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建国出个差回来, 发现院子里的花少了大半,剩下的不是花蕊里有虫子,就是某片花瓣是坏的不好看, 他找了找,客厅好像那盆最好看的米兰不见了。

  “素英, 我们家的花呢?这连枝带盆的全都不见了,我不在的时候家里遭贼了?”

  李素英在茶几边上嗑着瓜子, 吐了口瓜子皮, 从容道:“不是说你闺女最近谈恋爱了么, 揪家里的花去送纱纱了。”

  “这样啊。”裴建国把仅剩的几盆花浇了浇水,突然有点心疼自己的花。

  自以为家长不知道的人,完全低估了又闲又爱凑热闹的李素英女士,她发现家里的花变少的时候并没有声张, 而是偷偷观察着, 直到看到裴衣抱着家里的那盆米兰出去, 连盆带花一起给楚纱, 才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她准备——完全不管,做裴衣坚强的后盾老妈。

  最近连零花钱都涨了。

  裴建国倒是有点担心:“都高三了, 不会耽误孩子学习吧,高考可是个要紧的事情,小衣是没问题了, 那纱纱要是被打扰了怎么办。”

  他是个Alpha, 当然知道Alpha一般在想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脑子的乱七八糟, 他家孩子看着倒还算好, 也不知道平时在学校也是不是这样, 打扰人家孩子就不好了。

  “你当年耽误上班了吗?”李素英睨他一眼,往他手上塞了一把瓜子,“学习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我一向支持早恋,不,是支持孩子在纯真的年纪和合适的人谈恋爱。你看我们家和隔壁,那叫门当户对,我们小衣又不差,现在不早点定下来,以后纱纱可抢手了。”

  李素英说:“你就放心吧,小衣自己有主意,她从小到大要我们管过什么吗。我们就只管在家等着,给生活费、洗衣做饭,她自己会安排的。”

  高三的学习氛围很紧张,关系确定之后裴衣觉得也不能荒废学业,所以并没有在学校里去打扰过,如往常般上下学很自然的相处着。自然到,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在谈恋爱。既不会特地串班来找人,也不会每顿饭非要在一起等着吃,除了上下学,没有什么特意的事情。

  马上要到裴衣生日了,楚纱也知道现在关系不一样,而且这是裴衣十八岁生日,不能像上次那样送五三,也不能草率。给裴衣准备礼物,比解开一道数学压轴题还难。

  她身上的临时标记几乎已经消失,但心里还是有消不去的依赖感,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身边的人好像都没谈恋爱。现在刚刚开窍,蓦然又看见处处是情侣,成双成对的在学校里、上学路上、回家路上。

  牵着手走来走去的,很是腻歪。

  那些Alpha都满嘴甜言蜜语,而裴衣只是喜欢随意的时候把手搭她身上。

  周末,对谈恋爱的学生来说尤为重要。

  如果说谈恋爱有境界,那裴衣就是在用最高端的相貌,最低端的手法,谈最好的人。

  楚纱第一次谈恋爱,听宋雨说了很多,周末该去做什么,看电影、逛公园还是商场,或许是游乐场和游戏厅。她也不懂,就在家先等着,等到收到了裴衣发来的短信,欣喜的点开一看:

  【你今天不来写作业吗?】

  写作业?楚纱微微皱眉,带着自己的试卷过去。

  书桌上裴衣的书已经很少,东西基本都被清空,好像是专为楚纱腾地方。

  楚纱的书堆了一摞,问她:“你没有作业吗?”

  她笑着说:“只要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排范围里,根本就没人管我,你写你的,我能帮你看看。”

  看见楚纱拿出历史,裴衣抬手过去按住那本册子,“你换一个,我不会历史,要不你还是写数学吧。”

  楚纱如她的意,把历史换成数学,或许是题目简单,又或许是做过的试卷太多,裴衣直到上周才免除她的‘一日一卷’。

  这段时期她已经写了大部分市面上的数学试卷,裴衣回来那天看着她拿来的一堆试卷,看了整个短暂的暑假才看完,现在学校里发的和她以前写过的题型相似,她畅通无阻的写,没有遇到难题。

