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冬月躺在床上,陷入了破碎而循环往复的“噩梦”。

  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色,什么都看不见,手腕被拷在头顶,只能感觉到他的触碰。每一寸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处可逃。

  她战栗着,咬着牙,向眼前的黑暗开口,叫出禁锢自己的人的名字:“波本。”

  “嗯?”耳边传来他的应答,上扬的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原本打算说让他放开自己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想想也知道是无用的废话。

  四肢已经从麻痹的状态中渐渐恢复知觉,她有些抗拒地想躲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因为双手被束缚着无法挣脱,身体也被他压制住了。脚踝上传来了一圈冰凉的金属触感,动弹的片刻间传来链条细碎的碰撞声。

  感觉到她的抗拒,他的手顿了顿,收回后复又落在她头顶,像是安抚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发。

  “抱歉,为了把你留在身边,只能用这种方式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感慨和无奈。

  听到这种比起道歉更像是威胁的话语,冬月只是沉默着,没有搭理他。

  她已经不想再被他欺骗,也不想再欺骗他了。

  伴随着意识的彻底清醒,她已经飞快地在脑中推测出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除了杀死基尔泄愤,破坏赤井秀一在组织里安插“钉子”的这步棋之外,把她关起来恐怕也是他计划的目标之一。

  冬月忍不住想道,他这种布局筹谋、一石多鸟的作风,某种意义上和赤井秀一真是颇为相似,只不过他不像赤井那样激进,喜欢孤注一掷冒险罢了。

  被带到这里的中途,她装作自己的神智还在昏迷中,想要暗中记住路线位置。但这个意图被他识破了。

  作为惩罚,他又给了她一针,并且蒙住了她的眼睛,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开。

  大概是她的沉默令他感到不愉,为了逼她开口,他的手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触觉变得更加敏锐。

  冬月咬牙隐忍着蚀骨般的痒意,忍到极致还是泄露了一点柔软的鼻音。

  下一刻,唇上传来温热的贴合。他的呼吸与她相缠。

  冬月侧过脸去,躲开了他的吻。

  她拒绝的意思太明显,他终于去掉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转回头来看着他。

  视野里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紫灰色的暗沉眼瞳倒映着她的脸,淡金色的发丝垂落,背后是狭小的白色天花板。

  她依然保持沉默。尽管被他那样一番对待后,她的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柔美的风情,但眼前这双清澈如溪的眼瞳里盛满凛冽的冷漠,再也不见往日的温柔笑意。

  没关系。波本想道。至少她还在他身边。

  她的心在逐渐远离他,如果不把她困住,与外界隔绝开来,她就会离开他,最终被赤井那家伙夺走。——这是他最近隐隐预感到将会发生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她看来一定很卑劣,大概率会被她讨厌。但这种行事风格是他能在组织里生存下来的原因,而这个计划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式。

  他低头凑近。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感到他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睫。

  这个吻有一种温柔小心的感觉。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接下来的话语和举动。

  “不说话也没关系,接下来只需要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和平日里一样温和含笑的嗓音,却隐约透出一种令人悚然的沉淀已久的愤怒。

  被禁锢的身体无法逃开,只能去承受他的种种手段。像是发起了高烧一般,她的意识逐渐被搅乱,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去了多久。

  从昏厥中醒来,视野里依然是同样的天花板。

  波本不在,也不知道离开了多久,什么时候会再来。

  封闭的狭小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她无法根据外面的天色判断时间。

  四肢酸软而迟钝,身体各处都传来难以言明的疼痛,就连呼吸都会感到疲惫。虽然没有镜子,但冬月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极度的绮丽柔靡。

  身体上的疼痛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最令她难受的是暂时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手铐先不提,她的目光落在环住脚踝的锁链上。试了一下硬度,结论自然是无法用蛮力弄断。

  冬月曾经专门偷师,学会了他的撬锁技能,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工具在手,技能毫无用武之地。

  手机也好,发信器也好,还有藏在身上和衣服里的各种小物件,都在中了麻醉针之后被他搜刮没收了。此时此刻,别说小刀了,连衬衫上的胸针,以及藏在头发里面的黑色发卡都没给她留下。

  可怕的男人。

  行动迟缓地起身,因为手铐和锁链的缘故,穿衣服很不方便,只好随意把他的衬衫披在身上蔽体。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动,观察摸索整个房间,试图搜集可用的情报和工具。

