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笨拙逃避。
0
“你想占卜什么？”
“爱情。”
“好, 请闭上眼在心中回想你的问题。”
“……”
“我听到烦恼你的问题……我看见了答案，结果是——不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1
“总的来说, 就是十年前的我不小心中了十年火箭筒……不对……”
十年后的佐藤把衣服扣好，拾起地上的手I榴I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是用十年火箭筒里的炮I弹改良的手I榴I弹, 目前十分不稳定……蓝波你小子还带来了啊。”
蓝波有些心虚, 佐藤正握着他的手，他根本无法挣脱。
佐藤见状笑道：“这个岁数的蓝波也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长大了就很少用这个东西了, 现在……十一岁了也是个爱哭鬼。”
蓝波恶狠狠地瞪着佐藤。
“别瞪我呀，再过四年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师了……嘿嘿嘿……”佐藤笑得十分愉悦。
蓝波更想哭了, 他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齐木楠雄, 投出求救的目光。他记得以前每次中了火箭筒遇见佐藤时，这个粉色头发的人都会阻止佐藤欺负他。
齐木楠雄从这两人相处中了解了一些信息, 看十年后佐藤的状态，微微松了口气。
见齐木楠雄无视自己，蓝波生无可恋地擦掉眼泪，他只好带着人回到旅店的房间。
“就是这里……”
门里的人听见动静开了门, 那是一名看起来与蓝波同龄的女孩，女孩绑着黑色的麻花辫, 见到蓝波和身后的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蓝波，快进来吧, 妈妈刚刚很担心你。”一平的日语带些许口音, 她对佐藤和齐木楠雄微微颔首, “给你们添麻烦了……”
“好久不见啊一平，啊，我来自十年后，我刚刚中了正在研发的十年手I榴I弹。”佐藤把蓝波推进屋子，他说：“距离我中了那个东西已经过了——”
齐木楠雄开口道：“刚好五分钟。”
一平和蓝波陷入沉默，蓝波面色逐渐发青，佐藤并不意外，“蓝波，你把未开发完成的东西擅自带出，还让人无法回去，你自己联络并盛町的技术人员过来修吧……”
在蓝波要哭出来后，佐藤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就是这样——”佐藤转向齐木楠雄，笑容十分明媚，“暂且打扰你了，十年后的楠雄。”
齐木楠雄眨眨眼，问：“你是故意的？”
“呀——怎么可能呢？那个东西经常坏。”佐藤耸耸肩，“虽说如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年前的楠雄，现在是什么时候？”
佐藤说着话直接凑上前，这样的距离令齐木楠雄意外，毕竟佐藤在这之前可是一直躲着自己，这么坦率还是有些不习惯。
“现在是我们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是这个时候啊。”
两人回到客房里，佐藤二话不说直接趴在懒人沙发上，“真是令人怀念啊。”
齐木楠雄没有回应，则是仔细打量佐藤。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佐藤大方地与对方对视，弯起嘴角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齐木楠雄移开视线，见到佐藤松开的衬衫和光着的脚，他就猜测十年后的佐藤和自己可能在干什么，不过……
佐藤在意识到自己被唤回这里，那露出轻松的模样，以及完全不着急回去的悠闲态度……
“佐藤先生，你和十年后的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佐藤没有回话，望着天花板发出轻轻地叹息。
“不愧是楠雄……”
齐木楠雄听见对方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吐出的话语带着几分颤抖，他侧目偷看对方，佐藤背对着自己，声音哽咽。
没想到对方会哭，齐木楠雄愣住。
“你……”
他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对面的人与自己认识的佐藤一样却又有着些许区别，他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说到底……”佐藤的泪水止不住，他“腾”地坐起来，怒视齐木楠雄，“这都是你的错啊！”
2
“什么？十年后的我们吵架了？”
佐藤逐渐接受自己来到十年后的世界，他正坐在客厅吃着零食，十年后的齐木楠雄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另一侧沙发上。
“我竟然会和你吵架？”佐藤见这位齐木楠雄与自己保持着些许距离，原本的担忧也一抛脑后，他毫不犹豫地说：“你们刚刚可是准备上I床诶？难道是因为这个吵架？”
齐木楠雄压下这些繁杂的思绪，对佐藤温柔一笑，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望，你可能不会把十年前的我与现在划等号，但你就是你，和我吵架的人也是你，而不是别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如果只是这个原因吵架就好了。他们只是在换衣服，他问起佐藤戒指的事，然后佐藤生气了，而后就是一阵烟雾，十年后的佐藤来到了这里。
佐藤打着哈哈，心中警铃大作，心脏跳得异常快，但不是紧张而是有些害怕，尤其是对方挂着笑容自然而然喊自己为“望”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总觉得十年后的齐木楠雄更加游刃有余？
察觉到佐藤的心情，齐木楠雄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和现在的你没关系，我只是在迁怒……抱歉。”
佐藤狐疑地打量有些陌生的齐木楠雄，他不禁好奇道：“那个……你们为什么吵架了？”
其实比起吵架，佐藤更加惊讶自己竟然会和齐木楠雄在一起十年之久，在他看来，他们今天早上告白在一起，傍晚就被告知他们在一起了十年之久，且还会像普通的情侣那般闹别扭和吵架。
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想象的情景。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和齐木楠雄永远在一起，和源外相处时，他经常混迹于歌舞伎町，见过太多许下真挚诺言的情侣分离，还有各式各样的背叛。
