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我可没功夫送你回去。”

  娄明泽看了眼已经醉醺醺的好友,语气凉凉道:“谢祈安,你可别给我喝醉了。”

  “不用你送。”

  懒洋洋地趴在桌台上,谢祈安手里还拿着那杯喝了一半的‘深海’。

  “……我醉不了。”

  这样说着,他的脸上却已经爬满了云霞般的酡红,两个漂亮的眸子也半眯着,水汪汪的,像泊盈满的水湖,随时都可能溢出来似的。

  “安安有我!”

  在谢祈安旁边的贺辞洲,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觉得酒味的伴侣更香了。

  他学着谢祈安趴在桌台上,整个上半身几乎像一滩软化的泥,黏糊糊地蹭着谢祈安,脚底下已经有触角控制不住地伸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摩挲起他的脚踝。

  坐在一侧的娄明泽哪怕看不到桌子底下的纠缠,光看贺辞洲那甜腻腻的眼神,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服了。”

  他有点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自己现在很多余。

  “谢祈安!!!”

  正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娄明泽一转头,就见向家那个纨绔的二少爷扭曲着脸冲过来。

  “你他妈背着我偷人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

  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边,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三人面前。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向泊阳气的表情管理都失控了。

  要说他多喜欢谢祈安,那倒真是未必,毕竟有谢光霁这个珠玉在前,样貌平平又不受宠的哥哥就实在难以让人勾起多少兴趣。

  也就是他家老头子看上了谢家的底蕴和这小子手里的股份,才逼着他跟对方结婚。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谁想谢祈安不识好歹,对着他一脸清高,扭头就跟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滚上了床……

  他向泊阳虽然不是继承人,那也不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能踩上一脚!

  “什么,说清楚什么?”

  冷不伶仃的听到别人叫自己名字,趴在桌上的谢祈安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他软着身子慢吞吞转头,好半天才从脑袋里翻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过在他想清楚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先挡在他面前。

  “是你!”

  贺辞洲简直浑身都要炸起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祂瞬间就锁定了之前谢祈安邀请一起回谢家那个混蛋。

  竞争者。

  情敌。

  抢他老婆的混蛋。

  一瞬间就在脑子里列出了好几条罪证,祂呲了呲牙,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对方。

  自己没有去找他的麻烦,结果对方现在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先把谢祈安轻轻扶到吧台上靠着,祂握了握拳头,毫不犹豫的走过去,准备开启一场雄性间的争斗。

  不过还没等祂动手,谢祈安就伸手扯住祂的衣角。

  “尚泊阳?”

  因为醉酒,谢祈安的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但说话逻辑却十分清晰。

  “我不明白……你是有妄想症吗?”

  “我跟你好像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是你单方面纠缠吧,谢老头难道没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你连当小三都不够格,就别摆出一副正宫的样在这发疯了。”

  这样说着,他的眉头也忍不住蹙在一起。

  他很讨厌向泊阳,不只是因为老头子强行安排的原因。

  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很讨厌,一直我行我素听不懂人话。

  “你他妈说什么!贱——”

  一听到谢祈安的话,向泊阳顿时更加恼火,扬起拳头就冲了过来。

  他堂堂尚家少爷,追在一个废物身后曲意逢迎这么多天,脸都被谢祈安踩到地下去!现在告诉他,他连当三都不配?

  等打死这个贱人,看他——

  耳旁的风几乎噪成连绵的惊雷,尚泊阳赤红着眼,满意地看到眼前溅出一蓬鲜红的血液。

  打到了?

  那个贱人岂不是要痛疯了?

  但是后知后觉的,强烈到几乎要将人胸骨捶碎的痛楚却从他自己的身体里传来!

  彩色的射灯的不断照射着酒吧,搭配着震耳欲聋的DJ。

  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尚泊阳几乎像一颗保龄球,被毫不留情地击飞出去,接连带翻了五六张桌子,才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始作俑者的贺辞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轻轻挥了一拳,甚至没看到他有什么发力的动作。

  这样真的是人类能打出来的拳头???

  全场为之一静。

  包括娄明泽在内,都不由把目光投向尚明泽头顶,想看看是不是有威压吊着。

  而本来有点晕晕乎乎的谢祈安,也被这动静震得坐起身,将目光锁定到贺辞洲的手上。

  天生巨力?特殊武器?

  这人居然这么猛吗?

  或许是因为关注者对方,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贺辞洲还想过去补几拳的动作。

  “贺辞洲!”

  他连忙出声制止。

  这要再来几拳,人还能活吗?!

  “安安!”

  成功被伴侣制止,刚才还一脸戾气的贺辞洲瞬间回过了头。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对方,声音委屈得都要溢出水了:“你护着他?”

