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舟乍回宫中,便听旁边宫人说了一嘴:“今日那钱医师又进宫来了。”

  公主面上噙着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霎时间凝了凝。

  戚怜在旁边看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也猛地跳动了下。

  莫非这……

  算了,有些事情,她自不能说。都是举荷姐姐,出去看那公主府的修缮去了,一直到现在,在殿下身边陪侍的居然是她!

  好在不过多久,举荷姐姐就会回来了。

  “钱医师又来了呀?”卫云舟颔首,“她们如今在哪里?”

  那宫人回答了。

  “本宫就说呢,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受人之托。”卫云舟淡淡地说了一句,似乎是不在意,“叫几个人,本宫先把衣服换下来。这样吧,戚怜,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回来了。”

  戚怜连连点头,迭声道:“是。”

  说着,她便一路小跑,到了会客偏殿,通报了此事。

  公主殿下等会儿应该是要过来的,戚怜想了想,还是没走,便守在门口等候公主到来。

  如她所料。

  “驸马和钱医师都在里面?”卫云舟朗声问话,这偏殿修建得小,聊作寻常会客之用,她在门口问话,里面的人也听得清楚。

  说起来,她也便是想让里面的人听清楚。

  “是。”戚怜点头如捣蒜。

  换下朝服,穿上了月白短袄,下裙也素净淡雅,最后还簪了一支红木簪。

  这便是卫云舟进殿时候的装束。

  适才听见她在殿门问话,楚照便已经拿了茶壶,开始倒茶。

  翠绿鲜润的茶液,源源不断地从壶口中涌出,落到官窑烧制的青瓷茶碗中去。

  汤色嫩绿鲜亮,香气馥郁。

  正好她走进来的时候,这动作还没有收尾。

  卫云舟眼角含笑,却不答话。圆桌边上,早就为她留了一把圈椅。

  她落座,端过那茶碗,唇畔噙着笑,笑盈盈地看着楚照坐回座位上面,这才道:“看来驸马当真是有心。”

  不知怎的,楚照却听出来一丝怪怪的感觉。

  她忽而对上卫云舟的双眼,很好,看那架势,想必她又知道了。

  只不过毕竟是有外人在,这情侣配偶之间的眼波含嗔、打情骂俏,自然是要收敛收敛。

  “咳咳,”钱霖清适时地咳嗽两声,小声轻唤,“公主殿下,今日草民……臣拜谒长年宫,是有要事相告。”

  明明都二十余天了,钱霖清还是没有太能接受自己得了个闲差的事情,打了个蹩脚的官腔。

  不过还是说得好,是有要事相告。

  “哦?有何要事相告?”卫云舟来了兴趣,她刚刚呷了一口茶,“本宫当然要听。”

  她昨日虽直接问楚照那晴潇楼的后续如何,是因为早有眼线上报。

  的确,皇命难违,只要朝廷愿意,一纸诏书下来,这整栋楼便可轻易扭转——只不过是一栋楼的事情,倒也谈不上什么根基难撼。

  问题只在于有没有人愿意去做。

  除此之外,她还听说钱霖清留下治病之事。

  自从刚刚通报声至,钱霖清便一直绞尽脑汁地编话来讲。

  终于她说了出来。

  大抵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入宫,看宫中女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郁,饶是表面看起来神清气爽,实际上还是消沉的。

  卫云舟不吭声,只是安静听着,时不时啜饮那茶。

  杯口小且浅,不多时,一杯便尽。

  楚照自觉得很,便提壶又倒。

  她便笑吟吟地瞧她一眼,檀口微张,饶是一句话都不曾说,楚照便已觉出万千话来。

  钱霖清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将刚刚编造好的话背出来,丝毫没参与到这莫名的暧昧旖旎中来。

  “所以,臣的意思便是,这两天,让臣为宫中的这些女子体检。”

  她绕来绕去,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卫云舟翠眉挑动,眸中闪着好奇:“刚刚以为,钱医师要对我们整个后宫都进行体检呢。”

  钱霖清动了动唇角,“那倒不用。”

  “只是如此吗?”卫云舟沉下眸子,一脸相当关切的样子,又别过眼去看了一眼楚照,“话说回来,驸马那病如何了?”