爱在他心中比起永恒更像是一时虚幻的幸福，如果得知未来和齐木楠雄分开，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尤其是在全部拾回记忆之后，他并不认为齐木楠雄和自己在一起会获得幸福。
不是说齐木楠雄不会接受他的全部过往，而是最根本最本质的原因，以他的性格和齐木楠雄的性格，他们注定会产生距离，注定无法亲近。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齐木楠雄也有普通人一般的感情，可对于齐木楠雄这般强大到可以称为“神”的人，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不，是无法站在齐木楠雄的身边。
他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和齐木楠雄相遇，恰好获得了对方的关注。
如果是现在完全恢复记忆且没有任何病症苦痛的他与齐木楠雄相遇，对方也不可能会喜欢自己。
只要他们相处一段时间深入了解之后，齐木楠雄也会发现他只是一个平凡且无能的人。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倒不如说一切都在推着他行动，他根本没有静下来好好思考。
现在来到十年后的世界，比起感叹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吵架，他更多的是不理解，对自己和齐木楠雄的不理解。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这样想。”齐木楠雄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语低沉，静静地看着佐藤。
佐藤一阵心虚，从那没有波澜的神情中，他看不透对方的情绪，他忍不住控诉道：“你不是说不会擅自读取我的心音吗？在我这里看来，你可是转眼就破坏约定了啊！”
“是啊……一直遵守约定的我才是错误的。”齐木楠雄冷静地说：“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对我倾诉，可你总是封闭自己的内心。”
“什、什么啊……”感受到齐木楠雄扑面而来的低气压，佐藤反而更加不理解，他竟然会和齐木楠雄在一起十年之久。
“冰箱里有你想吃的东西，饿了自己去吃。”齐木楠雄站起身，“我需要冷静一下，你累了就在卧室里随意休息。”
“诶？”佐藤有些意外，“我怎么回去……”
齐木楠雄弯着嘴角，“十年火箭筒的时效是五分钟，你仗着自己幸运，在想要逃跑时逃跑了，恐怕你的‘幸运’会有一段时间都不会顺利让那个东西修好。”
佐藤沉默一瞬，“我这岂不是完全地被十年后的我坑了吗？”
“是啊。”齐木楠雄望着客厅窗外的黄昏，看起来格外平静，“这次我再紧追不舍，反而会让他反感吧。”
佐藤无言以对，他清楚自己的德行，但齐木楠雄越是冷静他就有种对方会黑化的错觉，并且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看起来有些距离的齐木楠雄，毕竟此刻的齐木楠雄和他印象中的完全搭不上边。
“果然是因为……”齐木楠雄突然看向佐藤，却没有吐出口中的话语。
佐藤眨眨眼，正要说什么，对方瞬移离开，独留佐藤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客厅消化今天的事情。
佐藤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开始参观他与齐木楠雄十年后的住处。
这是一间独栋别墅，他正处在二楼的客厅，客厅连接着阳台，上面还挂着他与齐木楠雄的衣物。
屋内的装潢是暖色调，一些电子产品变得更加简约，墙上的长灯他好奇触碰，结果是各种意义上的立体电视。
佐藤好奇地走到卧室，灯自动亮了起来，卧室很宽敞，床也很大看起来很柔软。床头柜旁边摆着相框，上面是佐藤和齐木楠雄二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齐木楠雄和他都穿着同款的白色西装，他背对着拍照的人，他的手搭在齐木楠雄的肩膀上，齐木楠雄温柔地注视着他，搂着他的腰。风扬起他们的头发，彩带和花瓣萦绕在他们周身，背后是湛蓝的天。
佐藤不由得拿起相框，这是一个可折叠相框，拉开还有两张照片。也是同样的场景，中间的照片拍了他和齐木楠雄面对面，拍的是他们的侧脸，他们都在注视彼此。第三张照片则是齐木楠雄背对拍摄者，照片里的他望着齐木楠雄露出灿烂的笑容。
佐藤盯着这一组照片看了许久，他可以想象出那时的情景。那一定是在一个万里晴空，在那热闹的氛围中，在众人的欢呼中，伴随着音乐和礼花，他与齐木楠雄在幸福地跳着舞转圈。
应该是参加什么人的婚礼吧……
毕竟他和齐木楠雄的西装上都戴着胸花……等等？
佐藤睁大双眼，他定睛一看，齐木楠雄和他自己的胸花，虽然很模糊但他还是从胸花彩带的印着英文字母中看出“新郎”的意思。
他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照片中两人的手上，他和齐木楠雄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银色戒指。
佐藤在这一刻浑身发麻，原本他一直都把十年的自己与齐木楠雄当做其他人来看待，可仅仅只是这一组照片，把他拉回了当下的现实。
他环顾卧室，大大床铺上只有两个枕头，床头柜上还有一本书插着书签，拉开的衣柜里有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他走到书房，书柜里摆着满满的书，多是漫画书，还有一些游戏碟子和录像带。他恍惚地走到一楼，一楼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厨房对面摆着一个大餐桌，中间的绿萝上还停着水珠。
他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在那一堆朴素的茶具上，有两个款式一样的动物马克杯格外显眼，且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他打算找点吃的，冰箱上贴着几张便签，有些写着一些简单食物的做法，那是齐木楠雄的字迹。还有一些写着下周聚会时间，是他自己的字迹。
佐藤愣愣地注视这个屋子的一切，这里面全是他与齐木楠雄生活的痕迹。
多么美好又令人不可置信。
他忽然明白十年后自己不愿意倾诉的原因，这么美好的生活像梦一般的幸福，他珍惜还来不及……越是想要珍惜，才越是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
所以才会……产生隔阂。
是这样的吧，十年后的自己。
3
十年后的佐藤后悔万分，他望着旅店天花板已经生无可恋。
