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差点哭出来了,那他的学生呢?他的项目呢?多少课题组成员加班加点出数据、写论文,难道就这么付之东流了吗?

  江绪,他从来都不尊重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正如同他看不见自己的付出一样。

  因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江绪的心情格外好,难得缓了口气安慰他:“没事,不就一套房子嘛,明科大给的老破小能值几个钱?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不需要。”林桉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整个人已经出离愤怒了,“江绪,我们分手吧。”

  听到他又说这话,江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半晌,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名表,冷笑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林桉心头震颤,难以置信地说道:“江绪,我跟你又没有结婚,分手不会对你的演艺生涯有什么影响的,你还能名正言顺地和沈清安在一起,不好吗?你到底对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江绪长久地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桉如坐针毡。

  “没什么留恋的,就是不想断。”

  “用惯了的东西,突然要换新的,总得花时间适应,不值当。”

  林桉听着,突然笑了。

  他在江绪眼里,原来是“用惯了的东西”。

  林桉望着面前熟悉又空旷的别墅,有些恍惚,仿佛在看到了他又蠢又自我感动的五年。

  “绪哥,我想问问你,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江绪笑了声,“当然。所以别闹脾气了好吗?你不喜欢我去陪沈清安,我以后就少跟他见面就是了,桉桉,待在我身边,别去想别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一辈子对他好?林桉哑然失笑,如果换做那个大学时穷困潦倒的林桉,他可能真的就信了,但五年来遭遇过种种的林桉,觉得江绪的这些承诺虚伪至极。

  “绪哥,人都需要向前看。有些东西你刚开始用不习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我是,别人也是,到了床上都一样。”

  江绪被他噎了一下,有些恼怒:“林桉,你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地作什么作啊?我对你不好吗?你现在吃的用的这些,哪一样不是我买的?”

  林桉听他高高在上的语气,感觉像施舍一般,怒极反笑:“是,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用你的一分钱,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纠葛。”

  还不等江绪讥讽,林桉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

  团子被吓到了,从猫窝里爬出来,垫着胖乎乎的小爪子走到林桉身前,翻开肚皮让他rua。

  看着面前可爱的小东西,林桉这才扯了扯嘴角,跪下来抱住了它。

  “团子,爸爸带你离开这里好吗?我们回家找外婆吧,她人最善良了,肯定会每天都给你做小鱼干吃的。”

  团子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他,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他的掌心,“喵喵”地叫着。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林桉把它抱起来,坐在沙发上,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根据他对江绪的了解,他最是好面子,就算现在还不想跟他断,但只要他一直坚持,江绪是断断不可能拉下脸来求他的,这手迟早能分成功。

  林桉叹了口气,就算江绪犯浑把自己工作辞了,努力那么久的项目也黄了,但只要能放他自由,林桉咬咬牙,觉得这个亏吃了就吃了。

  过了一会儿,江绪发消息来,是一张林桉和明科大正式解聘的合同,还配上了一个极其骄傲的表情。

  林桉面无表情看完,本想问问江绪是如何在他本人没去的情况下把离职办理了,但想想又觉得多余,江绪此人,只要他想要的,总会有办法。

  但看到合同书上写的“自愿放弃带走国家项目”和“将明科大分配的住房返还用作违约金赔偿”,他还是觉得一阵肉痛。

  对于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却是他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成果。

  不过也好,现在他在京城,总算是没有牵挂了。

  林桉走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把为数不多必须带的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又从最里面的大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存折,里面还剩四五万块钱,这些年他虽然一直花的江绪的钱,但逢年过节总得给他送礼物,还只能挑好的送,加上给外婆买了房子后每月要还房贷,仔细算下来,他也没存多少钱。

  原本还指望着能把明科大给的那套房子卖了做再次找到工作前的生活费,谁知道被江绪生生掐灭了,现在即使回了怀城,估计日子也得紧巴巴地过。

  林桉在这栋别墅的东西很少,几乎跟他在江绪心里的分量一样,没多久就收好了,离填满行李箱还相差甚远。他又拿了个航空箱把团子装进去,团子明显很不高兴,拿两颗小奶牙咬铁笼子,发出抗议的“喵喵”声。

  “别吵,团子,先委屈你一下,等到了怀城就好啦。”林桉柔声安抚团子焦躁的心情,拖着行李箱走到大门口,刚想开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林桉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又使劲推了两下,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林桉顿时血气上涌,江绪这个混蛋,他居然把自己反锁在别墅里了!

