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夫……涂山遇说不激动是假的, 激动之余更多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以丈夫的身份和妻子共处,印象中他父君母后在一起时就是黏黏糊糊, 并时常给他以自己是只多余狐崽的错觉。很难评究竟是不是父君母后的肉麻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他一想到若是他成亲也会同妻子黏黏糊糊就浑身不适, 所以情愿一直单身。

  嗯……

  现在说单身已无意义,没人逼他娶白追云, 既然已娶, 他自不会后悔。

  唯独一点……

  暂时还有些无法适应, 尤其睁眼就看见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新婚妻子,多少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可无措间心底又涌上难以言说的丝丝甜蜜,这种情绪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尽管涂·山遇的记忆中有过甜蜜, 可放诸整个元神,切身体会更让他感悟深刻。

  他以眼神细细描绘白追云的眉眼,良久之后,把白追云喊醒了。

  “……嗯?”白追云难得睡那么舒心, 公寓里灵气充裕,涂山遇身上阳气也足, 在他身边睡觉比千年前他居住的山清水秀的山林还舒心, 可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就很容易让人有脾气了!

  “太阳初升时第一缕清气, 于你身体有益。”涂山遇能看出白追云被唤醒后的不悦,可为尽快让白追云身体恢复, 他并不想让白追云错过第一缕清气。

  白追云脸色沉沉,周身气压很低,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愿意说话。

  见状涂山遇不免有些后悔,只能干巴巴补救:“就今天一次,下次我不再吵醒你。”恢复慢就恢复慢些吧。

  白追云依然没说话,很快,在涂山遇的指点下,天际第一缕光芒照射进落地窗时,他敏锐捕捉到了涂山遇所说的清气,那是一种不同于灵气但比灵气更具充盈效果的气息,吸纳入身体后,灵台如被洗涤过,倦意一扫而空,所有负面情绪也随之消散,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他不禁诧异问:“这便是清气?”

  “对!”涂山遇用力点头,又有些疑惑,白追云修行千年,难道不知道有清气的存在?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白追云解释道:“我听说过清气,但我爹娘说自三千年前三界分离后清气便已在人界消失,不可能再感应到清气。”

  涂山遇颔首,人界的清气确实少得可怜,这仅有的一缕还是自太阳中而来,若是阴雨天看不见太阳,还没法得到。

  白追云虽好奇涂山遇是如何知道清气由来,却也没多问。

  “你再睡一会儿?”涂山遇试探问,顿了下,还是犹豫开口:“或者你打坐修行,我给你检查过,你如今筋脉稍有滞塞,可以灵力疏通。”

  即使他不提,白追云也打算炼化一下吸纳的一缕清气,不过,他也想放过调-戏自家男朋友,不,现在该称之为他夫君的男人。

  “夫君。”白追云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虽清,可咬字清晰,且婉转勾人。

  涂山遇登时感觉心脏被人用力吹了一口气,元神都飘忽起来。

  他磕磕巴巴回应:“夫、夫人,有何吩咐?”

  白追云一愣,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他是真的惊讶好奇,如今世界竟真还有涂山遇这般清纯不做作的男人,而这样一个清纯不做作的男人居然被他好运捡到,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眉眼一弯,并不含蓄的点点自己嘴唇:“夫君,早安吻。”

  涂山遇脸颊一热,嘴唇张了张,理智告诉他动不动就卿卿我我有失体统,身体却违背理智,如受蛊惑似的倾身上前,在小妖怪那如樱花瓣柔软微粉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然后,被咬住了下唇。

  总而言之,等涂山遇重获自由时已经是十分钟后,白追云坐上蒲团开始打坐,他则同手同脚进浴室洗漱,当他看见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时,头一次生出了对自我的怀疑。

  区区接吻,怎能把自己弄如此狼狈?

  要知道,涂山少君在仙界时可是出了名的天资聪颖,再难的仙术到他这里也是一学就会,区区接吻,区区接吻,分明都已有数次经验,他怎会连他的新婚夫人都不如?

  涂山遇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牙,一边手机上网找提升吻技的攻略,结果搜到一群“多练习”的答案,也是废话无疑,他能不知道熟能生巧的道理?关键每次和白追云接吻他就失去了主动权,反而是他被白追云引导着。

  那么问题来了,吻技看起来并不生涩的白追云之前吸过多少人阳气?

  念及此,涂山遇心头涌上一股烦躁。

  正这时,他手机铃声响起,他生怕影响到白追云修炼,忙按下静音,一看来电,居然是梁琛。是梁琛不意外,意外的是如今天刚亮,才五点多一点,这时间点可不是梁琛起床的时间,他熬夜一般也就到四点。

  “喂?”他接通了电话。

  那头梁琛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遇哥,我表妹出事了,她、她跟桃桃一样,用血画献祭阵……”

  一听“献祭阵”三个字,涂山遇表情就凝重起来:“具体什么情况?”