在佐藤哭过一场后，齐木楠雄贴心地不过问对方缘由，从十年后佐藤口中听见“这都是你的错”这种带着苛责的情绪般的话语……还挺有趣？
毕竟佐藤这个人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情绪，很多时候他都是用胡言乱语来保护自己。
今天早上他“强迫”佐藤打开那最后一段回忆后，他其实有些后悔，在他看来，他就是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可不这样做，佐藤只会一直逃跑吧。为了让佐藤信任自己，他之后不会再擅自读取对方的内心。
越是依赖这个能力，只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对等。
“那个，方便问一下，未来的我做了什么事吗？”
齐木楠雄试图安抚十年后佐藤的情绪，哪只他这话说出口，对方哭得更凶。
“呜呜呜如果你真的做了错事就好了……”佐藤抽噎着，他整个人埋在懒人沙发里，不甘心道：“可恶啊！怎么看都是我无理取闹啊，你这个完美混蛋呜呜呜……”
齐木楠雄对于这样的佐藤感到熟悉又陌生，但依照他对自己的了解，肯定是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佐藤这样哭泣。
虽然佐藤一直都很屑，但他知道真实的佐藤是一个温柔且不会把一切怪罪于他人的人，倒不如说，佐藤的“屑”只是保护自己的壳子。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齐木楠雄斟酌措辞。
“啊啊啊！”佐藤抱头哀嚎，“可恶啊！我现在好逊啊呜呜呜……”
看来佐藤是不打算说了，他没有对佐藤使用读心能力，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佐藤先生，不知道你何时变回来，但晚上我们要进行聚餐……”
“聚餐？”佐藤缓过神，“啊，我现在不想换回去……那个改良的时间手I榴I弹也没那么快修好，把聚餐推迟吧。”
佐藤的手机放在桌上，齐木楠雄一一给大家发送短信，把今天的聚餐时间以佐藤太累为理由推辞，得到了大家的谅解，只不过得到的是五条悟和太宰治的调侃。
“不过……晚上还是要和敦一起吃饭。”齐木楠雄说：“他期待很久了。”
“可以，还挺怀念这个时候的他们……”佐藤完全放松下来。
齐木楠雄趁机问：“你怎么知道手I榴I弹没那么快研发好？”
“啊哈哈……”佐藤抹去眼泪，神情稍缓，“我身上有幸运BUFF，我发现自己想要躲楠雄时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如愿，所以这一次可能要等我心态调节好才能换回去吧……”
齐木楠雄听着佐藤说出这理所当然的话语时，心情复杂，这个人竟然在恋爱之后还在躲着自己？而且还十分熟练，甚至连身上的幸运BUFF都在帮他。
十年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佐藤要躲着自己？
不……十年后的佐藤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件事？
“佐藤先生，你有话对现在的我说吗？”齐木楠雄敏锐地发现佐藤的意图。
佐藤微愣，仔细想想，为什么这一次他会来到十年前。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这一段记忆……那这里是平行世界，平行世界竟然还有他的存在？
他记得系统小白说过他的死是注定的，不论哪个世界，如果没有遇见齐木楠雄的话，他都活不过十八岁。
不过也不排除他们在一起之后，世界发生了变化，产生了其他的平行世界。且不说那些，他的“幸运”让他来到这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看来我的内心深处认为那件事是我们之间产生裂痕的源头。”
佐藤看着年轻的齐木楠雄，他记得齐木楠雄是为了迎合世间容貌平均数值进行刻意的“变老”，原本还以为对方早已超越人类年龄的存在，但看着年轻的齐木楠雄，他才察觉到对方并非一直如此，这个时候还是一个能外放情绪的青年。
“那件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去占卜了？”
齐木楠雄并不清楚佐藤的占卜内容，他只记得占卜的副作用是摔跤和做噩梦……
噩梦……
窗外吹起了风，夕阳透过屋内的窗花打碎在地，光悄悄地打在对面的人身上，细致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包括那有些长的散乱的发丝。
佐藤被夕阳刺了眼，他躲着阳光侧过头，对上注视自己的齐木楠雄，那经常注视的面容没有多少改变，眉眼间溢出的不解和疑惑却令佐藤感到怀念。
“我做了一个梦……”
4
那时候，那个梦称不上是噩梦。
只是十分简单的，十分普通的……把他十八岁之前的人生记忆变得更加清晰。
孤儿院的生活很普通，每天按时吃饭，守好规矩就能获得奖励，偶尔有人拜访，他们会让孩子们换一身整洁衣裳，运气好的孩子会被收养。
他虽然乖巧安静，但没人会愿意领养自己，因为他太瘦弱了，总是用不上力气，有时候也听不清一些声音。孤儿院的设备很齐全，每次孩子们被喊去做体力活时，他和别的孩子就被当做特例在一旁休息。
明明都是一同休息的人，可有些孩子还是被接走了，有些孩子需要按时吃药。他不用吃药，照顾他的老师说他没有生病，只是小时候营养不良而已。除了每三个月定期体检外，他不需要额外吃药打针。
他可以奔跑，但不能跑得太快。老师们对他很温柔，有时候隔壁教会的人来分发食物和用品，他会是特例的一员。在其他孩子打扫孤儿院时，他和那些患病的孩子一起留在教堂，听着修女唱着圣歌，而后在他们的头上用圣水画上十字架。
“主啊，愿孩子们能够健康平安。”
他不理解所谓的神明与主，有些孩子会表现得十分虔诚，这样教会就会选几个孩子过去培养。
多么好的机会，可是他这样瘦弱的身体，去教会也只是给人徒增麻烦吧。孤儿院的食物再健康，最后分发到每个孩子手中也只是那么点。
如果神真的存在，能否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奇迹似乎发生了。
在他十岁之后，孤儿院换了一批管理人，经常照顾自己、可以称之为妈妈的老师离开了。新来的管理人给每个孩子做身体检查，他们笑着对他说，他很健康。
这之后，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几个想要收养他的人，可他们在最后都选择了别的孩子，因为他的年龄太大了。他毫不意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想要收养自己，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她有着一席长长的棕色头发，在风中随风飘动。
