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穿戴整齐、威风凛凛的城手拿刀剑,挨着挨着检查进城的人,“你,哪里来的?”

  舒悦递去自己的文牒,顺便塞去一锭银子,道:“我是从辰州过来的。”

  “辰州?”那城卫皱了皱眉头,一边仔细地掂量了银子,粗略看过文牒便道,“辰州如今可太平,现在过来干什么?”

  舒悦不答话,只是微笑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夹袄,下装是一条马面裙。

  临到了京城的时候,她还是换下了自己的衣装。

  “车上有谁?”城卫没多问,一双鹰目直直地望向了车厢里面。

  马车很小,只不过三人之量。

  “里面是我的妹妹,也是从辰州过来的。”舒悦急忙解释。

  城卫“哼”了一声,伸出剑来挑起了车帘,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见果然是个小女孩,便不准备细究。

  他大手一挥,道:“进去吧!”

  “谢过官爷。”

  “嗯,不用谢,”城卫一边嘟囔,一边迈步向后面的人,“还真是奇怪,西边过来的人就算了,这怎么北边也跟着过来了?”

  自从上次陪同虞维来到大梁都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梁都城简直大变样。

  原来的阜盛繁华之地,现在仅仅还有几家留存原样;不少房厝已经人去楼空,唯有几片秋天枫红的叶子飘落在地上。

  这秋风卷走的不仅仅是盛夏暑意,还有原本因战事成功的喜悦。

  舒悦一路走来,也听说了不少事情。现在大梁国中的不满已经逐渐显露出来。

  喜好练道修玄、渴求长生不老的皇帝,早在这十几年间逐渐消磨了百姓。工部本该支援防汛、救灾的钱粮拿去敬奉道士、理应用来修建长城的木料被运去修建道观道所……

  这些事民众暂且可以忍下,只不过这贸然的对西用事总算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一路上,舒悦甚至还听说了“那太子暴毙不就是上天为了惩罚皇帝”这种话。

  舒悦牵着马,和沙库玛拉一起。

  沙库玛拉探出头来,用慎狄语言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舒悦沉思片刻,道:“再看看吧,我刚刚一路走来,都怎么看见适合的。”

  不说上次,她前几年走镖也来过京城几次,还和好些老板有过交结,如今简直就是大变样。要么人去楼空,要么换了主人。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呼啸卷过的秋风,流云被吹得老远——一直飞到天际。

  “要换主人了。”她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一边紧了紧怀中包裹。

  她是受了少东家的命,也便是为了此事来的。

  终于两人一路走,走到了一处酒家。相比其他地方,这酒家勉强算是热闹。

  已经走得够久了,正好这里人多,她也坐下歇息打听,打听这公主府究竟在什么地方。

  甫一落座,那店小二便殷勤地走过来了,送上一份菜单,问道:“两位姑娘,需要些什么?请看吧。”

  “多谢,我看看。”舒悦拿过菜单,随便地看了一眼,用手指划过几道菜品,“就这些吧。”

  那小二十分热情:“好嘞!”

  就喜欢这种事不多的旅客!

  就在等候和用餐的时候,舒悦听到不少有趣对话。

  邻座坐了几个穿简朴衣着的人,桌上摆了几碟小菜,几壶小酒,他们正一边吃着花生,一边谈论。

  不过声音压得低,也比较克制。

  “你说啊,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一白衣胡子拉碴的男子叹了口气,“我昨天收了封家书,我那在英州的弟弟上前线去了!”

  英州,离西边边境不过一州之隔。

  “可是陆将军不是带了十万大军过去吗?”青衣男子相当疑惑,“怎么还要征邻州兵的?难不成这……”

  话说到这里,他也便停住了,他也明白了。

  这若是本州的军队够,也不必去英州征兵了!

  许是为了缓解气氛,白衣男子继续小酌了一口酒,强作高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也只能说,幸好我们在京城,如今征兵上前线还没有从我们开始呢。”

  旁边一个只顾吃菜的褐衣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口吻相当戏谑:“这你别说,我还真知道有京城的人去从军的!”

  白衣男子白了他一眼:“如今想要光耀门楣的门路不就是从军么?京中有人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说起来倒是真怪,他们京城中人想要去前线还得找关系托门路才能去。当然了,他们一去便是去当军官的,比不得他的弟弟,只能去送死。

  想到这里,白衣男子继续喝了口酒,闷闷道:“那你倒是继续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是荣安伯府呀!”那褐衣男子笑道,“他们家真是,衰了那么多年,一朝竟然得了公主殿下宠爱,亲笔批了让侯长盛去前线……”

  “那不是好事一桩?”