  梁琛许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思绪混乱,也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干脆道:“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遇哥你要是能过来我就把地址发给你。”

  涂山遇本就有些在意当初的献祭阵,只是碍于白追云在处理局身份和工作性质,他并没有冒然询问,先前在海市叶疏所透露的也有限。但倘若按照叶疏所言,幕后有黑暗组织在寻找特殊命格的人引导他们献祭自身唤醒多年前沉眠的异兽,那么梁琛表妹那里或许有线索留下。

  但当他想走时突然又想起来他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他的新婚妻子已入定修行,是该将白追云从入定中唤醒一块去,还是独自离开?

  思索再三,涂山遇决定还是一个人去。

  白追云如今周身气息平和,入定有益于他身体的修养和恢复,而入定本就不是说入就能入,至少涂山遇曾经见过的一些修行天赋不高的小妖就很难全身心投入修行,自然也无法入定。

  他简单做了点吃食放到冰箱,又留下外出的字条,最后出门前还在门口设下静音结界,这才打车前往梁琛给的医院地址。

  他到医院时刚过七点,还没到医生上班的点,所以病人并不很多。

  “遇哥!”梁琛一早就在等,看到他立刻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迎了上来。

  涂山遇颔首,视线扫过梁琛口袋钻出的正跟他问好的“小仓鼠”小九,梁琛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摸了摸小九脑袋,压低声音说:“这次多亏了小九,否则我们恐怕来不及将娜娜救下来。”

  娜娜,全名席娜,今年十八岁,是梁琛小姨的女儿,是首都艺术大学舞蹈专业大一新生,人长得漂亮,专业能力强,性格腼腆内敛。

  按理出身不错家长爱护十几年人生顺风顺水的席娜本不该有所求,可她偏偏选择走上了一条和桃桃一样的道路。

  “原因呢?”涂山遇听完梁琛讲述,并没有听到重点。

  当初安西的桃桃是因为被艾山一家骗还曾被施暴才有怨气在身,选择相信阵法诅咒,简单来说,事出有因,一般无特殊情况,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拼着可能会丢掉性命以鲜血绘制阵法。

  梁琛苦起一张脸,有些烦躁的揪着头发:“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我小姨和姨夫才那么震惊,我也是,明明前一天我见娜娜她还对我笑得很腼腆,夸小九可爱,一点异样也没,谁知道、谁知道……”

  涂山遇拍拍他肩膀,沉声道:“她一定会没事。”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抹绿色鬼影口中念叨着“席娜”并朝抢救室方向飘去,所过之处护士和病人齐齐一个哆嗦,他神色一凛,手指捻下的腕上细细红线朝鬼影甩去,若有人开了眼,必然可见那本只有十几公分的细红线迎风见长,转眼间已有数米长。

  “啊——”绿鬼尖叫,戾气暴涨,青白鬼脸扭曲喝道:“是谁?”

  他轻易发现了红线的主人,看见涂山遇后绿鬼身形微微一滞,旋即露出恐惧神色,咧嘴呲出满嘴尖牙并挣扎起来。

  妖怪喜欢阳气足的人族,因此许多志怪小说中妖怪会变作美女引诱年轻力壮的男子,而鬼物与妖怪不同,常言说“人怕鬼三分,鬼惧人七分”指的便是鬼畏惧人身上的阳气,修为如今并不弱的他光身上阳气就能将鬼物灼伤,厉鬼也不例外。

  “梁琛,瓶子给我。”涂山遇察觉绿鬼逃走意图,朝梁琛伸手。

  梁琛看不见红绳,涂山遇姿势也不怪异,但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他一点不怀疑涂山遇“看”见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手上却一点不迟疑遵循他的要求,将身边放置的矿泉水递过去,递到一半又收回,将瓶盖拧开,重新递过去。

  涂山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将灵力注入红线,红线发出浅淡光芒,看似并不起眼严格来说可能还有些好看,可于阴邪鬼物而言,却如烈焰灼烧。

  “叮铃——”

  “叮铃——”

  梁琛侧了侧头,表情有些疑惑:“遇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铃铛?”

  铃铛声涂山遇自然是听见了,不仅他和梁琛,绿鬼也听见了,并且因着铃铛声绿鬼变得更加暴躁,身上阴气更为浓郁,几欲将红线腐蚀。

  涂山遇眸色一沉,若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完全肯定,这只绿色厉鬼是受人驱役。

  受人驱役?

  涂山遇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念头,便是这一瞬间,绿鬼汇聚全身阴气暴力挣脱红线束缚,他手中一松,绿鬼登时如一道风迅速飘远,他没追,只在鬼影消失时将一道法诀打入绿鬼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