有一股很怀念的感觉……就像是那无数次温暖的怀抱，就像是……他的母亲。
他死去的母亲。
“望……”
当女人牵起他的手时，他下意识抗拒。望着笑得如此温暖的女人，他不敢上前。她每个礼拜都会来看他，坚持了三个月。
他想着，说不定可以和那个人成为家人，他这般窃喜，他也可以重新回到那记忆温暖的怀抱吗？
可绝望总是紧跟着希望的步伐，那天夜晚他因为期待睡不着，偷偷起来去厕所，却听见那些人的谈话。
“之前送出的那个孩子，好像是被发现了伪造健康病例，虽然是心脏病，但没想到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复发，现在领养人都在找说法。”
什么？
“只能减少一些伪造病例了……这些孩子别让他们见人……对了还有望，那孩子有遗传病，虽然现在很健康，但一般会在十四岁左右会复发也比较危险……”
绝望。
——“小望，妈妈一定会把你养大，让你健健康康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呜……对不起小望，妈妈没法陪你走到最后……你还这么小……”
“望这孩子也是可怜，据说他的父母也是因病去世，真是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自己有病却还要硬生孩子，最后还不是孩子受苦。”
——“爸爸在天上保佑你，妈妈也会在天上保佑你……”
为什么他的母亲要让他出生？
“不要这样说，我听说他的妈妈也是可怜人……被男人欺骗抛弃，人都疯了还深信那个男人爱她呢……”
——“小望，你一定要幸福啊……”
“小望，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呢？”
他看着女人的笑脸，这个如同妈妈温柔的人……一定没有发现自己的病症吧。
在女人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拍开了对方的手，毫不犹豫逃跑。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此温柔的人收养了他那也太可怜了，他注定会生病，那没必要建立羁绊，这样他死去的时候对方一定会伤心吧。
“你真是个笨蛋。”
他看向朝自己说话的少年。
“你和我一样就是无药可救。”少年望着远方，说：“这个孤儿院不正常，不止经营问题还有其他问题，自从院长换了一个之后被送走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了，像我们这样不能当苦力的肯定是累赘。”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哭着。
“你别哭啊，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到时候我出去打工孤儿院也不会说什么，再等两年我就十八岁，会把你接出去的，反正孤儿院不想要你，少你一个他们也不会去管的。”
他摇摇头，开口说着什么。
少年只是笑了笑，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赚大钱，像之前温柔照顾我们的老师那样，当一个真正的老师，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
他擦掉泪水，似乎没那么难过，调侃起了少年。
“你这个小鬼意外地嘴毒啊，为什么要反驳我的梦想？我先救你可以了吧，之后再慢慢救出对我好的孩子。”
少年做到了约定，可说到底，那只是一个可笑又虚妄的梦。他们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现实把一切摆在眼前，没有经历过正经教育的他们当了混混。
意外的是，他擅自离开孤儿院，孤儿院也没有找他。
这不合常理，他所在的孤儿院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到现在才思考那个问题……可等他思考一切时都已经晚了。
事情在最初就发生了萌芽，有些人的不幸就像是注定的。
在接触社会后，他了解了那些正常的社会规则，才明白他们所在的孤儿院是多么不合理的存在。
“我要救出他们！他们是在犯罪！”少年满面憎恶，颤抖地看向他，“小望，还好把你救了出来……总有一天，我要揭发他们的罪行！”
他燃气了斗志，天真地认为仅凭他们能够改变一切。
可，从一开始就错了……
病发的那天，他在一个昏暗又带着各种臭味的巷子里，在红灯区帮一些老板干小偷小摸总会惹到一些人，被混混追着打时他的病发作了。虽然少年来救他，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什么都无法改变，他注定死亡，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有办法！我已经成功入选当了黑I帮的小弟，我边赚钱边收集证据，我们有救的！”
真的吗？
“真的啊！等我们成功后，我们就自己开一家孤儿院，我们当老师，我觉得你肯定很适合当老师，因为你比我还温柔不是吗？”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你的病现在也有药可以买到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在获得药的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对了，你身体不好先好好学习，把之前孤儿院没教给的知识慢慢学回来吧，到时候你再教给我，我们再教给孩子们。”
真好。
“等你治好病，你也可以保护大家了！当孩子们的哥哥！”
真的可以吗？
“到时候我们当一家人吧！我是最大的哥哥，你是我的弟弟，我们再给自己取一个姓氏。”
真好啊……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那四年的时间如梦一般，可希望总是会破灭。
他找到他时，在一个废弃工厂，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副残破腐烂的尸体，失踪许多天，避开耳目逃到这里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什么都没救到……全部都没救到……
最后，只有他活下来了……
他这样的人，只会躲在他人的身后，他怎么可能保护大家呢……
“咳咳——咳咳——”
身体的疼痛难忍，他吐出鲜血，干涸的血和他的新鲜血液混在一起，难闻的气味充斥着鼻腔。
终于，连他的生命也要跟着一起结束吗？
什么都结束了……不……
污浊的地面上有用血写的痕迹，是商场储存柜的编号，家里应该有钥匙。
破灭的希望在一瞬间点燃，他花了些时间顺着信息找到线索，在三天后，一辆车将会运送孤儿院的孩子。
他可以阻止，他这个将死之人，可以阻止他们！