  钱霖清正愁找不到话说,便又将楚照那病情叙说一遍,但大体还是如上回事。

  楚照听得汗颜,她果然是紧张,不怎么敢面对卫云舟,这么多话说出来,都只是为了缓解紧张情绪。

  卫云舟笑得温润,她放下手中茶碗,道:“这么多天来,为了本宫这病驸马,实在是劳烦钱医师了。而今您还打算来给宫中女子体检,实在是医者仁心——本来宫中确有定期体检一事……”

  钱霖清刚刚说了不少话,额间已经铺满了一层细汗,如今听卫云舟一说,便以为她要反悔,连忙又是对着楚照使眼色。

  救救!

  楚照咳嗽了两声,道:“钱医师来,胜在她是个女子,定然也会更加方便些。”

  “嗯,驸马说得对,”卫云舟笑了笑,“既然如此,本宫等下便去告知六宫。钱医师,您明日便再进宫来吧。旨意下达,还得需些时候准备。”

  钱霖清又千恩万谢,这才乐滋滋地准备离开。

  不过卫云舟忽而叫住了她:“话说回来,钱医师,您来自什么地方?”

  这异邦人身上神秘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也很想知道。

  问楚照,还不如直接问本人。

  钱霖清“呃”了两声,“我是从西边过来的,而且,不仅仅是在大梁以西,还在更远的地方。”

  朝徽帝即位后,野心勃勃屡立战功,西破雍国,北御慎狄,南疆喋血,所拓疆域直抵开国皇帝,引得八方来朝,还赐予了不少蛮夷名字。

  卫云舟这么问,自然是想弄清楚,那些名字中,是否有钱霖清的邦国了。

  钱霖清发出一个几个音节,听起来没有实质性意义。

  “呃,”她尴尬地摸了摸头,“我们部落就叫这个名字,殿下听过吗?”

  当然是没有听过。

  不过卫云舟来了兴致,继续追问:“这是钱医师的部落语言吧?本宫未曾听过。只不过昔年陛下四处开疆拓土,也认识不少国名,只是不知,其中有没有……”

  不料钱霖清断然拒绝:“不不不,定然不在其上。”

  卫云舟讶然,钱霖清期期艾艾,“因为我们,我们部落不算大,想来也到不了国家的规模。”

  说着,钱霖清便岔开了话题,说自己先去等候了。

  看着那人衣袂飘飞离去的背影,卫云舟同楚照对视一眼,问她:“她对你,也没有提起?”

  “从不曾提起,”楚照想了想,“只不过宫里面有她想要找的人罢了。”

  “为了找一个人,所以要给六宫女子体检,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钝。”卫云舟淡笑一声,站起身来,“说起来,听说南疆再靠西方,有些不为人知的部落,保持着万年前的习俗。”

  神秘的传说,竟然会货真价实地落到面前。

  “你的意思是说,她来自那些地方吗?”

  卫云舟踱步,站在殿门下,晴日天光从廊檐上倾泻而下,细腻勾勒出她的面容与颀长轮廓。

  恰逢日落,黄昏也降临在她的脸上,她弯眸。

  仲春和煦,孟夏溽热,便全在这一笑一弯眸之间。

  世上从不缺美人,但缺如此美人。

  “我想是的,听说那边母亲当家,不知其父。”卫云舟像是陷入深深的思绪之中,她逆光看回,“如今看来,像是确有此事。本来,我还以为那些都是邈远的传说呢。”

  不知为何,楚照听得心窝发热。

  她又细想了钱霖清所言。说起来,还真像。

  日头已经斜压下了屋瓦叠檐,不多时便是晚膳时间。

  “难得和你有晚间空闲时间,今晚不如设宴,只你我二人。”

  “却之不恭。”

  今日长年宫便出了两道令。

  一道是体检之令。

  自从唐皇后去世之后,皇帝的后宫便是相当凋敝,一如他稀薄的子嗣一般。只不过朝徽帝似乎完全不在意此事了。

  这久久居住在深宫里面的人,更是清楚。

  叠翠殿因着有嘉鹤公主在的缘故,还不曾冷清。

  小公主古灵精怪,相当活泼。

  “娘,娘,我告诉你哦!”嘉鹤快步踏过叠翠殿的门槛,全然不顾后面嬷嬷的追赶。

  那嬷嬷年数和淑妃相差无几,哪里跑得过顽皮的小公主,她直在后面叫:“殿下,殿下,您不要跑那么快!”

  等嬷嬷气喘吁吁地跟进,来到淑妃面前的时候,嘉鹤已经把她想要告诉母妃的事情全部说了清楚。

  淑妃端坐在玫瑰圈椅上面,手中的女红未放下,葱白指尖还捻着根针,悬在空中。

  淑妃刚刚听见嘉鹤脚丫子咚咚的,眉宇间便已然浮上了些许的怒气:“你这孩子,你母妃我都教了你多少遍了!”

