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深深地凝视着被男人半揽在怀里的少女。

  如琥珀般幽邃的眼瞳依旧如初见那般,映着无边的夜幕,纯白的霜雪,朦胧的云雾,以及若隐若现的碎星。

  纯洁而神秘,宛如非人的质感在她的眼中闪烁。

  她是那般地美丽,比起初见时那仿若东洋最精致的瓷器感,此时仿佛才真正地从一个美丽的人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这样的变化,正是这个危险的男人引起的。

  瑟琳娜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两人的眉眼中看出那份相似,如同并蒂而生的白莲,甚至连眉宇间那一抹似而似非的忧悒都相似得宛若镜面倒影。

  从最开始遇到这个男人时,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相似,而那时男人眼底孤注一掷般的狠决与荆棘丛生的黑暗更是让她也忍不住胆战心惊,脊骨发冷。

  那时她还在想,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可怕的男人和她那狡黠又可爱的女孩相似呢。可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的感觉其实并没有出错。

  他们是双生的蔓莲,是无法分割的半身,在那苍白的肋骨之中填充着对方的心脏,而每一分交错的目光之中,都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看上去,猫小姐似乎有什么疑虑?”

  “怎么会呢?”猫女的红唇勾起魅人的弧度,吐息时似有玫瑰的芬芳,“能够见证那该死的小丑彻底地沉入地狱,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而且,我相信亲爱的女孩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当然。”郁子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脸色已经明显阴下去的男人的手背,对着美艳的猫女回以微笑,“我当然会保护好猫小姐。”

  瑟琳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顶着男人那晦暗冰冷如刀子般的目光,食指拂过唇瓣送出一个迷人的飞吻。

  郁子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指都挤入男人的指间以示安抚,而后被男人反握住,轻柔又不容挣脱的力道抚摸过少女每一根纤细的指骨。

  “猫小姐,我有一点很好奇。”即使环抱着自己的太宰已经明确地表现出了愈发下沉的阴郁心情,但郁子依旧没有停止与猫女的对话。

  “你是爱着这座城市吗?”郁子的嗓音依旧柔和,透出一点纯然的好奇。

  猫女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几秒。

  她的目光慢悠悠地从不远处沉入夜色的尖顶哥特式屋顶掠过,如同一只不留痕迹的黑足猫,难辨的情绪在眼底闪烁了几秒后,再度归于沉寂。

  “如果我说“Yes”,我的女孩是不会相信的吧。”

  “相信啊。”郁子仿佛没有经过任何迟疑或者思考就说出了口,“为什么不相信呢?”

  她的眼瞳依旧如深潭般幽暗,瑟琳娜看不到里面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但是她却不可避免的,心底泛起一丝甜美的蜜色。

  “就这么相信我吗,亲爱的女孩。”猫女又一次笑了,“猫咪可是狡猾的谎言家。”

  郁子依旧微笑,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动摇或者迟疑。

  “那么,猫小姐为何又如此地相信我呢?”

  “狡猾的坏女孩。”

  猫女嗔怪了一声,弯起红唇,如同那个她们初见的午夜般,轻盈地跃入黑暗中消失了。

  郁子收起了视线,却无法忽视环抱在自己腰上那愈发收紧的手臂。

  “原来郁子这么喜欢那位小偷女士吗?”太宰治幽幽的嗓音贴着少女的耳垂响起。

  “猫小姐曾经救过我一次啦。”

  郁子讨好地反握住他的手,指间如一片羽毛般在他的掌心划过,留下淡淡的痒意。

  她主动亲吻男人的侧脸与唇角:“别生气嘛,太宰,虽然我很喜欢猫小姐,但唯一能够让我无条件妥协的人,只有你。”

  太宰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却偏要装作吃味与微弱的不满似地扭过了头:“明明还有那个家伙。”

  啊……这的确无法反驳,即使郁子已经不再把他和阿治当做同一个人,但她永远都无法拒绝太宰治的任何请求,无论是哪一个。

  然而郁子只是握住了男人的左手,举起,无名指上一对银戒在月光下隐约透出上面的字母印迹。

  “但是,我的手指上只会有你一个人的戒指。”

  她低声在男人的耳侧轻语:“只有你拥有我的心跳。”

  男人自然知道她那话语中的讨好与安抚的意味,她从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然而他的眼底却依旧涌上了些许微弱的笑意。

  没办法,他就是对她没辙。早在他隔着世界对上少女那双与他相似的鸢眼时,他就已经无药可救地溺亡在了她的眼底,将自己的所有灵魂都输了个彻底。

  即使她说的是谎言他都心甘情愿地假装被骗,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在他的怀里,真实的,柔软的,有温度的。

  原本他的想法是,只要能够触碰到她,即使是下一秒立刻死去都已经足够幸运了。但现在,他忽然就舍不得了。

  他终归没有脱离人类的贪婪本性。

  “如果你一直在骗我,此时我也是幸福的。”

  太宰把脑袋埋在少女的肩膀凹陷处,语调闷闷地传出来。

  “但我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他无比怀疑这是一场美梦,又害怕这只是他的幻觉。

  “我不会骗你的。”

  郁子的目光倏然柔软了下来,和面对猫女时不同此时她的眼底那仿若不融的薄冰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要离开我。”

  太宰的嗓音低沉,眸光闪动着。他环抱着少女的手臂已经形成了坚固的桎梏,却小心地不让郁子感到任何难受。

  “不要丢弃我。”

  额前的碎发垂下,挡住了那双幽暗的瞳眸。

  “郁子,我祈求你。”他的嗓音弱了下去,如同柳絮的呢喃,让人忍不住心脏生疼,“不要厌弃我。”

  “在我死去前,不要移开你的目光。”

  “我永远不会厌恶你。”郁子拍了几下男人单薄的背,顺着脊骨向上,手指托住了男人的后脑。

  她一边为太宰这般脆弱的姿态而感到心脏生疼的难受,一边却又因为对方表现出的明显自己被需要的情绪而感到自我满足的愉悦。

  这两种矛盾的情感撕扯着她的心脏,让她的大脑犹如沉入水底的混沌。

  而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回答道。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不会背叛你。”她捧着男人的双脸,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与自己对视,让自己的面容映入那深邃的鸢湖之中。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而你也会永远注视着我。”

  “即使是终焉的末日,我也会和你一起步入黄泉彼岸。”

  这是何等地幸运啊,从满是污泥的沼泽中盛开的一朵纯洁无比的白莲,就在他的掌心之中。

  男人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他只是低下头,又一次亲吻了他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