  男子瘪瘪嘴,“的确是好事一桩啊,结果那侯长盛是个胆小的,才出城没走多少里路,趁着随行士兵不注意逃跑了!那些士兵都以为他失踪了,城中还增派了人手出去寻他,结果大张旗鼓地去找,结果是在一带苇塘里面找到的他……”

  “找到的时候呀,满身都是泥土粪臭,这荣安伯府啊,拜他所赐,越来越像个笑话了,”男子笑得停不下来,继续喝酒,“你觉得呢?”

  舒悦不禁莞尔,不错,她当时驾车路过的时候,便听见了旁边苇塘有动静。不过她念在时间紧迫,便没有停车。原来还有这种乐事?

  说到公主殿下,几个人口气又换了换:“虽然现在倒霉,但公主殿下还是很好的。”

  “是啊,公主殿下还是很好的。”几个人跟着附和,又说了些夸她的话。

  局势不妙。

  但是这些人却在夸镇国公主,表面上如此,背地里自然是骂那皇帝不好了。只不过这酒肆人多嘴杂,大家闲话说说一个不入流的伯府笑话也就算了。

  不能直接骂皇帝,对着公主殿下歌功颂德总没有问题吧?

  舒悦一边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终于她停了筷子,发现沙库玛拉正一脸探寻地瞧着屋外铅灰色的天空。

  “怎么不吃饭?”舒悦问她。

  沙库玛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盯着她道:“我想上楼看看,去高一点的地方。”

  舒悦皱眉:“你想上楼做什么?这酒楼有二楼。”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天象异变,想要上楼才能看得清楚。舒悦也不多追问,便站起身来,正好和酒楼老板的目光撞上。

  酒楼老板一眼便把舒悦认了出来。

  二人的确有旧,当年他订购了一批北境的牛羊肉,便是舒悦送来的。

  “哟,这不是舒六娘么?”老板换了脚步方向,笑意盈盈地走到舒悦身边,“您今日不是为走镖来的吧?”

  这身衣服一看便不像。

  舒悦笑着点点头,便问:“是,我是陪我妹妹过来的,这二楼可是能上的?”

  “二楼已经没有座位了。”

  舒悦低下头,对着沙库玛拉使了个眼色。小女孩却是倔强地点头。

  “不,她只是有些不舒服,想去高的地方站一站,”舒悦解释道,“可否就让她上去看看?”

  老板打量了一遍这小女孩,觉得无事,便道:“那就在走廊旁边等候便是。”

  舒悦拱了拱手谢过,本想送沙库玛拉上去,她却要求自己上去。

  “好吧。”舒悦只能认下,顺便就刚刚的发现和老板攀谈起来。

  她和老板走到一个隐秘地方,小声问他这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老板左顾右盼观察了片刻,叹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我一家老少全部在这京城,还有这些产业,要我走,肯定是走不了的!”

  舒悦还问起那些酒楼产业变更之事。

  老板竟然笑了两声:“你这么说,我现在还是幸运的了!前些时间,有一些人声称是接了圣上口谕,亲自来抄家的……现在哪里都急着用钱,这钱还是得从我们身上出来,才不管你有罪没罪呢!”

  舒悦表示理解。

  “说起来,舒六娘,你过来做什么?可有安歇之地?”老板居然还是颇为仗义。

  舒悦随便编了个理由打发了老板,便说自己要上楼找妹妹去了。

  老板道:“那你上去吧。”

  她谢过,便转身按上扶梯往楼上走去,一股飘香酒肉之气扑鼻而来——这上面的人吃的可比下面好太多了。

  走过转角的时候,这间包厢里面的客人似乎激动不已:“这种情况怎么办?!我看要么他下罪己诏才能平息众怒!”

  立时便有一声“住口”。

  接下来的话,舒悦便听不见了。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终于走到了沙库玛拉的身边,她双目炯炯,如今还盯着眼前铅灰色的天空,相当认真。

  舒悦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可看出了什么不同么?”

  沙库玛拉置若罔闻。

  片刻后,她才转过身来,一双杏眼里面仿佛笼罩着云雾,用慎狄语言道:“这个冬天,只有两场雪。”

  “只有两场雪?”舒悦诧异,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公主府,便拉了沙库玛拉,“我们先走吧。”

  沙库玛拉点点头,乖乖任由舒悦牵起她的手离开。

  再经过那个转角的时候,又听见一声怒声:“教训你多少次还不够?!这是人事,又不是天命!怎么可能下诏!”