  “好在这是在咱们宫里面,要是给你父皇瞧去了,指不定怎么惩罚你!”

  嘉鹤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是现在,我跑去金龙殿,父皇也看不到我呢。”

  她的那个父皇,跑去东巡,也不见带了宫中哪个妃子走的。

  淑妃闻言便是一怔,将手中女红放在桌案上面,正欲发作,那嬷嬷赶紧谢罪,先说了自己的不是,又让淑妃娘娘宽心:“公主殿下毕竟还小,而且殿下又是如今最小的孩子……”

  “最小的孩子,难道就该骄纵着?”淑妃柳眉一横,仍旧不满,“本宫教了她这么多年,她都这样。哎,这宫里面又出不了第二个长公主,嘉鹤还是要好好地学学纲常才是。”

  嘉鹤靠近:“为什么呀?”

  淑妃凝眸,怀念起来故事:“她是嫡长女,她的母后,和你的母妃我不一样,你知道吗?”

  “不一样,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嘉鹤好奇地问。

  淑妃喃喃自语:“她的母后那家人,可是帮助陛下做了不少事情……而且,昭懿皇后,能给他我们都给不了的东西。他也只不过是在我们身上,寻找那样的东西罢了……或许是能够的,可以的。但是最关键的地方,便在于昭懿皇后已经薨了。”

  死人才是最美丽的,那是皇帝心中无可比拟的幽花。

  他要从活人中找到她的替代品。

  嘉鹤身边的嬷嬷,是陪着淑妃一起进宫的,二人关系密切,她才敢这么说起。

  故此,说完之后,淑妃娘娘还叮嘱了嘉鹤:“这些话,你可千万记住不要出去说。”

  嘉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淑妃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似乎太多了,便转而说起适才嘉鹤说的了:“原来靖宁上次招来的那个异邦人,要来给我们六宫体检呀……说起来叫六宫,这人数,合起来却不多。”

  “嗨呀,不管怎么说,都是长公主有心,换做以往那些太医院的来,个个不尽心尽力,又碍于这样那样,抱怨颇多。”嬷嬷嘴巴快,马上接了一句,宽慰淑妃。

  淑妃闻言轻声笑道:“你说的也是,公主殿下能有这份心已经是很好的了。”

  至于这长年宫中的第二道令,便只让长年宫的人忙碌开来。

  公主要设宴,宴请驸马。

  联想到前几日的流言蜚语,这宫人们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传着。

  前几日感情不睦,调和一两天,今日嘛,自然是该和解了。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看来这道理在天家也适用啊!”

  “这么说来,公主殿下这是原谅驸马了?那驸马的手段真是高明呀。”

  还有一些人道:“这可不一定是原谅了——殿下眼中向来容不得一根刺的,说是原谅,可能也只是权宜之计。说不定哪天就把那驸马扫地出门也或未可知。”

  这些无端的猜想闹剧终于还是有要停的时候。

  一道幽幽、凌厉的声音响起:“既然你都知道公主殿下眼中容不得一根刺,还在这里嚼舌根!”

  几个宫人连忙大叫一声自己错了,便被嬷嬷赶着去做事了。

  赴宴者只有二人,规模不大。

  食桌上面,先上了几道看盘菜。

  楚照盯着那外表酥脆金黄的炸物,看样子,像是河虾河鱼。

  “今日设宴,先提前告知驸马,恐怕不会再像当日那样了吧?”卫云舟笑着起身,她这才从古琴边上离开。

  楚照讷讷不吱声,看来一旦吃饭,她就难逃这般洗刷。

  “若是殿下早点可怜我,给我吃食,那日我也不会晕倒桌边了。”楚照皱眉,语气似是忿忿不平。

  二人对坐。

  卫云舟笑意盈盈:“晕倒了也不会怎么样,这事情的重点还在后面。”

  楚照:……

  还说!

  她幻想了无数种浪漫的掉马方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发生得如此仓促又直白。

  她怎么会选择直接把她的衣服扒了的?