他站在树林里，等那辆车到来时，迎面撞了上去。
啊……这样，他和哥哥的人生总是不是毫无意义吧。
他们……成功救到了孩子们。
他望着湛蓝的天，血模糊了视线，世界被染上一片赤红，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
至少，他最后的人生不是毫无意义。
一开始就奢求幸福的自己是多么可笑，他注定得不到幸福，一个小混混能够得到什么幸福呢？
还当老师……真是可笑啊。
再怎么样努力，身体的病也无可奈何。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一股暖流涌入了身体，他感受到那裂开的伤在逐渐愈合。
好温暖……是谁呢……
是神明吗？
看不清……
啊，是你啊。
05
“齐木……”
佐藤睁开眼，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床头灯发着温暖的光，他微动手指，手被轻轻地握住。
“你是……”他眯了眯眼，“十年后的齐木君啊……”
“做噩梦了？”
对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和救他的时候无异，却带着几声道不出的感情。
“我怎么睡着了？”佐藤看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他头痛欲裂，十分疲惫，身上出了些许冷汗，“是占卜的副作用吧……”
齐木楠雄沉默着，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佐藤侧过身回握，这双手比自己稍微大了一些。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齐木楠雄的手一直都是他喜欢的温度，他热的时候这手就是冰的，他冷的时候对方的手就是温暖的。
“齐木君，你是不是用超能力调节自己的体温啊？”
“……嗯。”
对方轻轻应一声，比以往更加沉默。
不会为何，这样沉默的齐木楠雄反而令佐藤觉得亲近，佐藤握住他空空的手，犹豫一会儿后，开口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可以。”
“……戒指，没有戴吗？”
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分手也没什么的。”佐藤宽慰道：“人与人的关系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惊讶的。”
独栋的房子周边十分安静，静到连微风拂着外面的树声都有些吵闹。此刻一直握住他的手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沮丧，虽然表情还是那般沉着冷静，但却不像以往那边遮掩自己的情绪。
良久，对方抬起头，注视着自己。
“你做噩梦了。”
听着对方笃定的口吻，佐藤也愣了一下。
“可能是……噩梦吧。”
也不算噩梦，倒不如说，他希望那个是噩梦。追回的记忆拼成的完整拼图，反而是他不愿看见的光景。
这些记忆的痛苦压过了他之后的经历，他和齐木楠雄的相处只有短暂的几个月时间，无法抵抗那些记忆追回的苦痛。
尤其是今天早上，在自己不愿回忆的最深处的记忆中……越是清晰地记得母亲的话语，现实就越发可悲。
他忽然明白自己被齐木楠雄救时，为何对方要抹去他的记忆。如果他之后没有遇见源外，没有认识新的人，他根本无法撑下去。
关于哥哥的记忆……他在孤儿院看见对方的死亡证明，那尸体他没有能力去处理，就置放在废弃工厂中，可能是尸体上有护照，便联络孤儿院认领身份，之后便一直放在了纳骨堂。
本来……他自己的去处也是那里。
齐木楠雄救了他……为何会救他呢？
“齐木君，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佐藤问出心中的疑惑，他那个时候明明不认识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看上去有些疲惫，他缓缓说道：“十年前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因为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回到过去救你。”
佐藤愣住，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有种说不出的无奈。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齐木楠雄是因为遇见了他后，才会去拯救他吗？
原来错误一开始就定下了啊，从他活下去的开始，遇见齐木楠雄后……一切都错了啊。
“你认为我们的相遇是错误的吗？”
问出这句的齐木楠雄低着头，黑暗笼罩在他的周身，微弱的床头灯闪了两下最后熄灭，窗外亮着的路灯也灭了，周边的居民发出几声惊呼。
停电了……不，是齐木楠雄生气了。
佐藤的手无法动弹，被齐木楠雄牢牢地握在手中。
“齐木君，我发现一件事。”
佐藤意外地不害怕，他只觉得此刻的齐木楠雄鲜活许多，甚至还有些可爱，他柔声道：“你真的很喜欢我呢。”
齐木楠雄抬眼，黑暗无法阻碍他的视线，对方虚弱的面貌在无奈地笑着，那双眼注视着黑暗。他渐渐静下心来，为什么他当年没能发现呢？
——“因为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回到过去救你。”
——“你真的很喜欢我呢。”
十年前，也是在类似的情景下，在旅店的黑暗中，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紧接着听到佐藤说出这句话时他不由得飘飘然，以为佐藤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以为佐藤不再躲着自己。
那时的他为了尊重对方，不再擅自听取对方的心音，结果就是他被哄得团团转。
一切都是——
“你是在安慰我吧。”齐木楠雄戳破佐藤话语的漏洞，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会分手吗？”
果然分手了吗？
佐藤有些意外，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微转目光，在黑暗中隐约感到那股灼热的视线，他微张双唇，轻声问道。
“你真的喜欢我吗？”
齐木楠雄正要反驳。
佐藤继续说：“是因为我让你放不下心，你从来都是温柔的人，会帮助孤立无援的人，我正好喜欢你却又只有你能够拯救我……”
所以他才会一直逃啊……
只要一直逃，对方就会一直主动，只要一直让自己不靠谱，对方就会放不下自己。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齐木楠雄了。
