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眼睁睁地看着林谦墨与潇雨说说笑笑着,便上了楚瀚澜的马车,连施舍自己一个眼神都未曾。
“墨墨……”
萧渊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楚瀚澜听到了。
“墨墨,那个萧渊你是怎么打算的?”
趁着淳于檀不在,加上林谦墨的要求,楚瀚澜仍是叫林谦墨为“墨墨”。
潇雨有些不耐烦:“没事总是提他做什么?莫要提那些让林哥哥不开心的人。”
林谦墨垂着头,片刻悠悠道:“我与他?不过是陌路罢了。”
楚瀚澜能听到萧渊马车的动静,萧渊自然也能听到楚瀚澜的,加上林谦墨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想过要避开萧渊,或者说,他本就是说给萧渊听得,才更为恰当。
萧渊听了这话,只是思索之间便下了马车,来到了楚瀚澜的马车前。
楚瀚澜有些提防地探头看着他:“你想要做些什么?”
萧渊道:“我……只是想保护墨墨……”
楚瀚澜有些生气:“墨墨也是你能叫的?!”
林谦墨拦住了他:“罢了。”
他瞥了萧渊一眼,想着这两人若是一路,那恐怕这路上是不得安静了。
“陛下,你且先回吧。”
“可……为什么……”
这话有些无礼,对着楚瀚澜来说近乎是命令了,可楚瀚澜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只是等着林谦墨给他一个原因。
萧渊本听到那一声“陛下”,还以为是林谦墨在叫着自己,待他反应过来以后,脸色有些苍白。
他怎么忘了……
忘了他的墨墨……
已经不是他的墨墨了……
已经不是他的臣子,也不是他的妃子了……
他甚至……都不是他父母的墓在萧国……他甚至都不愿再回去一趟……
是啊,有什么可回的,不过是一处伤心地罢了……
没人理会萧渊,楚瀚澜只是等着林谦墨下一句话。
林谦墨还未想出理由来,便听马车外一宫人请着楚瀚澜。
“陛下,淳于大人有请陛下回去,并说……”
“叔父?!叔父说些什么了?”
“淳于大人说,若是陛下这次不回去,那么以后陛下再想出去,怕是不能了……”
其实……淳于檀说的是“若是那臭小子再不滚回来,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滚回来了”。
可这宫人哪敢这么传,只好改了些意思。
楚瀚澜有些抓狂。
潇雨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怎么,陛下竟然没有和叔父说自己要随林哥哥回萧国吗?”
楚瀚澜有些沮丧,蔫蔫道:“没有……”
林谦墨能看到,楚瀚澜那半张面具下都是垂头丧气。
“我把奏折都放到了叔父的桌上,还想着他能和从前一样帮我批一段时日呢…….”
楚瀚澜只好认命,乖乖回去继续工作。
虽然淳于檀平日不理朝政,可楚瀚澜可不敢惹恼这位叔父。
虽然淳于檀平日并未做什么,可楚瀚澜就是直觉上觉得,这位叔父大人惹不得。
楚瀚澜临走之时,嘴里还碎碎念着:“平日叔父不是都会帮我批一段时日的嘛,怎么这次便不行了?”
目送着楚瀚澜边叹气边离去,林谦墨若有所思,但还是让马夫尽快启程。
萧渊遭了冷落,也不用自己的马车了,只是卸下马绳,骑着马跟在林谦墨的马车附近。
对此林谦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副任凭他随意的态度。
楚国到萧国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也足足有半个月的路程。
萧渊路上虽是对林谦墨献尽了殷勤,可奈何林谦墨并不想理他。
正如林谦墨所说的,“陌路”而已。
-
潇雨看着林谦墨,有些担忧,一路上舟车劳顿,林谦墨有些水土不服,已是吐了几场了。
潇雨为他把脉,只道他是胃病犯了,可这荒郊野岭的,她要去哪里寻些药材呢?
