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水弋不围着司玉衡转, 改为守着月亮河的工事。
司玉衡忙着开采黑金石,两处一处在南一处在北,只有暮色四合后才见上面。
摇曳的烛光下, 司玉衡拇指摩挲着手上的一小块黑色石头,石头质地松软,浑身有许多小孔。
她在现实里也没听过黑金石, 不愧为名副其实的骁国特产。
半开半合的房门被人推开,司玉衡深邃的眼眸往侧方瞥去,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水弋回来了,倒是一日比一日晚归。
水弋进来看见桌上多了一件不属于司玉衡的斗篷, 还是女子的款式,当即眸色冷了下来:“将军把别的女人的东西带回来了。”没在询问,而是笃定。
司玉衡扭头,剑眉凛冽:“公主整日把那几个字挂在嘴边,跟街巷里的妇人一样烦人。”
这回换水弋语塞。
一把抓起冷月色的斗篷,司玉衡长腿跨出板凳,抖开斗篷, 披在水弋单薄的肩上,还把帽子拉起来罩住水弋的头顶:“按着你的尺寸做的,公主喜欢还是不喜欢?”
里面嵌有白色的绒毛,柔软暖和, 水弋思索半晌,问:“是那晚白狐的皮毛做的, 对吗?”
司玉衡颔首, 又问了一遍:“公主可喜欢?”
水弋双手摘下帽子:“喜欢。”
司玉衡唇角微微勾起:“你天天往外跑, 天冷了,别冻病了。”
水弋静悄悄从后面抱着司玉衡的腰, 额头抵在清瘦的脊背上,道:“将军关心我,我很开心。”
又在做戏。
司玉衡扒开她的手,淡定地坐回板凳上。
“将军不信我。”
司玉衡:“自然不信。”
且说冬去春来,月亮水重新注入骁国,举国同庆。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翻山越岭,通过层层关卡,送到司玉衡所在军营。
司玉衡挽起袖口,凑近鼻尖轻闻,娇养的手洗出来的衣服果然不一样,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体香。
“将军,圣旨到。”
司玉衡蹙眉,想了半晌,方想起来天边还有个皇兄,他好端端颁圣旨作甚。
从主帐出来,一干人员单膝跪地,大张旗鼓地接旨。
司玉衡撩开下摆,膝盖堪堪点地。
来人说皇恩浩荡,神神叨叨把圣旨放在司玉衡手心,叮嘱:“圣上让将军自行判断。”
是一道密旨,皇上不远万里送圣旨问司玉衡的意见,假若她这边过关,密旨便不再是密旨。
司玉衡后脚蹬地,忽地拔高,明晃晃打开圣旨,快速扫完全文,愈看眸子里的戾气愈重,皇兄怎么还痴人说梦了。
她胡乱卷起圣旨,进去主帐,不消片刻,里面传来摔杯砸碗的声音。
赵生汉和阿蒙对看一眼,摸不清她突然发疯的缘由,圣旨里到底是何内容。
少许,司玉衡又出来了,站在前排的几个人反射性后退几步。
司玉衡嗓音冷冽:“有事明日再议。”
她从让开的道中央走过,宣旨的宦官早就躲到一边,唯恐保不住项上人头。
从马厩里牵出马,扬尘而去。
这个时间,公主许是在河边浣衣,司玉衡策马狂奔,冲到河边遽然勒住缰绳,马前蹄扬到半空,忽地落下,砸出两个浅坑。
水弋双手通红,不解地看她。
几个月不到,水弋个子往上长了一些,眉眼如画,薄唇轻启:“将军有事要和我说?”
司玉衡放开马,让它上一边待着。
踱步走上前,克制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圣上下旨,让十三公主进宫。”
说着把圣旨递给水弋,水弋展开看了,天灵盖恍若受到重击,几度组织不了语言,她深深呼吸两次:“这么说,我要成为将军的皇嫂了?”
她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司玉衡站定,一路吹着风过来,清醒了大半。
“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去与不去,对我而言,大差不差。”
水弋几月前说的话,司玉衡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水弋上齿尖牙咬进舌尖,尝到了明显的血腥味,兀自生了会儿闷气,最后放软傲骨,伸手勾住司玉衡的脖颈。
“帮我。”
司玉衡犹如没有心的木头:“圣旨已到,覆水难收。公主准备收起野心和衣物,不日便启程。”
话虽如此,司玉衡怎么可能把水弋放走。
水弋又搂紧了些,冷漠地叙说自己的请求:“玉衡,你的话比圣旨管用,只需一封回信,我就不用去了。”
司玉衡不为所动:“公主高估我了,我只是臣子,做不了主。”
闻言,水弋脸色陡然一变,幽冷万分,趁司玉衡不备,抢过她手里的圣旨,扬起手,等不及阻拦就扔进月亮河里。
湍急的河流把龙纹黄布冲走,司玉衡眼睁睁看着,不作打捞的举动。
水弋双唇在笑,眸子里冷如寒潭:“将军怎么一不小心把圣旨弄丢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将军该如何向大羽皇帝做交代?”
