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简在教室里坐立不安地熬了一整个白天,再也无法忍受枯燥学习的苦涩,借口生病请了假,晚自习溜出校门了。


他本来想凭着记忆开去邵谦家找他的,车开到半路上,却怎么想怎么觉得唐突,不甘心白跑一趟,于是兜兜转转地跑去了灯塔。此时才七点,酒吧里没什么客人,他刚一进门,就在吧台边看见了那天差点把邵谦拐走的“裴哥”,主动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称呼?”


“是,我叫裴越,非衣裴,超越的越,随你怎么称呼。”裴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过,你还穿着校服呢,到我这来不合适吧?”


顾庭简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沉声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就想问一句,邵谦这两天有来过吗?”


“周五来过,后来说有事就没来了。怎么,他没回学校吗?”


“没啊,说家里有事。”


“所以,你就找到我这儿来了?”裴越低头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有点好奇啊,小朋友,你是他谁啊?”


顾庭简对他那个玩味的笑充满了排斥,大声吼道:“不告诉过你了吗?同桌!我是他同桌!我不就穿了件校服吗?你说谁是小朋友?老子都二十了!”


裴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复读了?”


顾庭简在他这儿没问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还被调侃了,实在是有些气急败坏,“你管我!”


裴越看了眼时钟,正视着顾庭简的眼睛说道:“我马上要开张了,同学,你该回去读书了。”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顾庭简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刚想走,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不是,我说你怎么雇童工啊?邵谦还没成年呢!”


“你学没学过劳动法?他满16了。”裴越叹了口气,“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赶紧回去写你的作业吧!”


顾庭简刚想怼回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像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绕过吧台走到裴越身后,很是自然地把手臂搭在他身上,裴越半点没躲,显然与对方关系亲密。顾庭简感觉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人,奈何实在想不起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这只花孔雀开口道:“顾小少爷,以后我这地儿你还是少来,别耽误你高考了。”


顾庭简并不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而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和带着的戒指,于是转头看向裴越,愣愣地说道:“你是gay?”


“是啊。”裴越坦然地说道。


顾庭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道:“我和邵谦不是那种关系!”


裴越微微一笑,“我也没说你是啊!”


顾庭简发觉脸颊一热,烦躁地低下了头,转身就走。心里想着,邵谦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带歪了。


顾庭简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去邵谦家找他,只是在学校附近的找了家蛋糕店,提前定了个好看的款式。


他想,如果邵谦明天不来,就让大家一起吃了,到时候再补给他。


生日嘛,无非就是过个心意,让寿星知道,有人惦记着他。


星期二这天,顾庭简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满怀期待地等着邵谦走进教室。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聊天的、对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庭简立了本语文课本放在桌前,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前门,走进一个人就抬一下头,看到不是邵谦,又失落地把目光移了回去。


转眼其他同学都到齐了,等到他们语文老师老赵都端着个茶杯姗姗来迟地走进教室,顾庭简终于无奈地确认了,今天邵谦也没来上学。


上午不来,那下午呢?


顾庭简半梦半醒地听了一上午课,中午吃完饭,又在校园里溜达了好几圈才回班,期待着在座位上看到邵谦,但遗憾的是,他依旧没来。


他心里纳闷,这小子家里出什么事了,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整整两天不来学校上课?按照裴越的说法,邵谦周六没去上班,说明他周末两天也被家里事耽搁了。那就是整整四天!


家里出什么事儿才需要他一个小孩全程在场?


顾庭简以他固有的人生经验认真思考了一番,得出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他家里欠钱了,带着他携款跑路了!


顾庭简从小到大,每隔一两年都会遇到些这种情况的同学。父母生意失败欠下巨额外债,带着孩子一起远走高飞以求东山再起,这种剧情简直不要太过常见。


不过,这肯定不适用于邵谦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傍晚,邵谦依旧没有出现,订好的蛋糕却已经送到了。


当顾庭简从门卫处提着蛋糕回到班上的时候,班长薛晴立马走过来问道:“顾同学,今天是你生日?”


顾庭简把蛋糕放在讲台上,解释道:“不是,给邵谦定的,没想到他今天没来。要不,你帮我一起,给大家分了?”


薛晴爽朗地笑道:“但不管他在不在,我们气氛得做足啊!”


邵谦下了公交,紧赶慢赶地跑到学校的时候,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了。他将行李箱放在教学楼楼梯口,飞速上了楼,教室后门锁了,他轻手轻脚地从前门走进教室。


尽管班里和往常一样鸦雀无声,同学们也一如既往地专心做题,但他却莫名有种,大家都在偷摸着注视他的感觉。


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发现桌面上贴满了一张张样式不一的便签纸,不同的字迹书写着同一句话。


方才还低着头假装在写作业的顾庭简,侧身看向他,念出了便签纸上的话:“邵谦,生日快乐!”


邵谦一惊,迅速扫视了班里故作镇静的同学,低声对顾庭简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上交的表格上看见的。”正说着,顾庭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邵谦,“你来晚了,蛋糕被我们吃完了,好在礼物还在,给,收好。”


邵谦小心翼翼双手端了过来,小声回应道:“顾哥,谢谢。”


“先别急着谢,有事请你帮忙。”顾庭简紧接着说道,“我呢在学校进度跟不上,放学得补补习,但我和我爸请的那些老师吧又合不来,你愿不愿意把工作辞了,周末陪我一起做做题?我就想有个伴儿,不会的时候有个人问就行。”


“你,认真的?”


“对啊,放心,不白浪费你时间。一小时一百怎么样?晚自习咱就别上了,周六你回家休息,周日再来我家?反正就学校对面,跟你正常上学也没多大区别。”


“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啊,马上要月考了。我这急着提高呢!”


“那,行!”


顾庭简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顿时喜上眉梢,“送你的礼物不打开看看?学校门口买的,老板说实惠且好用,款式不喜欢还能换。”


邵谦打卡礼物盒,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银色的钢笔,“谢谢,我很喜欢。”


这支笔是顾庭简在给顾卓枫下单手链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款式低调简约,关键是小众品牌,辨识度不高,他只要随手把包装成10块钱一个的长方形礼物盒,保准邵谦看不出价格。


他刚才说的话也确实是实话,包装的的确确是学校门口买的,老板也和他承诺了,款式不喜欢可以换。


顾庭简顺带着多关怀了一句,“你家里没事了吧?请假这么久?”


邵谦的神色有些飘忽,似乎是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回了个“嗯”,然后便指着桌上的便签说道,“对了顾哥,这些祝福,也是你让大家写的?”


“我哪能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你们那班长做的。”顾庭简说着便用胳膊肘怼了怼邵谦,悄悄把手机塞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插满蜡烛的蛋糕的图片,“许个愿吧?”


邵谦配合地闭上眼喃喃自语了一阵子,随后对着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许愿结束,顾庭简抽回手机,低声说了句,“得了,赶紧做题吧!”


邵谦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便签一张张揭下来,夹进一个厚实的笔记本里。在他清理好桌面,转头将笔记本放进书包的时候,顾庭简这才注意到,邵谦的左脸红肿着,上面还有几道细微的伤疤,明显是刚被人打过的痕迹。


顾庭简立马意识到,邵谦脸上的伤疤怕是和他请假的事情有关,但他明显不想多说,自己也不好意识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还没个一星半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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