  然而入目是空荡荡的一片,面积狭小,没有卧室和客厅之分,什么有用的摆件都没有。浴室也是,连镜子都没挂……毕竟玻璃碎片很有用,他不想给她利用的机会。

  厨房太远,她进不去。大门就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她却无论如何都达到不了。

  ……估计就算她能走过去,门也是上了锁的,无法轻易打开。

  冬月意识到,自己已经沦为了囚徒,彻底被他困住了。

  之前抗拒不搭理他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糟糕,因此出于生命安全和积蓄体力的考虑,她不能再刺激到他。甚至她还要示弱,依赖那个把她关起来的坏人,好维持自己基本的生存条件。

  明白自己暂时无法做出反抗,也无法逃脱的同时,脑海中浮现的是恋人的面容。

  景光。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这个音节已经化作了她心灵的寄托与港湾,无论何时都存在于她的信念之中。

  曾经在心中暗自立下誓言,要继承他的信仰去和罪恶作斗争,如今却落入此刻的困境,不仅自己失去人身自由,还牵累了同阵营的卧底死去,这份罪恶感比起身体上的折磨更加煎熬。

  回忆起恋人生前温柔的笑容和眼睛,还有那次见到基尔时,对方那双和恋人一样清澈湛蓝的猫眼,沉重的愧疚压在心头。

  对不起。

  从干涩的喉咙深处吐出的字眼,不敢化作声音,只能用口型和空气,向着死去的恋人,和那个沉眠在大海深处的女子道歉。

  没过多久,波本就回来了。

  ——哪怕把她关成这样,他也不放心,不会离开太久。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看得起她的一种表现吧。

  他就像切换回了安室透的状态一样,态度温和地关心她。

  “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顶的灯光洒落在他脸上,弯长的睫毛也仿佛被点染了柔和的碎芒,而他注视着她的眼瞳也是满含笑意的。

  冬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片刻后终于开口,“……有点饿。”她的嗓音因为长久没有说话而显得格外沙哑。

  听到这句话,波本笑了起来,下垂的眼尾看起来温顺又可爱。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蛋包饭。”她说道。

  此时的她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配合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笑着答应,并且亲自下厨满足了她的要求。

  然而,关于外面的情况,以及什么时候放她离开,他只字不提。

  所有试探的提问都被挡了回来。他要么转移话题,要么随意给出大概率是谎言的回答。

  冬月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吃着卖相不错的食物,只觉得味同嚼蜡。但是她必须补充体力。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就像从前一样温馨和睦,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虚浮的假象罢了。

  见她戴着手铐不方便,他问需不需要帮忙,一副很有绅士风度的模样。

  意识到他这个帮忙是指投喂,而不是解开她的手铐,冬月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

  “不用了。”她扯了扯嘴角,拒绝道。

  刺探情报碰壁之后,她决定不再白费功夫,转而开始示弱,软语提一些要求,试图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

  结果是——

  一旦被他判定是能够给她创造撬锁离开机会的东西,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无关紧要的要求,他都答应得很爽快。

  “看来,比坐牢的待遇还要好一点。”她终于忍受不了,收起温顺的假面,冷冷地说道,“不,坐牢好歹还有放风的时间。”

  面对她带着恼恨意味的嘲讽,波本也收起了属于安室透的开朗笑容,眼瞳变得暗沉无光。

  “背叛我的代价,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

  “……”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终有崩塌的时刻。

  从前还能粉饰太平,用谎言掩盖掉立场与观念之间的隔阂,此时也不过是彻底撕碎虚情假意的面具罢了。

  他忽然凑近她,抬起手,放在她的颈侧微微收拢。

  喉咙处传来挤压感,她被迫顺着他力道仰起脸。

  “和那家伙在一起,你会更乐意一点吧?毕竟他是FBI,和你立场相同。”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应该也很喜欢你吧?……他吻过你吗?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冬月张了张嘴,却因为呼吸困难而无法吐出一个字。

  “——我猜,和面对我的时候一样,温柔又可爱。”

  见她下意识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发白,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窒息的难受,他终于放开了手。

  她咳嗽了两下,剧烈地喘息着。他轻抚了一下她颊侧的发丝。和往日一样温柔怜惜的动作,却令她感到战栗。

  “不过,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如何。”他带着几分嘲讽地冷笑道,“因为,你终究还是需要我,会选择回到我的身边。”

  后半句并不是得意的语气,相反,他眼中流露的是深深的寂寥和痛苦。

  【作者有话说】

  嗯,是传统的囚///禁情节。

  毕竟是黑方人士的吃醋和修罗场,肯定不是简单的处理方式。

  但是不会持续很久的,两章就结束,而且有重要的剧情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