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拨弄着蝴蝶结的耳朵,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站在窗前接电话的林夜身上。
“嗯。”
“没事。”
林夜沉默思考片刻,说:“往后推,暂时不去。”
他挂断电话时,江逢已经收回了视线。
林夜坐在他旁边,问:“回家还是留在医院?”
江逢不用想就给出了答案,“回家。”
“嗯,留在医院。”林夜无视他错愕的眼神,兀自说道,“今天发生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保护你。放心,不是监视,你不会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可以吗?”
江逢想了想,说:“可以。”
“剩下的事你都不用管,正常生活就好。我会和警察对接。查到结果也会告诉你。”
这样的安排算得上贴心。江逢没什么意见,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病房太安静了,江逢能清楚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江逢莫名有点心慌。
林夜坐了会儿,兜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
他按着关机键挂断电话,站起身低头整理着袖口,“待会儿阿姨会来照顾你。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说吧。”
江逢愣愣看着他的动作,“你要走吗?”
“嗯,有点工作上的事需要出差。”
“那今天……”
“刚好在出差。”
林夜貌似很忙,和他说话时一直盯着手机,偶尔还会动动手指回复对面一两个字。
今晚的林夜像是变了一个人,将他带来医院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江逢拿不准林夜是还在因为他的受伤而生气,还是真的忙得连陪他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长久的缺爱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有段时间他会很在意周围每个人的表情、说话时的语气,他总是很焦虑,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就会想,这样会不会被人讨厌,又会不会落人窠臼……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人脸色生活的日子并不好受。
最近好像又回到了那时。
他总在想林夜会不会生气,林夜会不会难过,他做某件事会不会让林夜不舒服。
因为林夜对他太好了,他怕这种“好”不平等。
或者说,他怕林夜累了,会把这种“好”收回去。
也许是夜色太深,人便容易多愁善感。
江逢只觉得手机屏幕泛起的幽幽光亮太冷淡了,让林夜和他生分了许多。
林夜抬眸看向他,眼神似是催促。
江逢埋下脑袋,将攥了许久的蝴蝶结松开,涩声开口:“抱歉。我应该在短信里说清楚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江逢,你在跟我闹脾气?”林夜的声音很沉,重重落在江逢心上。
“我……”
平时很有耐心的人今晚急躁得反常,林夜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捏住江逢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压着怒气,“江逢,你心里有气可以告诉我,而不是去打架泄愤。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只是一场普通的见义勇为,江逢不懂,它在林夜眼里怎么就变了一个样子。
他看着林夜绯红的眼角,心尖被蛰了一下。江逢抬手抚上林夜狭长的眼尾,轻声解释:“我没有想泄愤,今天就是意外。而且不管是谁遇见这种情况都不会视而不见的。只是刚好被我碰见了而已。林夜,你能明白吗?”
林夜抓住他的手腕,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道,江逢被抓得有些疼。
林夜的声音哑了,“那你想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你逞英雄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江逢,那么久了,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告诉自己,江逢反应很迟钝,他等等就好。十几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几天。
大概人都是不知足的吧。他烦透了患得患失的生活,急迫地想要一个答案。
“有的。”江逢挺直腰,在他的唇角碰了下,“林夜,我喜欢你。”
幻想过无数遍的答案从江逢口中说出来。
林夜抱住他,眼眶中滚烫的液体无声落下。
江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问:“林夜,俞湉的事情是你让人帮的忙吧。”
林夜“嗯”了一声,“你都为她打架了,我想,她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江逢纠正道。
“好。”
手机躺在床上,不间断地振动着,生怕江逢忘了,林夜很快就会走。
江逢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周南”二字,说:“林夜。”
“嗯。”
“我今天找你也没什么大事。”
“嗯。”
江逢无理取闹问了一句:“不是大事,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小事了吗?”
林夜笑笑,“你会告诉我的。”
“也是。”他好不容易想明白的。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这些话在心里滚了一天,到头来,居然不太好开口了。
江逢笑着摇了摇头。
空调滴了一声。
林夜听见江逢说,“林夜,我想通了,我不在乎了。”
林夜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停滞,手脚倏然冰冷。
江逢说得很平静:“我不在乎对你很重要的人是谁,你又要记着你们之间的记忆多久。明年子公司上市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谁都没关系。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你怎么看待他,我都不在乎了。你只需要记得,我是江逢,也只是江逢。”
林夜僵硬地松开环抱在他腰间的手,“江逢,你什么意思?”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就当还你这三年的夫夫情分吧。”江逢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恢复了片刻清晰,“子公司那边如果需要我出面,我也会配合。说好的谈半年恋爱,我也会认真谈。”
“我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和你过一辈子。林夜,我将就很久了,余生都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活。”
林夜垂在病床上的手蜷缩了下。原来当他明确知道江逢会离开时,连语言功能都会变得生疏。原来他可以在那么多句话中挑出最无足轻重的一句,“我没想过让你将就。”
江逢笑了下,不置可否。
他说过的,他不否定林夜对他的善意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