  裴衣拿了本从周丹扬那里借的玛丽苏小说藏在议论文写作的作文书里,薄薄的一本,竖着立起夹在书里看。她准备学学怎么谈恋爱,以前先婚的人,对谈恋爱这种事情的经验为零。

  为此,她还特地问了方汀,逛这儿逛那儿,得到了一堆无趣的答案,楚纱也不爱出去玩,带她出去只会让她心里排斥。

  只是看这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看得裴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脸难受的皱着眉,这总裁未免过于霸道,好像她看不下去的那种偶像剧,才看到第六章 ,总裁已经说了不下十遍的:那个可恶的女人。

  里面的套路完全运用不到实际。

  去高级餐厅,没钱。

  坐游艇,没钱。

  让医生朋友半夜过来,没那么厉害的朋友。

  让女主挖肾给白月光,有病。

  下周末就是她的生日,到时候可以带大家一起去玩,可看了小半本据周丹扬说甜甜恋爱的书,她什么都没学到,只觉得里面的人好浪费钱,讨厌的最主要原因是,现在的她没那么多钱。

  “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楚纱见她一脸难色,也不知道那本议论文的内里裹藏着什么,“语文也是讲通的,很多时候把诸多文章杂糅到一起,看的多了,要写的时候就会自动浮现在脑子里。”

  裴衣坐直了身子,把书合上,微微牵起嘴角看着她:“不用,你应该教不了我。”

  楚纱睁大眼睛,好像有些惊讶自己听到了什么,说她的语文不能教人,就和说裴衣的数学教不了别人做题一样,她默了默,还是说:“你说得对。”

  过了会儿,有道题写错,楚纱也没去对答案,等裴衣从厨房喝完水回来,她仰头指着卷子上最后一题说:“我这个不会。”

  终于有要问的了,裴衣高兴的把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水杯放到一边,用手指按住试卷转向侧边,认真地看了看,习惯性地蹙气眉心,确实是难题。

  她看了很久楚纱写的步骤,做题的时候脑子里很充实,光顾着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忘了给自己准备之笔,看见楚纱手上的笔,就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开始讲题。

  “你先审题,你看。”她在简短的题目下画出三条横线,“这三个是条件,你把fx导完之后先不要二次求导,你要把这两个条件依次代进来,顺序错了答案就会错......”

  楚纱的左肩被她的左手搭着,右手被她的右手握着,手上那种微微的凉意传递到了楚纱的手背上,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裴衣从疏远的样子变成这样,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彼此走近,是谁走的多一点。

  方向有东南西北,能力总能分出个高低,事情也会有你多我少,可这次她犯难了。

  一切如此自然,连她那晚要说的话,都那么自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好像就有点歪了,但歪着歪着,又到了她想要的那条路上。

  楚纱被拥着,抬眼看着裴衣认真的侧脸,目光缓缓在轮廓上扫动,在裴衣讲完一段,准备确认她有没有听懂时,两道视线汇合在一起。

  书房里的光线很好,暖色光线透过窗户斜斜映在地面,那道四方的图案,框住了玻璃窗上的玫瑰花纹影。

  “认真听。”那只搭在左肩的手从前面伸过,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回归卷面,可楚纱只看见了那只握着她的右手,比她的手大一点,指甲干干净净的透着里面的粉嫩,看起来骨骼修长应该会很硌人,但实际恰恰相反,被握住的地方能清晰的感觉到手心有多柔软。

  裴衣讲完,又问:“听懂了吗?”

  楚纱心虚地垂眼,抿了抿唇:“没有。”

  怎么还不会?

  “就是这样的,你看这里......”裴衣格外的有耐性,等杯子里的水都凉了,讲了四遍之后问她还是不懂,只能在她耳边轻声叹口气,温柔的气息已经触到了脸颊,和楚纱商量着说:“要不我们明天再讲吧,我嗓子不行了。”

  楚纱笑了笑:“好。”

  第二天楚纱一点就透,裴衣坐在旁边,拿着笔满意地点点头,松了口气靠到椅背上。

  终于!会了!

  .......