司玉衡无奈摇头,嘲道:“治标不治本。公主有力气,就等着几百道圣旨到手里,总有你扔不动的时候。不过,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命接到那么多,违抗圣旨,罪责不轻。”
水弋美目慢眨:“你睡过的女人要拱手让给别人?也行,在龙床上我就叫你的名字,不知皇上会怎么说。”
幻想一下水弋说的画面,连忙打住。司玉衡喉咙发紧,犯恶心。
心底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再逗水弋怕她急了咬人,司玉衡轻叹:“以后要听话一点,不要专门和我对着干。”
水弋把剑拔弩张的样子收敛起来,温顺地道:“行。”
司玉衡把水弋眉眼边的碎发别到小巧的耳朵后面,修长的手指放在圆圆的后脑勺,低头咬到水润下唇,慢慢地撕咬。
水弋双手垂在身侧,说起来这是初次认真地亲吻,水弋张开唇,随着节奏迎上去。
一只香臂缠着司玉衡的脖子,另一只在别处为非作歹。
司玉衡捉住四处游走的那只手,抽身站稳,警告:“青天白日之下,公主管好手,不要乱摸。”
水弋虚虚地握紧手心,留不住稍纵即逝的温度。
见状,司玉衡五指穿过她的手指,牵起人往回走:“为了断绝圣上的念头,我直接把你要到我身边。”
水弋不喜不怒:“若我不能实现大业,我就要一辈子跟着将军,无名无分,沦为笑柄。”
司玉衡清楚要害:“女子不能成婚,我给不了你身份。水弋你尽管往上走,有朝一日就能脱离我。”
水弋深思过后,道:“将军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你可以换个说法,皇上会同意的。”
“可我不乐意,我把你圈在我身边,早晚看着,总比你去别处好。”司玉衡说起这话,心中没有惊涛骇浪。
对水弋有几分真情都不重要,司玉衡只知道,她要把罔顾人伦的小兽栓在屋子里,本就是互相利用而已,水弋可以得到她日思夜想的,而司玉衡只要这有限时间里的占有权。
司玉衡的呼吸渐渐失去控制,心口钝炖发疼。
水弋险些跟不上她的步伐,走一会儿,跑一会儿,始终追不到近在眼前的背影。
紧握的双手扣在一起,水弋由她牵引,心里暗暗发誓,要冲破她画下的枷锁,不能动摇。
已身在陡壁上,失足则化为齑粉。
司玉衡闷着头往前走,逐渐收起戾气,终于把那口浊气吐出来。
系统也赶趟似的,插进一脚。
【转身抚摸水弋头顶,好感值+15。】
并不是说这个小举动可以加这么多好感值,而是司玉衡前面做了铺垫,现在需要收尾。
司玉衡脚步慢下来,水弋进入神游状态许久,直直撞到司玉衡后背上。
林子里阳光稀少,阴森森的有点冷。司玉衡温柔地摸着水弋的长发,提醒道:“你很聪明,可是公主,不要把计谋用错地方,我能把你捧起来,也能把你摔进泥地。”
水弋握住司玉衡的手腕:“将军,我选择你的那天起,就懂得这个道理。”
司玉衡听到机械声,干净地收了手:“你走高就会忘记,有不该有的念头时,要及时告诉自己,是谁帮你走到这个位置。”
谁知,水弋拽住司玉衡的手不让她抽手,反而把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贴在心口:“司玉衡,你能感受到,它不会伤害你。”
司玉衡不准她直接称呼那两个字,此刻水弋得寸进尺,连名带姓叫司玉衡。
手掌下和跳动的物体隔着一团柔软,小家伙跳得很平缓,不见说谎时的慌乱。
司玉衡双目低垂:“公主向来最为哄骗人,你无需向我承诺。”
水弋嘴角微微抽动,放开司玉衡的手。
二人同时回到军营,宦官还在胆战心惊地等待司玉衡的回应,司玉衡回来,废话不多说,修书一封交给他。
“务必转告陛下,臣驻守边疆数载,思及多方利益,觉得此事不妥。”
宦官左右看看,怯怯地道:“将军带出去的圣旨……”
水弋期待地望着司玉衡的侧脸,看她怎么编理由。
司玉衡无所谓地道:“骑马太快,丢在水里了,大人回去便如此交代,清楚了吗?”
宦官忙不迭道:“清楚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