这样就仿佛像齐木楠雄在追求他一样……真是自欺欺人到有些可笑啊。
他利用齐木楠雄的善良，来获得对方的爱。多么卑劣的手段，这样得来的爱果然是……错觉啊。
毕竟，十年后的他们分手了……
估计这十年他也是遇到问题只会逃避，十年的时光，他肯定浪费了这个人的时间，最后齐木楠雄受不了了才会分手吧。
齐木楠雄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对方那满是负面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中，听到对方完全不加掩盖的心音，他悬着的心莫名放下。
他把手覆在对方冰冷的面庞，指腹压在对方柔软的唇上。
“望，提出分手的人……是你。”
06
“是我，提出分手的。”
旅店的照明灯在这一瞬间微微闪烁，而后很快亮起。
听到这句话的齐木楠雄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即将暴走的能力。
佐藤在说什么？
他今天刚和佐藤在一起，突然来一个十年火箭筒，结果被告知十年后他们分手了？
齐木楠雄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十年后的佐藤面色带着倦容，未来的自己肯定做了什么令佐藤讨厌的事。
“楠雄。”对方熟稔地称呼自己后面的名字，说出的话语却无比冰冷，“我和你其实完全不合适。”
齐木楠雄紧蹙眉头，他一瞬间有些火大，不是对佐藤，而是对未来的自己，到底发生什么事，才会让对方说出这样的话语，他思忖片刻，冷静下来后却发现佐藤这句话的背后另有缘由。
“佐藤先生，可以告知我具体发生什么事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打十年后的我。”
佐藤眨眨眼，看着齐木楠雄不禁莞尔。
齐木楠雄这副小心翼翼地紧张模样，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恍惚间他回到了他们还未恢复记忆的夏日，在那个海边小道的公交站台，那时微风徐徐，周边都是海水的气息，对方主动向前一步问他要联系方式。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
他让齐木楠雄等他。
可这一切都是谎言，他根本没那个打算。
是啊，其实他那时候潜意识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吗？
一开始就知道他和齐木楠雄不合适，不对，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站在齐木楠雄身边。
表白之初，系统小白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把齐木楠雄当做普通人看待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
越是和齐木楠雄相处，他越是理解当初系统小白的话语。
这十年间，他们互相知根知底，也清楚彼此的过去。原本的齐木楠雄因为童年的事，渴望当一个普通人。可随着成长和心境变化，再加上世界变得更加复杂，人也会慢慢发生改变。
他们的屋子连接着三个世界的通道，除了他们原本的世界，齐木楠雄逐渐在他人面前展露能力，十年后的世界里，恶灵咒灵成了大众所知的存在，特殊能力者也被放到台面。
齐木楠雄可以在外面随意使用念动力，还会帮忙修复世界。
起初，他会夸赞齐木楠雄的能力，可随着齐木楠雄的能力颠覆到他的认知，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楠雄，即使我被赋予了什么样的祝福，终有一天我会老去。”
齐木楠雄蹙眉，佐藤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虽然是超能力者，但我也会老去。”
“不，你不会的。”佐藤睁着眼，静静地注视他，“只要你想，你可以永远不死。”
“我并没有那种向往，你明白的。”齐木楠雄看向佐藤，“在此之前一直想着死亡的你，应该会明白我的心情。”
“情况不一样了。”佐藤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现在的你不清楚，这十年间你做了许多许多事，帮助了许多许多人，你成为了完完全全的神明。”
齐木楠雄更加不解。
“我已经……”佐藤看向齐木楠雄懊恼的神情，苦笑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了。”
齐木楠雄愣住，他忽然明白佐藤担忧的事。
在使用能力时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漏，他会压下自己的情感，甚至他现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调节自己的心跳。
“你太强大了。”
佐藤轻轻说着，却面露苦涩，棕红的眼中装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本该死亡的自己被救起时，他们就是不对等的，即使拥有爱，但他们总有一日会产生隔阂。
“从你救我之后，我一直想要寻找你，想要对你道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会喜欢上你是理所当然。”佐藤弯着眉眼笑得温柔，眼中却洋溢着无限的悲伤，“可你其实……只是因为我一直逃，所以才习惯地追着我吧。”
旅店的灯灭了，周边陷入一片黑暗，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
齐木楠雄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点，佐藤虽然这句话很过分但究其原因就是……未来的他肯定做了什么令佐藤不安的事！
“我喜欢你，佐藤先生。”齐木楠雄见到黑暗中的佐藤在抹着眼泪，他伸出的手又收回，不由得握紧自己的衣角，“一开始确实是放不下你，但如果我一开始没有被你吸引的话，我是不会近距离接近喜欢我的人。”
佐藤的动作止住。
齐木楠雄继续说：“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却也想救你，一开始我就会远离你，而不是口是心非……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和理由陪在你身边。”
齐木楠雄一开始就在自欺欺人，在见到佐藤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方是个会搅乱自己内心的家伙。明明他可以远离，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想了解佐藤这个人，于是找各种借口待在他的身边。