  周一的课间,学累了的人都趴在桌子上小休,从回廊上往三楼看,楚纱看见方汀和一个人在那里聊着天,有说有笑的,那人的手不经意地搭在碰着方汀的肩膀,看得她有点别扭。

  最近方汀和宋雨在因为那个转学来的新朋友冷战,有时候宋雨来找楚纱吐槽,楚纱就认真的听着,一来而去的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方汀那个Beta朋友新转学来之后,总是和她没有边界的打闹,宋雨刚开始不在意,可是时间长了,那个朋友已经开始出入理七班找方汀逛校园,她当然心里不舒服。

  不是因为逛校园,而是那个新朋友一些若有若无的话和举动,宋雨总觉得,她的第六感看那个人哪里都不爽,说话假得要死,没事就是‘怎么办呀’,‘好不好嘛’,‘拜托拜托’。

  方汀非说人家就只是习惯了那么说话,宋雨愤愤道:“你没看见裴衣就离她远远的,我说你是脑子坏了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啊,就是想要来个人围着你转是吧。”

  两人不欢而散,现在还在冷战。

  方汀回家路上也在说:“我真的和池嘉就是朋友,你说她为什么就不信呢?我和池嘉就聊个天,放假的时候带她去了一次图书馆自习,宋雨这就生我气?”

  她一说完,没人接话只好讪讪地问:“你们说呢?”

  裴衣顿了顿,手搭在楚纱肩膀上,指腹摩挲着她的衣领,语气平淡:“她为什么要信,她当然应该生你气了,我一直在提醒你不要老是课后和放假跟池嘉出去,你非不听。”

  她的态度就是坚定站宋雨,楚纱有样学样,本来池嘉跟谁都温温柔柔那一套对楚纱是有用的,可自从裴衣说‘你没发现她老是说话的时候拿手过来碰我吗?现在还是碰我手臂,以后可就不知道了’之后,她就感觉到了宋雨的生气不无道理,虽然池嘉是个Beta,但是也不用说话的时候总是需要上手碰人吧。

  “你们怎么跟宋雨一个样。”方汀轻轻哼了声,收到了裴衣一记白眼。

  有时候她真想拆开方汀的脑袋看看,或者,让她就这么孤寡下去,可每次一想,又想到了那个独居到来她们家蹭吃蹭住的人,腆着脸问楚纱:我来这里不打扰你们吧。都是背井离乡的,还真的把她赶走么。

  她又说:“你自己离池嘉远点,让她别老拿手拍你,哪怕这是她的习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宋雨不喜欢你就听宋雨的,我家以后可没客房给你无聊的时候来借住。”

  说的这里,裴衣也知道作用不大,她上一世看出来了宋雨不高兴之后,也是这么和方汀说的,那时候方汀也没把话听进去,继续和池嘉走得近,直闹到大学里,宋雨彻底恼了,和她一刀两断。

  方汀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反正周丹扬明显感觉出来,裴衣也不是很喜欢方汀跟那个人的关系,比起毫无疑问只是跟着裴衣的楚纱,她在中间两面做人,在繁忙的学业里,还得当着和事佬。

  但是嘴上吵几句也还是没破坏掉什么关系,裴衣只是想帮她,物极必反,她的每一步都很慢,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那点少得可怜的感情经历,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生日那天,裴衣决定去火车可达的隔壁市区外那座山上,爬山。

  出市,这群人极少出市玩,都把这个当做高三的最后一次放纵,从堆成山的习题册和试卷草稿纸里抬头,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姜麦和她们在火车站不期而遇,她安然道:“好巧。”

  “巧个屁啊。”周丹扬一看见她,跟个炸了毛一样,继续用一种看见家里床上睡着别人的眼神和语气质问裴衣:“她怎么在这儿!”

  裴衣毫不心虚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姜麦的视线掠过她,淡淡地说:“我放假去爬山有问题吗?”

  爬山没问题,只是把冷战的那一对叫过来,这边又是一见面就不和的,除了裴衣和楚纱,可谓是处处剑拔弩张,在这种氛围里,楚纱清楚的看见,裴衣笑着凑在姜麦耳边说了句什么。

  好奇怪,她在干嘛。

  她总觉得,裴衣好像对姜麦格外热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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