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在抗议,江逢缓了一会儿,从被子里摸出充满了电的还发着烫手机,准备看看时间。
然后被满屏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惊得睡意全无。脑袋都清醒了。
这些来电和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最早的一条消息是五个小时前的。
他当时还在路上,连车费都是扒完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兜才勉强凑够的现金。
回来给手机充上电就睡了。
而一个小时前的消息和未接电话如洪水暴涨一般,可见对方到底有多着急。
心里有点莫名的酸甜滋味。来不及细想,怕林夜着急,江逢赶忙将电话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
“喂,林夜。”刚睡醒,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夜沉默了片刻,“没事。”
“喔。”
江逢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说话。
林夜明显是担心他啊,他在问什么屁话。
“今天……”
“我……”
两人同时开口。江逢悻悻道:“你先说吧。”
“嗯。”林夜的声音和平常无异,“今天有不舒服吗?”
江逢诚恳道:“没有。我感觉和你睡了一觉之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就连上楼梯都不大喘气了!”
他听见林夜轻轻笑了一声。
哄回来了。
江逢松了口气,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也没意识到林夜和“哄”这个字根本不沾边。
他说:“我刚刚在睡觉,手机关机了,没注意。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林夜说得轻飘飘的,像是那个打了几十个电话,直接把合作商撂在餐厅,连机票都没买就往机场赶的人不是他一样。
“唔,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江逢想到什么,心情不错地勾了下唇,揶揄道,“不像某些人,上个药都要喊疼。”
“嗯,你不娇弱。”林夜说,“但是我还是会担心你。江逢,我让阿姨来照顾你,好吗?不是监视,只是你一个人在家,我顾不到你。”
他的语气,让江逢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被人珍视的宝贝一样。
仔细想来,除了那天晚上林夜失控的吻,和林夜相处起来确实很舒服。林夜思虑周全,就连他别扭的性格,也全都照顾到了。
说是一个拥抱换一个要求,但林夜提出的要求,却全是关于他的。
好好吃早饭,不许熬夜,疼的时候不能硬扛,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找他……
虽然这些要求他都没怎么听进去。
林夜真的会是个合格的丈夫。
江逢心里满满涨涨的,揉了下发红的耳垂,嘟囔:“我也没觉得这是监视。”
林夜:“嗯,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好。”
两人没再多聊。
林夜挂断电话时,周南刚好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问:“林总,我们还去机场吗?”
林夜淡淡道:“掉头,回酒店。”
今天的事,他还得给合作商一个解释,不然明天全国的商业新闻都会报道“林家太子爷狂妄自大,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由于这次意外,林夜出差的行程又往后延长了几天。
江逢接到他电话时,刚好和卫景和打完一把游戏,他放下挽起的袖子,遮住手臂上浅色的红痕,说:“没关系,最近好很多了。不用着急。”
林夜不知道信了多少,只是说:“我很快就回来。”
“好。”江逢挂了电话,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过期盼着人回家的感觉了。
不懂事时,他会期待见到爸爸妈妈。懂事后,他似乎就是盼着别人了。
他总觉得,那么多年,他都在等着谁。
最近他经常梦见一个下雨天,他鲜少有那么失态的情况。
泪水和雨水纠缠在一起,模糊了视线。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是最聪明了吗?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想和你当朋友了,我讨厌你!”
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个人的脸永远都蒙着一层浓雾。
他还听见自己说:“你没有耳朵吗?听不见他们怎么讨论我们的吗?我一想到我和你的名字会在那种情况下出现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
瘦瘦小小的男生,说出的话狠毒又无情。梦里的他很心痛,他常常会从窒息的痛感中睁眼。
“江逢?还玩儿吗?”卫景和见他长时间没有说话,以为他掉线了。
“不玩了。”江逢收回思绪,“我去赶稿。你混车队吧。”
“算了,我也下了。大厅的车队十有九坑。”
江逢正欲退出房间,就看见卫景和头像旁边的小喇叭闪了又闪。
他啧了一声,“有话就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卫景和支支吾吾,“我就是想问问,你那破爹有没有联系你。”
“嗯。”
后天是他“弟弟”的二十岁生日,为了给弟弟撑场面,也为了打原配的脸,他自然会被重点邀请。
“那你去不去啊?”卫景和说,“你要是去,我就陪你一起。要是不去,我就找个理由推了。”
说着说着,他还生气了,骂道:“一个小三的儿子,连户口都不配上在江家的人,也配老子赏脸去。”
江逢轻笑,“是啊,位置都给他腾出来了。奈何他们自己没用。”
江逢一成年就全款买了套公寓,带着律师,跟他爸耗了半年,愣是把自己的户口独立了出来。
这件事闹了不小的风暴,江广德丢尽了脸,一气之下停了他所有的信用卡,还对外宣称,是他不配待在江家。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江逢是主动放弃了江家。
为什么?嫌恶心呗。爹妈都乱搞出了一家人,这种家庭谁待谁傻逼。
卫景和也笑了,含着烟吊儿郎当道:“我敢说,这次被邀请的人,没几个心里乐意去。都嫌晦气。”
江逢无不讽刺道:“再不乐意,后天也得笑着去奉承他们。”
“是啊,这个圈子,一直这么没意思。”卫景和吸了口烟,“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去咯。”
江逢垂眸打量着自己的指尖。指甲长了,是该剪了。
他说:“去啊。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