  思及此,楚照还是低下头,继续去看那个金黄色的炸物了。

  见她不理她,卫云舟循着楚照的目光看去,“这是从怀禾园中的锦司湖里面钓起来的东西做的,河鱼河虾,从前养着也是养着,无人观赏,后来便干脆捕捞上来做吃的了。”

  “真是物尽其用,”楚照啧啧两声,“话说回来,马上五月花期又到了,该是芍药正开之时——”

  那日花海烂漫,鲜艳耀眼,直胜天边云霞。咸诸福

  卫云舟弯唇而笑:“今年花开,比往年都盛。”

  二人相视一笑,深情厚意便溶于气氛之中。

  看盘菜后,便是正餐。

  因着只有公主驸马二人,礼仪也免去不少。

  那宫人端了个红木托盘,将上面的酒壶拿下来后,她便被告知,后面不用再进。

  宫人了然,知趣地退下了。

  然而楚照却是相当谨慎地看着那个竹石缠枝酒壶,声音都带着颤:“这里面装的是……?”

  卫云舟睨她一眼,起身将那酒壶取来,开始斟酒。

  她没有回答楚照的话。

  不过馥郁酒香,倒是顷刻间扑面而来。

  好了,不用问了。楚照尬笑。

  她怎么想着今日像是那日的重现一般……

  “这酒不会太烈吧?”她斟酌着开口,终是问了出来。

  “没事,再烈的酒,相信你都能喝下。”斟酒的动作就是没停过。

  楚照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试图拿过那酒壶:“我先说明啊,我也不喝酒。”

  “为何?”

  许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楚照闻着那酒的味道,越来越觉得是那天害她彻底掉马的元凶。

  她摇头,义正词严:“就是不行。”

  “哦?”卫云舟挑眉,一脸不可置信。

  话音刚落,楚照瞳孔陡然睁大——她居然直接爬过来了。

  毫不避讳地跪在她的面前,眉梢眼角间都带着逗弄之意。

  楚照不觉喉咙一片干涩,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古人吃饭的时候不用椅子凳子就是为了方便爬么?

  “殿下,您,这,要不还是回原来的位置?”楚照心虚,竟然想从另一边绕走,“等会儿她们还要进……”

  卫云舟直接拉住那欲走之人的袖子,“嗯?”

  声音带了些慵懒的不满。

  “看来驸马没有好好地听本宫刚刚说了什么啊。”她嗔怪了一句,强硬把楚照拉回,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我让她们,不准再进来了,嗯?”

  眸波闪烁,电光石火间恍若欲念碰撞雪涛。

  别“嗯”了!

  楚照什么都敢学,偏偏就这个字不敢学。

  她的下颌忽觉一阵冰凉触感,是卫云舟的手覆上来了。

  的确,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

  卫云舟挑高了她的下颌,逼着她俯视她。

  她弯眸而笑,曼声问:“怎么,看来是没醉,要是醉了,可就要喝要吃的了。”

  今天楚照是过不去这个槛了!

  她嘶哑道:“那只是一个意外……”

  楚照很快便觉胸口一阵微凉,有轻微的风灌入。

  是她的领口被解开。

  卫云舟说得相当煞有介事:“哦,意外,都是意外。”

  !!!

  到底是想干嘛!

  说好的吃饭呢?

  想了想,楚照还是特别有骨气地往后面瑟缩了一点,道:“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不就是因为她不喝酒吗?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那酒的味道过于浓烈,饶是她来,都是几杯就倒。

  话音刚落,楚照便伸手,去够食桌上面酒杯,却被倏然按住。

  “不行,”卫云舟摇摇头,一双剪水秋瞳霎时间又变得无辜起来,“适才给你机会了,你不要,现在我反悔了。”

  这句话听得楚照心里面咯噔得七上八下的。

  嗯,大脑又开始乱了。

  不知道是她越来越脆弱,还是卫云舟越来越强了——如今楚照没有喝酒,就已经醉了个大半。

  “啊?”她颤抖着发问。

  卫云舟侧过身去,开始将方才斟得快满的酒杯端来。

  酒液的香气,萦绕鼻尖,不曾散去。

  趁着卫云舟低眸的一瞬,楚照这才发现卫云舟的眼尾又开始泅红,和她平素妆点所用的极淡绯红不似。

  她将酒杯端在手中,笑意盈盈地看着楚照:“今天不喝也得喝。”

  “我喝,我喝,”楚照抱定决心,便伸手去够那个杯盏,“梦寐以求,朝思暮想,求之不得,心心……哎?”

