不痒?”
她害怕索黛变成和她一样的怪物。
索黛摇摇头,目光涣散:“你上辈子一定是尖牙利嘴的狗。”
司玉衡拉起索黛苍白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对不起,是我没分寸。”
索黛忍不住眼圈泛酸,泪光在眼里闪烁。
“很疼,你知道吗,我以为你会把我杀死。”
也只差一点点了。司玉衡心有余悸,嗓音颤抖:“我怎么敢弑杀圣女。”
索黛语气坚定:“不,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