在发现鸣女的那个旅店里，他知道自己的“任性”是给佐藤徒增苦恼，每一次他接近佐藤，佐藤就会靠喝酒麻痹痛苦，他本来不打算告白，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帮助佐藤，可……
他放不下佐藤，佐藤就像是读取了他的想法般，用一个理由去逃避，他正好抓着这个理由，让自己能够理所当然地向前一步。
他隐晦地让佐藤戒酒，隐晦地表达自己打算主动追求对方。
在这之后，佐藤的每一次逃跑，都让齐木楠雄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刚刚好，这样他就能有理由去追着佐藤。
现在看来，他们是如此笨拙，两个人在感情方面都是白纸，又出奇地不善言辞，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感情。
实在是笨得可笑。
“遇见你之后……”
齐木楠雄抿抿嘴，紧握的手已经把扯破的衣角捻为灰烬，这个时候不能用超能力压抑感情，应该实话实话，要把自己的真心话倾吐而出。
“佐藤先生，遇见你之后，我十分庆幸自己拥有强大的能力，因为这可以让我去救你，可以让你安全地陪在我身边。”
黑暗中佐藤的面容他都看在眼里，对方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话语。
不会吧……
齐木楠雄不可置信，难道这十年间那个齐木楠雄没有对他这样说过吗？
“十年后的我……应该是害怕能力暴走所以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齐木楠雄可以猜到十年后的变化，“能力用得越频繁，我可能就会越发地压抑自己的情感，而且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所以我应该会完全地遮掩自己的感情，只想把好的一面留给你。”
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真正逃避的人不是佐藤，而是他啊。
佐藤望着齐木楠雄，即便是黑暗他也能对上对方的目光，他愣了好一会儿，笑道：“是啊，是这样啊……其实也是我的错。”
“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会分手。”
齐木楠雄哑然，佐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悲观，为什么他没有发现呢？
“看来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会喜欢我是因为你想要拯救、照顾一个人时，我恰好出现了。”佐藤长舒一口气，闭上眼，“你可能不知道吧，在这之后十年的相处，我只有一直逃离，你才会展露出像人类一般的情感呢。”
“十年后的我是笨蛋胆小鬼。”齐木楠雄握住佐藤的手，“请你狠狠地揍他一拳。”
“我也是笨蛋。”佐藤把齐木楠雄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被以前的记忆影响，我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够得到幸福，我不相信自己值得你去喜欢，我没有好好地去构筑我们的未来。”
齐木楠雄不禁疑惑，他问：“为什么会不相信？”
十年后的佐藤是如此坦诚，他必须多问一下，这样等佐藤回来后，他才能给予对方安全感。
“占卜……”佐藤移开视线，“因为占卜的结果。”
07
——“我们会白头偕老吗？”
——“不会。”
“是我的问题。”
在得知是十年后的自己提出分手后，佐藤并不意外。
“我听信占卜的结果，对我们的未来越发悲观，再加上我们都不擅长表达，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吧。”
十年后的齐木楠雄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觉得有些疼。以往齐木楠雄握住自己时，不论多么用力他都不觉得疼痛，这一次却感受到那切身的疼痛……不知为何，他却并不讨厌，也能从这份疼痛中感受到齐木楠雄的焦急。
看来……
“你很喜欢我啊……这一次是说真心话。”佐藤温柔地笑着，“十年后的你那么冷静，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了……”
“是我的错……”齐木楠雄反思着，“这十年间，我一直忙着其他世界的事，为了构筑与你共渡未来的完美世界，为了不把那些负面情绪被你发现，我一直在用能力调节情绪，不知不觉，我无法在你面前敞开心扉……”
佐藤抬起空着的手，摸索着抚上齐木楠雄杂乱的头发。
“原来是这样啊……你一直都很辛苦吧。”佐藤感受到压过来的齐木楠雄，拥住对方，“没有发现这件事的我也有错……果然，我们都是笨蛋，完全不会谈恋爱呢……”
佐藤感受到齐木楠雄传来温热的体温，不由得叹息。
结果十年后的自己，还是选择用了逃跑的办法啊。
不过……
“齐木君，我可以问一下你口中说的与我共渡未来的完美世界吗？”佐藤对此感到好奇，这个世界的科技比他想得还要先进。
“我打算和你一直在一起。”齐木楠雄靠在佐藤纤瘦的肩膀，这个时候的佐藤是那么瘦弱。
“这样啊……”佐藤愣住，果然那个占卜结果是错误的吧，听信占卜的他，还有封闭内心的齐木楠雄，他们果然是笨蛋。
“占卜不会出错，那位幽灵小姐是百鬼之城最有名的占卜师，不会算错。”
“那——”
“那就说明我们不会老去，我也不会让你老去。”齐木楠雄垂下眼，“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愿意一直陪我吗？”
“诶！诶？诶——”
佐藤瞬间红透了脸，十年后的齐木楠雄比他想得还要耿直和撩人？怎么会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语？
不过……
“这话不是对我说吧。”佐藤弯起嘴角，“应该对十年后的我来说……”
“望……”
佐藤感受到十年后的齐木楠雄落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心跳更加混乱。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08
“看来是我想错占卜结果了。”
佐藤在黑暗中触碰到齐木楠雄的脸，对方没有躲闪，这是十年前齐木楠雄的面容。
“我一直没有把那个可能性算进未来里，一味悲观地认为我们一定会分手。”
齐木楠雄感受到对方凑近他，而后抱住了他，他极好的听力听见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他抚上佐藤的背。
十年后的佐藤没有印象中那么消瘦，看起来健康不少，说起来气色也好了很多。
“楠雄……”
