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渊里的日子无疑都是非常难过的,倒悬的建筑、压抑的气氛、数都数不清的躲藏在暗处的敌人,以及来自精神上的压力。阿加塔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受,不过看自己小队里风拳先锋军的情况,她明白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又一次吵架后,这次甚至差点动上手的阿加塔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在矛盾最开始发生的的时候,就尝试着退让和沟通,但已经被深渊影响的风拳完全听不进阿加塔的话。

  小队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现在距离他们被下放到深渊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当时和阿加塔小队一起被下放下来的小队中已经有重组的小队出现了,阿加塔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过现在更麻烦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

  阿加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引起了那位除了每天的战斗什么都不在乎的执行官的注意。

  起初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阿加塔正在出任务的时候。雷萤术士挥动萤灯,宽大的兜帽遮住双眼,在队友的配合下向对面的怪物打出一波又一波的感电反应,直到它们在一道道落雷下消失所有的生命反应。

  战斗间隙,阿加塔好不容易才能稍微喘口气,结果却察觉到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当她抬起头在纷乱的战场上寻找目光的来源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最终,她还是抓住机会,跟目露兴味的执行官对上了眼睛。

  少年体型的执行官毫不在意的捏碎手上的头颅,任由鲜血溅上脸颊,紫色的双眼定定的盯着阿加塔,完全看不出之前还试图躲避阿加塔的追查视线来源的模样。

  不过也就是从这以后,执行官也就不再收敛自己的目光,每一次阿加塔在战斗的时候都会见到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的少年执行官。那种不把人当人的目光让阿加塔成功想起了童年噩梦,「博士」,所以她顶着第六席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

  却没有想到正是她的反击,让执行官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就在阿加塔以为这位执行官要做出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吃紧的探索任务让她无暇顾及执行官的目的。风拳的情况越来越糟糕,雪上加霜的是岩使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不知道水胖是不是因为本身智力的问题,收到深渊的影响要比他们小上不少,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最后,阿加塔的小队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帐篷里,阿加塔手上拿着几枚徽记,是风拳和岩使难得清醒的时候交给她的,而水胖虽然没有这个意识,但看见风拳和岩使都这么做了,他也就跟着他们将自己的徽记交给了阿加塔。

  在风拳和岩使看来,他们当中如果有谁有希望回到地面上的话,就只有从头到尾就只有阿加塔了。

  “虽说没有什么用,但还是希望能有块墓地,至于地点,随便你选!”风拳的胳膊前段时间受了伤,虽然在水胖的治疗下好上不少,但后遗症是免不了的。

  岩使站在风拳的身边,向来不会在小队成员面前戴面具的他此时把面具戴上了。他和风拳一样,对墓地没有什么要求,不过在面对脸色难看的阿加塔的时候,他还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最终还是要麻烦你了。”

  水胖站在一边,他不懂风拳和岩使在说些什么。庞大的身躯缩在帐篷里的小椅子上,反而显得有些可怜。到现在水胖还惦记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的树莓,他抬起头不解的望着背起背包往外走的风拳和岩使,最终只能在他们“要听阿加塔的话”的嘱咐下点点头,然后看着他们两人消失在营地外的黑暗之中。

  “他们……去哪?”

  阿加塔嗓子发紧,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向水胖解释什么,最终只能跟他说,风拳和岩使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水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在又一次击退兽潮之后,阿加塔回到帐篷想看看之前受伤的水胖的情况,结果在帐篷里只找到写着水胖歪歪扭扭的字迹的布条,上面写着:

  “很远的地方…记得想我…”

  帐篷外传来的是伤员的伤口被侵蚀的呻吟声,空气中都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腐臭的味道。明明这么久都没有受到深渊的影响,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过在他彻底疯掉之前,一纸调令传来,从收到调令起,她不用再参与进愚人众成员的探索任务之中,而是直接跟着执行官一起行动。

  虽然阿加塔不清楚发布调令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但她很清楚造成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她放下调令,心中的烦闷依旧挥散不去,自从小队的所有成员全部死亡之后,她并没有和马克西姆一样,再选择同样失去小队的成员重新组合。

  顺带一提马克西姆的小队在阿加塔下到深渊的第二周就已经全灭了。

  愚人众的探索任务就像是一个深渊,他们这些执行任务的都不清楚上头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只能一天又一天的重复枯燥的生活,顺便战斗至死亡的那一刻。

  阿加塔放下调令,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她不可能拒绝这个调动,虽然执行官的身边意味着更大的危险,但这同样意味着重返地面的机会,所以要回到地面给他们办葬礼的阿加塔没有理由拒绝。

  冰冷坚硬的徽记在阿加塔的手心里印下深深的印记,直到就连徽记都染上一点人类的体温,阿加塔才回过神将徽记塞进自己的行李里面。她转头看向因为她的离去而显得格外空荡的帐篷,不久之后这里又会被新放下来的愚人众成员填满,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空荡,之后便是一直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她收回眼神,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她其实并没有住多久的帐篷。

  每个小队最初分配下来的帐篷是唯一的,而阿加塔这次的调动导致她的住处就要进行调整,所以她便搬进了执行官旁边的帐篷。在阿加塔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结合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阿加塔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

  「散兵」环抱着双臂靠在帐篷的门上,为了防风这点体重帐篷还是能够支撑得住的。他盯着正在弯腰收拾东西,穿着雷莹术士的服装的少女,眼睛里充满了兴味。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阿加塔的存在,当时的警告不过是顺口为之。不过紧接着,「散兵」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女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一众几乎都快要被深渊逼到发疯的愚人众士兵里,阿加塔似乎永远都是那副表情,冷静漠然。

  少女手中的萤灯每一次摇晃都能够带走一个深渊中的怪物的生命,但被兜帽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的表情却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即便是面对同伴的离去,少女也只是冷静地接受着一切,所以「散兵」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很期待她的小队成员全部死亡的那一天。

  这一天要是在地面上,其实很难达到,毕竟愚人众士兵的实力都摆在那里,但是在这里不一样。

  这里是深渊,很快「散兵」就等到了这一天。他期待在阿加塔的脸上见到不一样的表情。尽管阿加塔在战场上发现执行官一直注视着自己,但她却没想到即便是在休息的时候,那位执行官的目光也一直在她的身上。

  所以水胖走后阿加塔身上传来的堪称绝望的气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散兵」捕捉到了,他在暗处看着阿加塔的一举一动,好奇她现在究竟会如何选择。

  是选择向他这个在这里就代表了愚人众的执行官发起挑战,还是学着她那些小队成员一样,脱离群体找个地方默默地等待死亡?

  阿加塔一样都没有选,她握紧手中的布条,最后选择收起所有的情绪,很快就投入到下一次的探索之中,只不过她并没有选择重组小队。

  这种在一群疯狂的人里面独树一帜的冷静,也是让「散兵」决定调她来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

  这位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够在日复一日的探索之中还保持冷静的,他是神造的人偶,但阿加塔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让「散兵」很好奇。

  “不知道执行官到此有何贵干?”阿加塔头也不回的说到,此时的她正在小心地将自己行李之中的徽记放置妥当。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她没有必要再去和这位她本来就看不太顺眼的执行官客套,但用词上还是保留着一分对这位执行官的虚假的尊敬。

  「散兵」耸耸肩,并不在乎阿加塔背对着他说话,他站直身体,对着阿加塔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阿加塔收拾完所有东西,都还在回想这位执行官当时说的“你很有趣”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