  说的还是罪己诏的事情。

  舒悦皱眉,又联想到沙库玛拉适才所言……

  人事不能下诏,那么天生乱象,迟迟不雪便可以下罪己诏了么?

  如果一年到头都没有雪的话,那来年收成定然不好。

  两人从酒楼里面出来,打听到了公主府的所在,便往长信街赶。

  长信街乃是高门大户、权贵名流聚集之地,她们这一辆破马车进去的时候还受了一番鄙夷。

  宏阔大院林立,红墙黄瓦,极尽豪奢的也有。

  马车终于到了公主府门前,那旁边还停了几辆马车等候。

  一宫女兴致缺缺地站在大门口,查验这些人的身份,检验有无提前约定,这才决定她放不放人。

  终于轮到了舒悦。

  那宫女瞧了舒悦一眼,见不太像京城人长相,便问:“你来自哪里?”

  “辰州。”

  宫女忽然眼前一亮:“可是姓舒?”

  “对,正是在下。”舒悦扬唇一笑,看来这楚二殿下还是周密。

  “进去吧。”宫女小声嘱咐道,“驸马如今在后院。”

  现在找驸马的人都少了。公主殿下也是为了避免祸端,尽量让驸马少露面了。

  舒悦谢过,便带着沙库玛拉进来了。

  公主府不愧是公主府,且人在府外府内看起来也不一样。

  雕甍绣槛,府邸华丽——虽然看出来年岁日久,但仍旧高贵典雅。

  二人正摸不着头脑如何去后院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问话:“二位是来寻谁的?”

  舒悦循声看去,只见一身材高挑、雍容华贵的女人瞧着她。

  女人虽然面目柔和,但气势却无形中压来,虽然嘴角含笑,仍旧难以消解她带来的压迫感。

  她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报上自己名姓,顺便打算拉过沙库玛拉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卫云舟却止住她道:“千里迢迢而来,倒是不用这些礼节。”

  她饶有兴趣地走来,看出这两人发怔,语调愈发轻柔:“这位便是那位可观天象的少女么?”

  沙库玛拉抬起头来,撞入那清凌凌的视线中,她听不太懂眼前这姐姐在说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对她很友好,于是便咧嘴而笑,用仅会的几个字句向她问了好。

  看那古铜色的肌肤,卫云舟便觉眼中黄沙渐起。

  尽管舒悦适才没明说这少女来自何方——她是为了保护她——但是卫云舟可还记得楚照所说。

  “是。”舒悦抢答,心里面不免忐忑不安。

  卫云舟又念叨过沙库玛拉的名字,仍旧是一脸兴味盎然:“很好,正好公主府很大,哪里都是你们的容身之地。你们是来找人的吧?她在后院,问问便是了。”

  舒悦再度谢过。

  虽然这公主殿下看出她们胆怯,已经很体谅她们笑得相当温和了——可一顿简短交流下来,她还是冷汗涔涔。

  这驸马不好当啊,她愈发佩服楚二殿下了。

  她再紧了紧包裹,便叫上沙库玛拉,准备往后院走去。

  不曾想沙库玛拉竟然伫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卫云舟远去的步伐。

  “倒也没必要……”她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拽走小妹妹,“小屁孩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只觉得人家好看!

  车驾已经备好,今日公主殿下要入宫。

  只不过卫云舟的嘴角一直都噙着一抹笑,举荷看出,便问道:“殿下这是在笑什么呢?”

  “不觉得刚刚来的两个,特别是那个小妹妹可爱么?”她侧过头,掀起窗帘看向屋外阴沉沉的天空。

  每次去找她那父亲的时候,天色总是不太好的样子。

  举荷噘嘴,不知道怎么说。这公主殿下有些时候还真是奇怪,也实在对那驸马太好啦!

  如今大梁与大雍彻底撕破脸皮,怨皇帝是不敢明面怨的,公主殿下又从无行差踏错,也恨来恨去大家也便讨厌上了这雍国来的驸马。

  公主殿下索性把驸马迁到了后院去,也不让驸马出来接待人了。

  马车到了皇宫,便换了肩舆。

  “今日陛下在哪里?”

  “回殿下的话,陛下还是照旧在熙宁宫呢。”那太监细声细气道。

  卫云舟故作恍然点头:“父皇还是在熙宁宫呀?”