  “不是。”谢祈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杀人犯法。”

  “哦。”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贺辞洲这才委委屈屈地作罢。

  不过……祂侧头看向几乎嵌到墙里的尚泊阳,

  黑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暗芒。

  乖乖巧巧地随着谢祈安的拉扯回到位置上坐下,祂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触足。

  那一刻,在众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板、墙壁之下,却有无数漆黑触手如无数海藻一般,疯狂地窜动起来。

  “你……咳咳咳……”

  头晕目眩地躺在地上,向泊阳满脸都是血,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

  刚刚那一拳,重得和泰山压顶似的。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从那边飞过来的,也无法理解一个正常人类怎么会拥有这么大的力气。

  是他被桌子绊倒了?还是对方做了什么手脚?

  他不信邪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感到几根滑腻冰冷的异物倏然缠上他的四肢。

  ——什么鬼东西?!

  他忍不住骇然,心头疯狂拉响警报,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喊求救。

  但是一团不知名的黏软物体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他的口腔,让他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更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摇晃起来,然后带着破风声,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

  “你说怎么回事啊?尚泊阳今天未免太倒霉了……”

  酒吧里的人全被经理赔着笑送出来,但没一个人舍得离开。

  都聚在门口,睁大眼看着救护车冲进去,然后从里面抬出一个浑身散发着尿骚味的人。

  “我去。”

  很是嫌弃的捏着鼻子,娄明泽忍不住‘啧啧’称奇:“好端端一个吊灯怎么会突然砸下来,好在只是砸到旁边,但这家伙居然吓尿了……”

  “丢人,太丢人了!我看他恐怕以后都不敢再来暗夜了吧?”

  “……可能吧。”

  从酒吧里出来后,谢祈安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瞥了一眼旁边一脸乖巧的贺辞洲,他微微眯了眯眼,只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这种违和感十足的事,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嘴角也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谢祈安随口道:“说不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对方暗中教训了呢?”

  “哈,什么人啊,能这么厉害!”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娄明泽忍不住抱拳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这要是真的,还是不是人?”

  “谁知道呢。”

  微微沉默了几秒钟,谢祈安这才轻飘飘的收回目光,朝着外面停车的地方走去,“先回吧,回头我网上和你说。”

  道别之后,娄明泽留在原地等代驾,谢祈安则带着贺辞洲来到停车场。

  他很习惯地坐到副驾驶位,看着贺辞洲满脸慎重地把两只手搭到方向盘上,每转一圈前都得先思考一下方向,不由好笑起来。

  都已经暴露了这么多,现在才想起来伪装?

  “说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来的时候,为什么你的方向盘和实际方向不一致?”

  谢祈安两只被酒精晕红的眼半眯着,好整以暇地望向身边满口谎言的骗子。

  之前他总觉得是自己研究畸形物入魔了,看谁都像异形,反倒是今晚被酒精一激,才终于意识到对方在他面前有多肆无忌惮。

  …

  贺辞洲最好祈祷自己能想出足够合理的理由,不然……

  谢祈安狠狠磨了磨牙。

  “安安……”

  声音变弱,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呜咽,贺辞洲侧过头,用小狗般的眼神望着他,试图蒙混过关。

  但谢祈安只是冷笑一声:“怎么?想不出来解释吗?”

  “不、不是……”贺辞洲心头一跳,意识到伴侣可能真的生气了,顿时正襟危坐。

  抿了抿唇,祂谨慎地说出自己在酒吧里思考出的答案,“这个车子的方向系统好像有点失灵,有时候需要反着操作。”

  “哦?”

  谢祈安一挑眉头:“这个失灵还是随机的?”

  “对。”贺辞洲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哇~”谢祈安惊叹地张了张嘴,忍不住给他鼓掌,“既然是随机的,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准确地在失灵的时候反着操作啊?”

  那双被酒浸过愈发明亮的眸子斜觑向主驾驶座上的人,毫不意外地捕捉到对方鬓角滚落的冷汗。

  “我、那个……”

  贺辞洲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个理由。

  “就是运气好……也、也不是一直失灵……”他说。

  “噢——运气好,你是运气挺不错的。”

  抚了抚手掌心,谢祈安做出恍然大悟状,直到把贺辞洲盯得人皮都要颤抖起来,这才冷笑一声,把视线转回前方,“赶紧开,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嗯嗯!好!马上开回去!”

  贺辞洲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抖了抖身子,努力开起车来。

  为了不再暴露异常,祂总算把代替车轱辘滚动的触手都收回来,连总要暗戳戳盘到谢祈安座位底下的触角都乖乖地缩回身体里,不敢再暴露任何异常。

  ……祂对隐瞒身份这件事,还是做得太粗糙了。

  贺辞洲终于发现自己之前做得有多明目张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安安发现,到时候安安只是生气还好,要是吓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祂必须加强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