  剩下的两个“念念”没说出来,因为她够不到——卫云舟知道向上移难不倒她,索性往后面退了,重又放置在食桌上面。

  楚照面色不禁一变,表情凝固在脸上。

  继而她便尴尬地动了动唇角,嗯,这般场景,有点像那天她亲不到的样子。

  看卫云舟那狡黠的笑容便可知一二。

  “不是说不喝也得喝吗?那怎么不给我?”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说出口后,楚照便觉得有些怪异。

  特别是,她看见卫云舟唇畔压不住的弧度之后。

  然后她便被卫云舟拉到跟前,朱唇压在耳垂,要将这话的本意扭曲到底:“给你什么?你想要本宫……给你什么?”

  还有颇为恶趣味的断句。

  热气喷洒,丝丝从耳廓灌入,不把皮肉骨头烧灼出个洞来,今日卫云舟似乎不会罢休。

  像是吞了一块滚烫的沸石,楚照说不话来。

  她心一横,将人完全揽在怀中,盯着她的双眼:“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卫云舟就势倒在楚照的怀中,看她那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更觉舒心:“嗯,当然了。”

  看她那副娇憨之态,似乎还觉得一切尽在掌中。

  楚照故意肃声:“说些别的,今天为什么设宴?”

  卫云舟无奈,她撇撇嘴:“这是长年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还去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捏楚照的脸。

  不得不说,骨肉匀净,感觉很不错。

  正在笑时,眼前便有倾倒的黑影。

  也是,一直刻意撩拨怎会不受些报复?

  鼻梁相抵,唇息喷洒交缠,互相吞没。

  “怎么,难不成驸马有——唔!”得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陡然打断。

  喘息交错,夹杂着连缠的声响。

  这一吻总算是把某个得意忘形的公主给治住了。

  楚照伸出手来,擦去卫云舟唇边残余的银丝,笑她道:“我想想啊,刚刚公主殿下说了什么?哦,这里是长年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卫云舟红了脸,赧然瞪她:“谁准你刚刚亲我了?”

  说是设宴款待,只不过动了一点看盘菜。

  适才是卫云舟玩心大起,叫人送了酒来,准备捉弄捉弄楚照。

  可惜她还没捉弄上,那斟满的酒杯如今丝毫未动,她自己就先被占了便宜。

  楚照低头,盯着她笑,高深莫测道:“先回答这个,还是回答之前那个?”

  卫云舟不解,“什么?”

  然后她便明白了。

  是她刚刚极其恶意的断句问题。

  灼热的吐息包裹耳廓,和潮湿温润的触感旋踵而至的,还有一句低低的声音:“那殿下今日就给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流还需下流治。

  “你!”

  这回饿就饿,大家一起饿。

  还在升腾起热气的美食佳肴,就这么被孤零零地抛弃。

  恣意妄为的公主自是被打横抱起,往寝殿里面走。

  今天翻旧账的另有其人了。

  “你放我下来,”卫云舟嘟囔一句,“我有腿,我能走。”

  这句话倒是勾起楚照一些回忆。

  她想了想,还停了脚步,低下头问她:“那天我是不是也这么说过?”

  朦胧的记忆中,终究是有一块两块清明的。

  卫云舟清醒,她自然记得。可是她此时此刻偏生不想搭理楚照,“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楚照仍是笑嘻嘻的,将人送至榻上,“那天殿下是如何对我好奇的?”

  “谁让你占我便宜,”卫云舟嘀嘀咕咕,脸红烧到耳根,“敢让我服侍你——”

  她还是定了心神,将那日大致说了一通。

  “我就觉得奇怪呢,哪家皇子这么窝囊,还怕黑。”末了,她还不忘点评一句。

  “怕黑怎么了?”楚照挑眉,然后也倾覆上来,勾住下颌,在唇畔落下一串轻吻,“殿下很不满意?”

  真烦。

  卫云舟懒得吭声,哪里有人亲完再问有什么的?

  本来理智的话如今都说不出口。

  她张口,还想做最后抵抗——却发现楚照盯着她的脖子出神。

  玉白修长的天鹅颈,似乎有些空荡荡。

  往日这里是悬了玉坠的。

  温热的掌心轻轻抚过肩窝,上延到脖颈处。

  从刚刚就酝酿起来的情意,从适才就碰撞的欲念与雪涛,如今终于翻滚起来,顾不上那还热气腾腾的肴馔。

  楚照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笑:“殿下可是说了,我要什么就给什么,殿下真好,是不是?”

  嘁,计划完全被扰乱,卫云舟颇赧,只能随便嗔怪几句,便随她去了。

  反正话也是要留到最后来说的。

  菜肴的升腾热气,终于被春夜的风揉碎、熄灭。

  今日无酒,楚照的话语中,却依然带醉一般,“殿下的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