  那太监看公主有兴趣,便自顾自地介绍起来,说起皇帝这个月以来身体状况。

  卫云舟明面上笑着,还谢过那太监多说,顺带赏了点东西。

  这些倒不用他再说了。她已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

  肩舆停在了熙宁宫前,卫云舟款款下来,踏入宫中。

  应昆早就得了通知,如今一脸谄媚地看着卫云舟:“公主殿下请进。”

  自从重阳登高率领百官之后,别说外朝,他们内廷也是争相巴结公主殿下呀!

  如今形势已经明朗下来:等陛下山陵崩,不论储君是谁,这镇国公主摄政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卫云舟只是冲着应昆点了点头。

  熙宁宫中,皇帝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频繁咳嗽着,大抵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咚”的一声钟罄声音响起,他正在恍惚之间,便看见卫云舟的影子。

  他竟然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声“皇后”。

  倏忽间,卫云舟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听见这一声“皇后”,关切道:“父皇,我是云舟啊。”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缓和了好一会儿,这才坐回到圈椅旁边,一脸疲惫:“看错了,看错了。朕昨夜没有休息好。”

  “父皇还是要多休息。”卫云舟笑意盎然。

  她看过他脸上纵横的细纹,愈发多起来的白发。

  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风烛残年莫过于此,他还把床帐搬到这外面来了。卫云舟很快扫过背后纱帘,心中默默打算。

  “直入主题吧,”皇帝又咳嗽了两声,“还是说说立储君的事情吧,朕现在很是担心……”

  卫云舟闻言便急道:“父皇切不可说这种丧气话,您可是要活一百……”

  那皇帝却猝然打断:“朕倒是高兴你有这份心,但是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为今之计,还是立储为要。”

  烛火飘摇,晃出两个人的眉目。

  朝徽帝还在无休无止地咳嗽着,最后一下竟然在手帕上面咳出血来。

  恍惚间卫云舟竟然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立储为要,立储为要,倘若……

  “那么父皇的意思是?”她声音中了颤抖。

  难道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一回吗?

  但是他只说最后结果:“你看你那三个弟弟,究竟谁才最为合适?”

  嫡长如何,还是轻易揭过。不过这也无妨,袍袖下面的手瞬间圈紧。

  她的眸色逐渐深沉下来,牵出一抹笑来,这种事情她最为得心应手:“我看四弟最为合适。”

  “为什么是他?”皇帝好奇,“你不对老五有兴趣么?”

  立储,自然是要选一个母族势力最小的;其次,要她摄政,皇帝年纪最小,给她的空间也便最大——但是她偏偏没有选老五。

  卫云舟这才徐徐道来。

  原来这老三和老五都时常拜访她,要参与这储君之争。

  “只有四弟最为沉着,这公主府门前人来人往,儿臣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来的消息。”

  她还说了些其他夸赞的话,将三位比较。

  朝徽帝愈发头疼,绕不过几时,又听卫云舟说得天衣无缝,放心下来:“有你这一番话,父皇泉下也是欣慰不已。”

  说着说着,他还咳嗽了两声,心中仍有些疑虑,只不过大脑昏沉,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咳嗽着,却听见卫云舟也干呕了两声。他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得她面色倏然一红,没说话。

  朝徽帝顿时明白,他不禁皱眉,道:“如今两国大战,大梁天威,自不能求和……但是你现在若是怀上孩子,岂不是挖坑?”

  他现在就害怕卫云舟被那姓楚的家伙利用!

  “不,父皇您大可放心,”卫云舟却认真起来,瞳珠清润,直视那双苍老浑浊的双眼,缓缓道,“这孩子嘛,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她当然是我们大梁的子嗣……如果有用,她才能是大雍的子嗣。”

  枯槁的脸上,这才出现喜色。

  “好,好,不愧是朕的孩子,”朝徽帝眉开眼笑,只不过大脑愈发疼痛,“哎,朕也没什么念想,哪怕是让老四当了储君,你也要注意着,不要让他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卫云舟自然答应得好:“是。”

  又说了些套话,皇帝便愈发觉得大脑疼痛,挥手让她走了。

  她脚步踏出门槛的一瞬,那钟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今响得慢多了。

  她还特意去问了应昆:“这是谁在敲钟?”

  应昆答了,她皱眉道:“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再叫那敲钟的慢些。”

  “是。”应昆赶紧点头记下。

  卫云舟出了熙宁宫,不知何时一轮清月已经挂上天空,盈盈润润地洒下光来。

  照在她勾起的唇角上。

  钟要慢些敲,人要缓些死。

  这储君之位,也要徐徐图之。

  还不到他死的时候,他就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