齐木楠雄感受到十年后的佐藤落在耳旁的话语，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的手无处安放却不敢用力。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听着佐藤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齐木楠雄愣住，而后莞尔。
“当然可以。”
口中的话语落下，旅店的电力恢复，室内温暖的灯光亮起，伴随着一阵烟雾，他拥住了更为熟悉的人。
佐藤环顾四周，逐渐适应亮光，感受到拥抱自己的齐木楠雄没有那般压迫感，他反而安心许多。
“齐木君……我回来了……”佐藤这才发现自己半跪着的姿势，齐木楠雄坐着，整个人正安安静静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他逐渐意识到不对，一股莫名的感情涌上，他不禁质问道：“等等，你刚刚和十年后的我在干什么？”
齐木楠雄愣住，他微微抬眼正要开口，立刻瞥见佐藤的耳垂有一道浅浅的齿印，上面的耳钉也不见。
他捧住佐藤的脸，感受到对方不正常的心跳，眯了眯眼，“十年后的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而后暧昧迅速滋生。佐藤想要撇开视线，余光却注意到齐木楠雄别扭地移开视线，手却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
“齐木君……”佐藤眼中带着笑意，手落在齐木楠雄的耳朵上，“你脸红了。”
齐木楠雄用眼神回应他。
佐藤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他下意识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回想十年后的人对自己说的话语，他顿住，深吸一口气后他微微垂下头。
风打得树叶沙沙响，钻过窗户跑进屋内，落在棕红柔软的头发上，挽在耳后的头发落下，与粉色的头发交织在一起，遮住了接吻的两人。
旅店外的客人吵吵囔囔，与此刻的两人无关。
他们只是一对互诉真心的情侣而已。
09
“我们真的是笨蛋啊……”
佐藤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着，他轻哼着歌，他在十年前的世界没待多久，再回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两个世界有着微妙的时间差就说明是真的平行世界。他反而有些高兴，这么一看，关于他活着的平行世界，岂不是都必定会有齐木楠雄的存在吗？
浴室里出来的齐木楠雄洗漱完毕，他躺在佐藤身侧握住佐藤的左手，捏了捏空空的无名指。
“戒指呢？”他问。
“我让小白保管了……”佐藤喃喃道：“对不起，这次是我耍脾气……毕竟在准备做的时候，戒指去向还是我主动引导你问，你全程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根本无所谓，就以为……”
“我也有问题。”齐木楠雄轻叹一声，埋在对方的颈肩，手慢悠悠地理着对方留到肩上的头发，“是我……太害怕自己窝囊的一面被你发现。”
“彼此彼此……”佐藤侧头，在齐木楠雄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不过偶尔这样来一次也挺有趣的。”
【刚刚的楠雄好激动，虽然在一起十年了，但真是久违地令人兴奋呢。】
齐木楠雄：“……我听见了。”
“诶？”
“我听见你的心音了，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等等！不是说好不擅自读取我的心音吗？”
“我不读，你果然不会说吧？”齐木楠雄补上一句，“我以后会看场合读你的心音的。”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还有看什么场合啊？不会是看床上的场合吧？”
“都在一起十年了……”齐木楠雄撑起身子，“我以为你累了。”
“啊哈哈哈……确实累了呢。”
“果然你的话要反着听，你的心音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你太犯规了！”佐藤嘴上控诉，却笑着搂住压过来的齐木楠雄。
“望，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久违听见这样的话语，佐藤眨眨眼，紧紧抱住对方，“当然……”
“我会让你活得和我一样长……”齐木楠雄趴在对方的胸口，“我一直以为，只要普通地与你白头偕老便是最好……可是……”
世界变化得太快，当他们穿梭于几个世界，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后，已经无法满足“普通人”的幸福。
说到底，他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对佐藤的感情，这份意志会不受控制地影响佐藤，和他在一起的佐藤也无法列入普通人的存在。
“我想和你到各个世界看一看……系统那边的能量在减少，顺便我们也帮个忙。”
“可以啊……”佐藤指尖穿过对方的发丝，“系统所带去的世界时间流逝不会影响这边的世界，等我们腻了就回来吧……”
“望……”
齐木楠雄不由得用力搂住对方。
“我喜欢你。”
感受到自己被齐木楠雄紧紧拥住，佐藤有那么一刻难以呼吸，他眼眶微热，泪水在落下时被对方拭去。
好痛……但是……
“我也喜欢你。”
【我好幸福。】
齐木楠雄喉间发出隐隐的笑声，他把自己的心音也传过去。
【我也好幸福。】
10
“望……”
“楠雄……”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大胆、毫无顾忌地表达你的爱吧。”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时，才是我对这两个人感情戏的完整收尾。
写的时候没想到会不知不觉写多，没在约定时间更新果咩纳塞。
因为节奏还有篇幅问题，斟酌许久还是把这个剧情决定放在番外，大家能看得开心就好了。
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等待和阅读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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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还有最后一篇番外，如果没有不小心写多的话，这两天就会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