  怎么办?难道得等江绪回来再走?林桉焦虑地踱步,这万万不行,现在是他单方面宣布分手,江绪还没松口,肯定要极尽办法刁难纠缠,他没工夫跟他耗。

  思考半晌,林桉灵机一动,拿起手机拨通了夏景逸的电话。

  他记性极好,上学时背书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加上手机里本来就没几个联系人,就算江绪把夏景逸的联系方式删了,他也照样记得。

  “喂?哪位啊?”

  夏景逸明显是被吵醒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点不耐烦:“是清安吗?不是跟你说明天试了戏再定嘛,现在又打电话来干嘛啊?”

  林桉有点尴尬,咳了两声:“夏师兄,是我。”

  “小桉?”夏景逸顿时睡意全无,“蹭”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问:“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干啥?这要是让江绪知道......”

  “夏师兄。”林桉平静地打断他,目光坚定:“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十分钟后,夏景逸带着物业到了江绪的别墅门口。

  把林桉解救出来后,夏景逸冲他笑出一排洁白的上牙,拍拍他的肩膀:“先上车,车里说。”

  林桉把东西塞进后备箱,十分听话地跟他上了车。

  “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半夜搞这么一出?”夏景逸将手搭在车窗边,吸了口烟后呼到外面,转头对林桉坏笑:“难不成江影帝有什么特殊癖好你受不了?”

  林桉见他开始不正经起来,心情也放松了,微微颔首:“我......我想跟他分手了。”

  “啊?!”夏景逸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表情,“分手?你俩不是好了好几年了吗?还是沈清安告诉我的呢,他说你俩浓情蜜意的,稍微把你从江绪身边借走一会儿都不行,现在怎么要分手啦?”

  林桉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膈应,沈清安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他的好话,这样子虚情假意,恐怕是另有所图,至于江绪,浓情蜜意,说出来都折煞他了。

  “沈清安说的不是真的。我不想跟江绪好了,他不肯分手,就把我锁在别墅里。”

  夏景逸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气愤不已,“居然还有这种事?牛不喝水强按头啊?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这些新闻卖给那些营销号,保准让江绪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不用。”林桉赶紧摆手,他已经够麻烦夏景逸了,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和江绪的私事,没必要牵扯进无辜的人。

  夏景逸狠狠骂了一路,等临近车站了,才担忧地转过头来,看着林桉清瘦的脸颊:“小桉,那你这么回去,江绪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能放过你吗?”

  林桉打了个冷战,有些心虚地绞着手指,“现在是法治社会,容不得他乱来的,更何况他还是公众人物。”

  夏景逸看着他自我安慰,还欲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出来,肯定没带什么钱,这卡你先用着......哎,别推辞啊,我不是给你白用的,后面还我就行了。”

  林桉本来还打算拒绝,毕竟经过江绪的教训,他已经不敢再跟别人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了,但夏景逸目光赤诚,卡抵在他的胸前,激的他鼻尖酸涩。

  夏景逸笑了笑,摸摸他额头上的伤,这是他被江绪强迫的时候磕的,本来林桉早已习惯江绪的粗暴,可被人一抚慰,也还是会感到疼。

  “谁都会遇到难处,别因为不值得的人伤了心。下次见你,希望能看到一个嘴角向上的林桉。”

  林桉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点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夏景逸看得一瞬间有些呆滞。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又很陌生的感觉,像是冲破心里瘠土的桎梏,蓬勃地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