萧渊知道林谦墨这几日不适,他将好不容易寻来的兔肉颠颠地给林谦墨呈了上来。
林谦墨疼到有些说不出话,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来,他揉着胃弯下腰去轻轻地呻吟着,脸色极其差。
他没说什么,潇雨便将萧渊的手推到了一旁。
“兔肉乃是发物,吃了只会让林哥哥的病更加严重,萧王……也不想吧……”
每逢关于林谦墨的事情,萧渊总是格外手足无措些,他低着头,如同一个犯错的孩童。
潇雨有些忍不住了:“林哥哥本就有严重的胃病,冷的硬的都是半分碰不得的,萧王与他认识这么久,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墨妃娘娘这是长期郁结于心,加之不按时作息用餐,才导致了严重的胃病。”
“娘娘的胃病乃是日积月累所致,需得慢慢调养,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恐怕会酿成大祸。”
“此人这般瘦弱,必是有严重的胃病,只不过,与他的心疾相比,这胃病反倒不是最致命的了。”
李太医和顾璟渊的话在萧渊的耳边回响着。
是啊,林谦墨的胃病是自少时便初现端倪的,那时自己尚且知道照看他,可自二人重逢,已不是一人在自己耳边说过,林谦墨他的胃不好了,甚至是有严重的胃病了。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致他于不顾……
将人扔在深宫之中自生自灭……
甚至……
就连他濒死之前……也没有吃上一口热的饭……
他的胃,这个人,本是那般娇贵……
可他是怎么舍得下心的呢?
林谦墨总算缓过了几分,能说出话来了。
“潇雨……”
“林哥哥,我在。”
林谦墨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还有多久才能……到……萧国……”
林谦墨慢慢将眼睛闭上。
潇雨道:“快了,快了,还有两三日。”
肩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萧渊瞪大了双眼,他以为林谦墨……便要上前:“他……”
潇雨知道萧渊在怕什么。
“萧王放心,林哥哥只不过是累的脱了力,现下昏睡了过去罢了。”
因着那三年的沉睡特殊经历,林谦墨的身体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受到重大刺激或身体疾病发作时,他便会陷入沉睡。
其实,这对林谦墨来说,算得上是好事。
不仅是他身体的保护机制,也为他省了许多疼痛。
萧渊听了潇雨的解释却替林谦墨高兴不起来。
原本……
他是不需要受这些痛苦的……
可……都是因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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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林谦墨连休息都未休息,便直直去了他父母亲的墓地。
“爹,娘,不孝子来看你们了。”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十年前。
潇雨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萧渊则被林谦墨赶了出来,他不配来祭奠。
林谦墨:“出言侮辱他们的人,有何资格来祭奠?”
萧渊自在楚国遇见以后,第一次在林谦墨的脸上见到如此强烈的恨意。
不再是一副冰冷的样子,不再是形同陌路。
可更让萧渊心痛……
若不是顾璟渊被自己气跑了,萧渊真想问一问顾璟渊,让他为自己诊脉,看看是不是自己也得了心疾,不然他的心脏为何会这么的痛呢?
林谦墨足足跪了一天。
待林谦墨走后,萧渊才敢出现在林家夫妇的墓前。
“林叔叔,林夫人,我对不起你们。”
“我更对不起墨墨,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护墨墨一世平安。哪怕……是要付出自己的命。”
萧渊的这个头,足足磕了一刻钟。
最后,萧渊是以潇雨的一声惊呼结束了自己的忏悔。
林谦墨回到马车以后边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可半个时辰过去了,潇雨便觉得有些不对,掀开帘子,便见林谦墨已经昏倒在马车中了。
“糟了,林哥哥太过于激动了,如此大悲,只怕会损伤心脉啊。”
萧渊连忙带人回了自己的寝宫。
如此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潇雨姑娘,我是否能够做些什么?”
潇雨点点头:“当真有,呜需要你用内力护着林哥哥的心脉。”
林谦墨的危难当头,潇雨也顾不得别的了,总之先护住林谦墨才是关键。
说是用内力,萧渊便如同内力不要钱一样肆意往林谦墨身上砸着。
潇雨本想提醒他,这样下去他的内力会枯竭,可萧渊却没有任何想要停下的迹象。
待林谦墨的脸色渐渐红润,潇雨道了声“好了”,萧渊才收了内力。
他垂着头:“潇雨姑娘,你有所不知,我欠墨墨的……太多了,这都是我应该还给他的……”
既然萧渊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潇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是等着林谦墨醒来以后,与他说一声,便好了。